第598章 我的寶物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讓單位采購北條京介的小說來哄女兒開心，讓她沒那麽擔心，卻不知道這舉動會讓我陷入這幅境地。

  ——宮水俊樹

  作為僅差兩步就能爬到次長寶座的實權室長，他想要讓後勤采購一本小說來當做部裡的福利是毫不費力的事情，事實也是這樣。除了他們部門外，還有兩個和他相熟的室長也做出了相同的指示，算是支持他。

  消防廳的官僚從上往下分別為長官、次官、課長、室長……其中長官是國務大臣，就跟首相一樣一天一換都可以，並不能從消防廳內部晉升，所以負責具體事務的次長就是最高職位，宮水俊樹現在屬於再往前走兩步就能站在國家頂點了，雖然和他站在同一階梯上的人比較多，但也屬於位高權重了。

  當時這事完全沒有任何人在意，畢竟相比於思考晚上去參加哪家裝備商的宴會而言，購買一本小說什麽的實在太過不起眼。不過隨著《作家K的夢與死亡》在網上掀起熱潮，北條京介頻頻出現在電視上，國民討論度空前高漲，宮水俊樹那有些突兀的舉動終於是被注意到了。

  先是一般職員在討論，但是由於宮水俊樹一直以來的硬派作風沒人敢去找他八卦，然後便是和他同級的室長們在聚餐的時候朝他打聽，問他是不是和這位文學界超新星認識，宮水俊樹只能說見過一兩次糊弄過去。

  再後來就連他們預防課的BOSS都來打聽，說如果真認識的話下次也帶來給他們認識一下，這種天才人物沒誰會不想結交，宮水俊樹推脫不過去，只能說那是女兒的朋友，自己並不熟。讓他沒想到的是，這話一出來同僚和上司們的笑容一下就燦爛了起來。

  一個個端著酒紛紛問北條京介是不是他女婿，消防廳中大家的基本情況都是透明的，更何況是宮水俊樹因為做出了特殊貢獻而破格提拔的人物1，他身後兩個家族宮水家和溝口家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可以說兩個姓氏都指著宮水家的兩位小姐來傳承，所以大家都默認宮水俊樹家會招婿。

  在霓虹招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並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麽奇怪，甚至於比起親生兒子，大企業大家族可能還會更青睞於讓女婿來繼承家名和產業。畢竟兒子這種生物，天生便帶著叛逆的屬性，對於父權的反抗可以說是刻在骨子裡的，這樣的繼承人可算不上好繼承人。而且兒子智商高低能不能乾完全屬於不可控的，女婿就不一樣了！

  高矮胖瘦，就讀的學校，甚至興趣愛好全都可以按照喜歡的挑選，身為女婿對於嶽父的尊重就不說了，必然會老老實實的按照“父親大人”的安排去做，哪怕當家後也不會像兒子那樣瞬間變臉，可以說不管從實用性還是性價比都遠超親生兒子。

  像北條京介這樣的，還在高中時期便成為了知名作家，等他大學畢業參加完公務員考試，名氣加身老嶽父再努努力，必然扶搖直上三千裡，升級的速度不要太快。

  所以就連上司和上司的上司都對宮水俊樹和他的「女婿懷疑人」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畢竟像北條京介這麽優秀的年輕人在當今年代是真的一個都找不到了。

  面對四面八方的八卦，宮水俊樹頭都腫了，有心想直接將北條京介抓來扔給這些八婆，讓他們有興趣的話盡管將這混蛋帶回家當女婿，但又沒那膽子，真這麽做的話離家出走的就要變成兩個女兒了。

  不對，已知宮水家總共就三個人，兩個女兒離家出走，那豈不是只剩下他一個了？這不是離家出走是將他逐出家門啊！
  千辛萬苦不惜土下座才終於回了家的宮水俊樹不想再顛沛流離，只能生生將一口苦水吞下，勉強擠出笑容“編些”自己女兒和北條京介感情很好的“鬼話”來敷衍同僚和上司。就這，其他人都還不滿意，紛紛嚷嚷著讓他在下次消防廳招標宴會時候將女婿帶來跟大家認識一下。

  盡管心裡一百個不願意，為了女兒，宮水俊樹也隻得咬牙答應下來，不過依舊強硬的表示並不是女婿，只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對此同僚們都表示理解，這種事情除非訂了婚不然都不會確認。

  三葉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吧。

  小混蛋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得意吧。

  當然了，雖然嘴巴上答應，但宮水俊樹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女兒的打算。上司公務那麽繁忙，到時候肯定就忘了，同僚們隨便敷衍敷衍就完事了。

  一想到到時候要帶著三葉和北條小鬼向同僚介紹他們的關系，老父親就覺得血壓一陣陣的升高，絕不！至少在我的手腳還能動的時候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回憶著上班時遭受的折磨，宮水俊樹痛苦的閉上了眼，整理了一番思緒才將目光投向兩個女兒。

  然後這個早已不再年輕的男人眼睛緩緩微微眯了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彎曲成幸福的弧度。

  老父親坐在沙發上，靜靜的聽著兩個女兒拌嘴，聽著三葉追究四葉上次考試排名下降的事情，聽著四葉追究三葉拋下她偷偷和京介哥出去逛街，聽著三葉怒斥四葉想要弄虛作假將桌子鋸成兩半的事情……

  剛和女兒們團聚的時候，他曾經製止過兩人的爭吵，滿心愧疚的覺得是因為父親這個角色的缺失，才讓女兒們每天一到家就爭吵不休，缺乏友愛。但是他的阻止反而被外婆（都是站在子女的角度稱呼，比如孩子他爸）給阻止了，並讓他閉上嘴靜靜的觀察。

  他最開始還以為是外婆惱怒他叛出家門這麽多年，一回來就要擺父親的樣子，但看著看著他便驀然流淚。

  宮水神社對於祖孫三人來說太過空曠，不說話的時候寂靜得就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說話的時候會更加深切的感受到那不似人境的安靜，製造出聲響的人反而會被嚇一跳。

  姐妹二人的吵鬧恰如溪間圓潤的鵝卵石，讓潺潺溪水奏出美妙的樂章，像是要落入神國的宮水神社被固定在了人間。

  宮水俊樹默默的看著，聽著，於是便發現。在嘰嘰喳喳的爭吵中，三葉將一整天裡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了外婆和妹妹聽，四葉在嫌棄的推開姐姐的臉時，已經將身為小孩的煩惱都一吐而盡；三葉在嘲笑著四葉，說著好像自大狂的話，其實已經站在姐姐的角度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四葉說班上的小美買了新的頭繩很漂亮，三葉說那種工業製品也就在鄉下小鎮才會有人羨慕，然後拿出自己編的頭繩驕傲的說這要是放在東京那樣的大城市，肯定能賣一千日元以上，於是四葉半信半疑的戴著新頭繩去找小美了。

  四葉說老師拜托外婆幫忙佔卜一下未來老公，三葉說要是你老師哪天能夠像我一樣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就能找到心儀的另一半了。四葉半信半疑來到學校，剛想說話便想到姐姐母胎單身的事實，於是懸崖勒馬，心生感悟得知感情的事情絕對不能請教不靠譜的人，比如老師，比如姐姐都是反面例子。

  四葉說班上的小帥和小美都約她周末一起玩不知道該聽誰的，三葉說為什麽不一起玩，朋友要多多的才好，就像她和早耶香以及敕使，並且大言不慚的表示朋友的多少能夠看出一個人的能力。四葉於是想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早耶香，以及醜男敕使河原克彥，於是氣不打一處來，周末不止叫上了小帥小美還約了早耶香，大家一起坐大巴去了隔壁城市逛街。

  四葉看著電視上的巧克力蛋糕羨慕的直流口水，三葉說我也想吃。

  四葉打開冰箱看著僅剩一個的果凍，幸福的眯起了眼睛，準備享受著姐姐嫉妒的目光慢慢享用。三葉一把搶過來，一口吃掉，教育妹妹喜歡的東西一定要搶在所有人之前動手，一旦抓住就絕不放手，多聽聽過來人的話是不會遭報應的。

  四葉吃完飯催促沒有做飯的姐姐快去洗碗，三葉剛想胡編就被妹妹一腳踢中屁股，隻得悻悻走向廚房。

  四葉練習神樂舞累得小腿脹痛，三葉一邊嘟囔著下次該你幫我按摩，一邊幫妹妹舒筋活血。

  四葉……

  宮水俊樹默默看著這一切，看著自己不在女兒們身邊時她們所形成的獨特相處方式。

  小女孩有多叛逆他知道的很清楚，畢竟三葉一直到國中都很叛逆。但是在四葉身上他只能看到乖巧和懂事，但同時又不缺小女孩的健康活力。

  四葉她……完全不像一個成長於沒有父母的家庭的女孩。

  這話說出來他都想殺了自己，但這是事實。

  他不知道三葉是故意用這種吵架的方式來教育四葉，還是只是無意的舉動，但在兩人的爭吵中，三葉悄無聲息的引導著妹妹，傳授著身為長姐對這個世界的感悟。

  對於幼妹，宮水三葉並沒有同時充當母親和父親的角色，她就是她，四葉的姐姐，一個不成器的宮水家小巫女。

  雖然看起來很不成體統，但她成為了最好的姐姐。

  倘若長姐如母，四葉便會早早懂事，知道姐姐的不宜，調皮和歡樂將會從她的童年悄悄溜走，宮水俊樹此生都不會看到小女兒和大女兒爭吵的場面，不會有機會看到這份活力和姐妹情。

  倘若長姐如父，那四葉將會成為另外一個宮水三葉，她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都不會如現在這般鮮明而獨特，宮水俊樹此生都不會看到一個如此獨特的小女兒，不會有機會看到這份奇妙有趣的場面。

  聽從外婆的吩咐，默默的看著聽著姐妹倆的爭吵，宮水俊樹感動之余內心的愧疚如同海嘯般快要將他淹沒。

  雖然早在歸家的那一刻便下定決心將兩個女兒當做二葉留下的寶物珍藏，但了悟這一切的那一刻宮水俊樹發誓下半生拚上性命來彌補自己對女兒的虧欠，尤其是三葉。

  當然了，她們吵確實是真吵，動手的次數也不少，不過從來都不需要外婆作為裁判下場，勢均力敵的兩人會很快分開，約定有機會一定會報仇，互相放著狠話。

  從那以後，每次回家以後，三葉和四葉的爭吵都是老父親最期待的環節。他會為兩個女兒準備好補充能量的零食，潤喉的飲料，以及錄好電視節目避免她們因為有想看的節目而休戰，總之做好一切後勤。

  同時也慢慢學著三葉，以父親的身份慢慢提出他的看法。別說，效果還真挺好，和女兒們的距離一下就拉近了不少，每次三葉和四葉都會不約而同的翻起白眼轉頭喊出一句“別插嘴！”

  不過快樂的同時也不是沒有煩惱的，自從來到東京以後，以前每次都可以穩定壓製大女兒的小女兒便漸漸落入下風，經常說不了兩句便會被壓製住。要問原因的話，都是因為一個名字。

  “……道歉！不然下星期的頒獎典禮就不帶你去了！”

  宮水三葉兩手叉腰，趾高氣揚意氣風發輕蔑的看著愚蠢的妹妹。

  宮水四葉小嘴一癟，難以置信豈有此理委屈的看著愚蠢的姐姐。

  姐姐為什麽會想用京介哥來威脅她？難道她跟自己說過糸守的故事？京介哥給自己做水果沙冰，帶自己去糸守湖摸魚抓蝦，帶自己挖地種田，幫自己做自行車……

  區區一介跟自己搶冰棒的愚蠢歐捏桑，憑什麽認為京介哥會因為她而拋棄自己？！

  四葉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憤怒，小拳頭捏的緊緊的。

  宮水俊樹看的熱血沸騰，心想就是這樣，區區一個頒獎禮爸爸帶伱去！
  四葉昂著頭，氣憤的看著姐姐，傲然開口：
  “對不起！”

  “喲西喲西，乖，到時候我會帶你去的。”

  宮水俊樹頹然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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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