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怎麽覺得三日不見,你的頭髮好像長長了。”
顧流觴視線落在被沐依裳撩起的一縷長發上,輕哼一聲,道:“你倒是留心我的頭髮。”
這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這是不高興了,嫌她隻關心自己的頭髮,不關心他這個人。
沐依裳忍不住笑了笑,道:“你這又是生的哪門子的氣?你吃別人的醋也就罷了,如今連自己的頭髮都要吃醋了嗎?”
少年頗為不滿,“我什麽時候吃醋了?你莫要胡說。”
說罷,顧流觴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就要走。
沐依裳見狀趕緊攔住他,道:“好了好了,我說錯了,是我說錯了,你別生氣,都三日不見了,我真的很想你。”
顧流觴很喜歡聽這樣的話,這會兒聽到了,心裡很是歡喜,眉眼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他重新被沐依裳拉著坐下來,任由那人靠在自己肩頭上。
沐依裳手裡把玩著少年的長發,聽到那人從頭頂傳來的聲音。
“我聽說,今日有人來找你了?”這話的語氣不輕不重,但顯然是在質問。
沐依裳抬起頭來,彎彎的狐狸眸子裡帶著笑意,“你都這麽久不來了,對我這裡發生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
顧流觴一聽就變了臉色,只不過,這一次是有些尷尬和羞赧。
雖然這樣的表情和他如今這副妖異的容貌不太相符,但還是很討沐依裳的歡心。
片刻之後,少年炸毛起來,“我不過是無意間聽到別人說起罷了,你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難不成我還會讓人暗中注意你這裡的一舉一動嗎?”
他這番話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讓沐依裳忍不住再次笑出了聲。
沐依裳不笑還好,這一笑更是把顧流觴給氣壞了。
少年氣急敗壞的瞪了她兩眼,怒道:“你笑什麽笑?不準笑了!!!”
誠然,沐依裳也想聽他的話,可是方才笑得太厲害了,會兒也不是他說停下來就能停下來的。
沐依裳還沒收起笑意,顧流觴便氣呼呼地俯身吻了上來。
那親吻有些急躁,想來也是好幾日沒見她,沒親她,有點著急了。
沐依裳倒也十分配合,兩個人很快就濃情蜜意的親吻在一起。
等到兩人分開之後,沐依裳捧著他的臉,道:“我並非是笑你,只是覺得你這樣很可愛。”
顯然,魔尊陛下不太喜歡‘可愛’兩個字。
顧流觴淡漠的哼了一聲。
沐依裳摸摸少年細膩的面皮,道:“如今你可相信了我那日說的話?”
顧流觴眸子沉了沉,桃花眸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道:“你當真不是為了……給自己遮掩?”
沐依裳歎了口氣,道:“我為何要遮掩,從前不願意宣之於口的話,如今一遍一遍的同你說,怎麽你就不相信呢?”
少年撇開了眸子,道:“對你來說,如今的我……和從前的我根本沒辦法比較,不是嗎?”
沐依裳抿著唇,“自然是不能比較的。”
顧流觴的眸子更沉了沉,眼神有些殷紅。
怕他突然發作,沐依裳隻好匆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沒必要比較。你就是你,現在是你,從前也是你,我不管別人怎麽樣,我喜歡你,便是你的全部都喜歡。”
顧流觴挺高興的,可還是有點裝模作樣,“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沐依裳在他臉頰上捏了一下,“自然是真的,沒有什麽比現在更真的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了,還不夠真?”
少年鼻腔裡發出一陣輕哼,不再說話了。
“現在可以聽我說了嗎?”沐依裳問他。
那人沉默著,顯然是已經默認了。
沐依裳道:“你也瞧見了,今日葉蘭塵前來,想必就是采薇的謀劃,她必然是想離間我們。”
若是采薇隻將矛頭針對沐依裳,她倒是自己可以應對,可是若是采薇對如今情緒不穩的顧流觴下手,她當真是不知道怎麽辦了。
沐依裳也不知道顧流觴有沒有聽進去,反正他表情倒是挺高興的。
思來想去,沐依裳也是無奈的輕歎了一聲,“你呀你,罷了罷了,我隻對你有一點要求,只要你記著我心裡有你,也只有你,不會有旁人,不準胡思亂想,也不準亂吃醋,知道了嗎?”
顧流觴冷哼一聲,顯然是對她這樣的要求有些不滿。
可下一秒,沐依裳警告道:“聽話些,不準胡鬧。”
大約是從小到大聽過太多次這樣的話。
而於溫柔的沐依裳來說,這樣的話已經算是很重的話了。
顧流觴也只有悶悶的應了一聲。
經過了這件事,沐依裳本以為采薇會變本加厲,卻沒想到她竟然消停了許久。
這日,宜蘭端著飯菜,腳步匆忙的進來。
沐依裳正翻著一卷書籍,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向她。
“這是怎麽了,這麽著急,出什麽事了?”沐依裳問道。
宜蘭連忙將手裡的飯菜放到桌子上,繪聲繪色的說道:“出事了,出事了。”
沐依裳見她神色慌張,似乎真的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彼時,她才將手裡的書籍放下,認認真真地聽她說。
宜蘭道:“是葉蘭塵,他死了。”
沐依裳聽後,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采薇殺死了他?
可是沐依裳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靠。
采薇既然要利用葉蘭塵,應該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殺了他才是。
沐依裳問道:“怎麽回事?”
宜蘭刻意壓低聲音,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今早我出門的時候,親眼瞧見的。”
沐依裳一怔,“瞧見?”
宜蘭點點頭,“是啊是啊,他不知道被什麽人殺了,送回了樓閣,鬧得人心惶惶的。你是沒瞧見,那人除了一張臉,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完整的地方。說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啊!”
這倒是挺殘忍的。
沐依裳眸子深了幾分,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宜蘭還在嘖嘖有聲的說著:“真是可惜啊,你說那葉小公子生的那樣好看,怎麽就突然遭逢了這樣的橫禍,死的也太慘了。”
沐依裳也跟著歎了口氣,道:“雖然可惜,但如今人已經死了,還是不要再提了。”
宜蘭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是挺狠心的,你說人家對你一往情深的,你怎麽就這麽冷冰冰的,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
沐依裳尷尬的笑了笑,道:“那你還要我怎麽樣?難不成要我給他陪葬不成?”
宜蘭斜了她一眼,道:“算了算了,飯都做好了,趕緊吃吧,我再出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夜裡,顧流觴來了。
沐依裳雖然想問顧流觴,卻又怕顧流觴胡思亂想,隻好假裝不知。
沒想到,顧流觴反倒主動來問她,“我聽說今日你屋裡的侍女出去了,得知了一件消息,她難道沒有同你說嗎?”
原本沐依裳只是有些懷疑,這會兒她幾乎是肯定了這事兒就是顧流觴做的。
見沐依裳沒接話,顧流觴的表情不怎麽好看。
“看樣子,你已經知道了,心裡是什麽感受?”顧流觴問她。
沐依裳無奈,“我還能有什麽感受,他死了於我而言應該是件好事,至少我們不必擔心他在背後謀劃了,難道不是嗎?”
顧流觴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單手握著她的腰,下手的力道不小,“你說的是真的?難道你不可惜他那一張臉?”
他說這話,倒是讓沐依裳有些驚訝。
“說起來,我倒是覺得有點奇怪,你既然不喜歡他的臉,為何他渾身遍體鱗傷,唯獨一張臉絲毫沒有毀壞?”沐依裳問他。
少年冷冰冰的看她,“我是怕你覺得可惜,怕毀了你心心念念的臉,朝思暮想。”
他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沐依裳摸了摸他的臉,“本尊都在這裡了,我要一個樣貌相似的做什麽?再說了,你生的比他好看太多,我看你就行了。”
這話若是放在以前,沐依裳是打死也說不出的。
如今為了哄著這個愛生氣的,她真是什麽好話都說盡了,偏生在他這裡就是不管用。
顧流觴一把拍開她的手,撇開臉,道:“你就是覺得他比我年輕漂亮。”
平日裡裝作一副不喜歡旁人說他漂亮的樣子,這會兒倒是裝不下去了。
沐依裳掩著唇笑了笑,道:“你最漂亮。”
顧流觴輕哼,眉眼間帶著笑意,“你最好是這麽想的。”
轉眼三個月過去,沐依裳竟然在魔宮裡也住習慣了。
這三個月裡,一切倒是風平浪靜,順風順水的。
采薇那邊倒是十分安靜,想來大約是因為葉蘭塵被殺之後,毀了她的計劃,以至於她到現在都無所作為。
可這幾日,宜蘭倒是有些怪怪的。
往日裡,她每每來送飯,都會同沐依裳說上幾句話,甚至有的時候要批評沐依裳幾句。
只是,這三個月裡,她竟然有些沉默,有的時候甚至將手中端著的飯菜放下就走,好像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這不禁讓沐依裳懷疑,宜蘭是不是知曉了顧流觴殺死葉蘭塵的事情?
今日也是這樣,宜蘭剛放下手裡的飯菜,便轉身要走。
沐依裳連忙喊住她,“宜蘭,你等等。”
宜蘭聞言,倒是停下了腳步,可她卻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背對著她,回答了一句,“有什麽事嗎?”
沐依裳站起身來,繞到她面前,這時,她才發現宜蘭的臉色有些不怎麽好看。
“到底出什麽事了,你這幾日是怎麽回事,怎麽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還總是……總是躲著我?”沐依裳正經的問她。
宜蘭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卻並不怎麽像是在笑,反而比哭還難看。
沐依裳有些擔心她,“有什麽事,你同我說就是了,你平日裡待我很好,我也願意幫你分憂解難。”
這番話似乎讓宜蘭的表情有了些許的松動,但她仍舊還是有所猶豫。
沐依裳道:“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也沒關系。我只是不想你這樣鬱鬱寡歡,你平日裡不是什麽事情都想得明白,怎麽如今換到自己身上,反而不明白了呢?”
宜蘭沉默良久,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沐依裳扶著她坐下,道:“你有什麽話,慢慢說。”
宜蘭雙手放在桌子上,沒精打采的樣子。
沐依裳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先喝點水,你的臉色很難看,緩一緩,慢慢說。”
宜蘭喝了一小口,表情仍舊難看極了。
她垂著腦袋,低聲道:“我……我懷孕了。”
沐依裳怔怔地愣在當場,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宜蘭在感情上一貫什麽都清楚明白,怎麽會突然出了這樣的事?
沐依裳問她:“是誰的?”
宜蘭咬緊了下唇,搖了搖頭。
沐依裳一驚,“你不知道?”
她還以為宜蘭是出了什麽糟糕的事情,卻沒想到她解釋說:“不是的,我知道是誰,只是……我只是他的一個客人罷了。”
這下子,沐依裳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只是,這樣一來,沐依裳更不明白了。
“那麽……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沐依裳問她。
宜蘭的雙手都捏在一起,把她心裡的糾結都表露無疑。
她搖了搖頭,艱難地說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沐依裳也沉默了,或許宜蘭在對待男人的事情上,是十分明朗的,可孩子總歸是……無辜的,她很為難,甚至不知所措。
宜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明明……明明每次都有留心的,為什麽……為什麽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已經在我肚子裡了,我不知道要怎麽處理。”
沐依裳也不知道,這種事情要怎麽解決。
她只是同宜蘭說:“我也曾經有過身孕,也曾經不知所措過,但是這種事,旁人沒辦法幫你做決定。即便是幫你,也只是給你一點點意見,真正能拿主意的人,還是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