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陳秀雲身後想看熱鬧的社員們看到穿著體面氣質四平八穩的周平時，一個二個腳就跟生了根一樣，在原地不動彈了。

  乖乖呀，這人看起來尋尋常常的，可看起來怎比公社書記還讓人難以接近。

  周平身上的高級幹部氣質過於濃烈，哪怕並非他刻意散發，就已經讓眾人感覺到他和他們之間的差距了。

  馬美麗突然就不想打探了，就要把裝著雞蛋的碗放下就走。

  陳秀雲則道：“今個中午你還得過來給我幫忙做飯，順便讓有福也來吃飯。”

  她一個寡婦，看起來勢單力孤，閨女的“娘家人”多點，場面才好看。

  薑老二比起薑老三強不少，這種場面不會亂說話，還是比較讓人放心的。

  不等馬美麗繼續問，陳秀雲小聲貼在她耳邊說道：“回去給玉珠她爺說，今天要是敢給我丟人，以後我就不認他。”

  馬美麗忙點點頭，腳底抹油的走了。

  陳秀雲可不想給閨女丟人，熱絡卻不諂媚的把人迎了進去。

  條件擺在這，乾那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只會讓人心底笑話，倒不如坦誠大方點。

  “玉珠也沒和我說你們要來。今年我去鎮上教初中了，平時上課也不常回來，家裡今年吃雞蛋還得去借。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陳秀雲把人迎進屋，邊倒茶水邊說道。

  周平坐火車看了一路風景，其它城市規模自然是和首都比不得，但這農村的院子看起來是真寬敞，屋裡看起來也挺乾淨整潔。

  他面上露出笑容，“是我們來的突然。”

  氣氛略顯乾巴，周齊直接截過話頭，“阿姨，咱們又見面了。”

  陳秀雲一笑，“是啊，又見面了，前年你們來這拍電影時我也沒想到你和玉珠能有今天。”

  周齊今天多少是有些靦腆的，性格收斂了不少，“是我不對，當時還瞞著您。”

  兩人說了一會兒的話，周平輕咳了一聲，看向自己兒子，“你之前不是說想再去龜子山上看看，正好今天有空，趁著天氣涼快，和玉珠一起去村裡轉轉吧。”

  周平這次是來提親的，給多少彩禮要和陳秀雲商量，也順便定一下婚期。

  他的假期不多，自然得抓緊時間。

  堂屋的門敞著，倆人坐在裡頭說了半個小時的話。

  本來是從沒見過的陌生人，第一次見面就討論起了兒女婚事，陳秀雲非常注意分寸。

  要的多了，跟賣女兒一樣，答應的太快，又太上趕著。

  周齊家裡人都是有工作的，級別還都不低，家底比別人家厚實的多。

  周平開口說的是八百塊，一下子就把陳秀雲震在了當場。

  是她在農村扎根了，不知道城裡結婚什麽價了？
  再開口多少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是不是太多了？用不著這麽多，換成家具添置在房子裡就行了。”

  周平沒從她眼中看到貪婪，心裡微微點頭。

  給八百塊是家裡商量後定的，他們這樣的家庭孩子結婚，八百塊算是中規中矩，至於家具那些，他們會另外再出。

  “八百塊不多，家具那些我們會再出。我見你們院裡停著一輛自行車，就再給你們添置一台縫紉機和收音機怎麽樣？”

  陳秀雲不習慣周平說話這麽直接，雖然他的語氣裡沒有高高在上。

  她直言道：“周齊爸，我家裡的條件你看的到，你給那麽多錢我理應也給玉珠這麽多陪嫁，但實話實說，我給不起，不過恰巧家裡有些她姥姥給我的一些金玉首飾，到時玉珠一並帶走，在你們家也不算抬不起頭。”
    跟直來直去的人說話就得直接點，陳秀雲不但說，還回屋把給薑玉珠放起來的首飾拿出來了。

  周平不反感陳秀雲這樣的人，說到底，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的閨女在他們家吃虧。

  她三個閨女都能考上大學，足以證明她這個當媽的是會教孩子的，和明理的人做親家，強過那些心裡沒數不著調的人太多。

  他面色和緩說道：“你放心，玉珠在我家不會抬不起頭。”

  他看的清楚，薑玉珠自己是個有出息有主意的，他兒子和薑玉珠之間，主導的人分明是薑玉珠這個有主見的人，她會在他們家抬不起頭嗎？

  薑玉珠和周齊還真去了龜子山上，一路上碰到大隊的社員，被人問東問西。

  問完薑馨玉和王寡婦的情況，就有人提起薑寶琴了。

  “寶琴也和宋知青去首都了，現在怎麽樣了？”

  薑玉珠可沒有給薑寶琴留臉，在薑馨玉的懷疑之語中，她連宋明翰也一起討厭了。

  “薑寶琴被宋明翰送進精神病院了。”

  這話可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啥？精神病院？”

  有些人連精神病院是啥都不知道，在追問之下才知道是接收診治精神有問題的病人的醫院。

  “唉不是，她怎得的精神病？”

  “她怎得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去宋明翰的電力學院鬧，非說宋明翰和一個女同志有問題，女同學被流言逼的割腕自殺了。這還不止，她還鬧了其它女生，到處說宋明翰和別人有問題。”

  事關自己小妹的名聲，有些話自然而然的被薑玉珠隱去了。

  社員們議論紛紛，還有知青插嘴。

  “當初在知青點我就覺得她腦子有問題，天天沒事找事和宋明翰吵架，原來真是精神有問題！”

  有村裡人說道：“我看不見得，許是宋知青就不是個老實的。”

  “她媽就是個殺人犯，當閨女的能好到哪裡去？就是有精神病也不稀奇。”

  …

  大家夥議論紛紛時，薑老三推開人群擠了進來。

  “你說寶琴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薑玉珠面無表情，“不是去精神病院，她就得去蹲籬笆。三叔要去醫院把她帶回來養著？聽說宋明翰每個月都要給薑寶琴療養費，一個月得不少錢。”

  薑老三緊握的拳又松開了，拉著臉回去繼續乾活了。

  他還等著進城的閨女孝敬他，最後也能讓他一家變成城裡人，人怎就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不進精神病院就得蹲籬笆，她這是犯了什麽罪？

  沾不上光就算了，可不能拖累家裡。

  一個月得不少錢，還是算了吧，家裡養不起她。

  既然嫁出去了，就不再是他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