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著寒意的雨滴，劈裡啪啦的澆打在遍布灌木與怪石的山坡上，不一會就匯聚出了一條條蜿蜒曲折的水流。

  身披甲胄的大角山羊在泥濘不堪的山道上閃轉騰挪，低垂的頭顱上是兩只在雨水中閃閃發光的大角。

  行動靈敏的它們背負著自己的矮人同伴，在矮人陣陣的怒吼聲中一往無前向著已經開始變陣的半獸人衝去。

  在山脈間跳躍奔跑是這些大角羊在山脈間賴以生存的能力，即便是更加陡峭更加險峻的山坡，它們也能如履平地，這是刻在它們骨子裡的生存本能。

  與它們相比，習慣在平原上奔馳的駿馬就表現的頗為不堪，無論是雨水衝刷出來的水溝，還是突然滾落的石塊，都會阻礙戰馬的奔行速度，而且一個不小心，奔騰前行的馬蹄就會因為立足不穩，而受到毀滅性的傷害。

  所以，即便是艾倫在召喚騎兵的時候已經選擇了附近最為平緩的區域，但是盡情縱馬的斯瓦迪亞騎士們，還是會不停出現連人帶馬滾落山坡的情況。

  只是，這並不能阻止騎士們奔行的速度，因為艾倫下達的命令只有衝鋒，直到徹底消滅掉眼前的半獸人與食人妖為止。

  即便是那些失去馬匹的騎士們，也會在泥濘中掙扎著起身，用沾有泥土與苔蘚的雙手拔出馬鞍上的雙手劍，默不作聲的跟在大部隊後面繼續向前衝鋒。

  在蹄聲滾滾之中，兩支騎兵部隊不斷縮減著與半獸人的距離，片刻後，雙方甚至都可以在大雨中看到彼此的面容。

  恐懼與興奮，怒吼與畏縮，崩潰與平靜，種種情緒分別出現在人類、矮人與半獸人的臉上。

  “殺啊！”

  在騎兵與半獸人接觸之前，陣陣的喊殺聲卻早已劃破雨簾，在昏暗的山脈間激蕩。

  這是早一步發起衝鋒的人類步兵，已經與半獸人混戰在一起。

  艾倫手中那閃爍著紅光的鋒利劍刃帶著噴薄而出的漆黑血液，將穿戴著鐵質甲胄的烏魯克砍倒在地，隨後，穿戴著銀色戰靴的右腳猛力彈出，踹飛了一個準備撲向自己的斯納嘎，一聲慘嚎伴隨著骨裂聲響起，不一會，摔落在地的半獸人就沒了動靜。

  做完這一切的艾倫，看著團團圍住自己的敵人，輕輕的呼出了一口熱氣，隨即這點暖意被寒冷的雨水頃刻澆散。

  這已經是他動手殺死的第三十四還是第三十五個半獸人了。

  而艾倫的周圍，也因為他高效且殘忍的殺戮，出現了一個直徑三米有余的空白地帶，地上則是躺滿了半獸人的屍體。

  其中有裝備簡陋的斯那嘎，也有頂盔摜甲的烏魯克，只是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家夥只要進入艾倫的攻擊范圍以內，就會在瞬間被泛著紅光的大劍帶走生命。

  黑色的血液、冰冷的雨水還有稀薄的泥土混雜在一起，讓地面更加的粘稠與泥濘。

  而這片泥濘之外，則是無邊無際的半獸人，深陷其中的艾倫已經看不到矮人的支援，只能隱隱感覺到自己召喚的騎兵，離自己越來越近，這讓舉起大劍擺出揮砍架式的艾倫稍微有些晃神，將目光看向了在遠處山坡觀戰的狼騎兵，心思突然就飄到了其他的地方。

  在一開始的計劃裡，艾倫並沒有將矮人的支援考慮在內，因為矮人們沒有從任何途徑得知自己支援的信息，他們或許知道會有援軍，但是什麽時候來，從什麽地方來，雙方並沒有交流過信息。

  所以，矮人的突然到來在艾倫看來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也讓他下定了決心，馬上率兵與對峙的半獸人展開了決戰，只是，在砍殺半獸人的時候，艾倫稍微拿出了一點點的心思，立刻就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矮人的到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近萬的半獸人再加上數十隻食人妖在山脈間流竄匯聚，而一心想要奪回故土的索林卻什麽都不知道，那才是一個真正的笑話，就不要說這裡距離他駐守的區域並不算多麽遙遠。

  只是，即便是有重騎兵在加上矮人的支援，艾倫依舊認定這場戰鬥仍然是一番苦戰。

  一千七百多名人類精銳加上三百名左右的矮人騎兵，對戰近萬半獸人外加大群的食人妖，艾倫知道，這場戰鬥打下來傷亡絕對不會太小，更何況對面的山坡上還有敵人一支虎視眈眈的狼騎兵，那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在關鍵時刻，絕對能夠給自己一個大大的“驚喜”。

  “渣滓們，快讓開！讓開！”

  一陣難聽到猶如玻璃刮擦黑板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將艾倫的思緒拉回到了戰場之中，也讓他追尋部下蹤跡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戰場之上，在重騎兵之外他還有一張牌，一張非常危險作用又不是特別穩定的牌。

  時刻跟隨在他身邊的荷裡米昂並不在隊伍當中，而那十二名暮光騎士也不在，身披精靈鬥篷的他們此刻就隱藏在山脈之間，就連艾倫現在也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此時，一支由數百名烏魯克組成的隊伍在戰場上快速的移動著，他們裝備著漆黑的甲胄，手中不是粗大的木棒就是漆黑的鐵錘，快速穿插的身影在艾倫的眼中模糊不清。

  半獸人大部分都是灰黑色的，烏魯克也無非就是比一般的斯那嘎更高、更強壯一些而已，在黑壓壓的大軍之中，這些家夥們就算是匯聚起來，也不是特別顯眼。

  更何況遠比一般半獸人聰明的他們，還有意無意的壓低身影，躲避著艾倫搜尋的目光。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更願意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送死去糾纏人類強者的雜活，還是讓那些窩囊廢一般的斯那嘎去做吧。

  原本這些數量並不是太多的烏魯克，在拉嘎什的命令中一般都擔負著督戰隊與小隊長的職責。

  畢竟這位臨危受命的狼騎兵，遠沒有他過去的主人那麽財大氣粗，有著一支上萬人的烏魯克大軍，去衝鋒嚴陣以待的矮人與精靈大軍。

  此時，率領這支烏魯克隊伍的是一個滿面傷疤的半獸人，除了與一般烏魯克相同的漆黑甲胄以外，巴爾提還有一雙仿佛能滴出血液的猩紅眼睛，絕對能夠給看到它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有著猩紅雙眼的巴爾提為了開出一條道路，粗暴的一拳砸開了了攔在自己前面的斯那嘎，那擇人而噬的表情，讓看到他的同類露出了慌亂的表情，有些膽小的家夥為了不再面對巴爾提，開始拚命推擠身邊的同伴好讓自己離開這裡。

  而斯那嘎讓開的道路，則是讓這數百名烏魯克在戰場上繞了一個圈，快速抵達了自己的目標附近。

  那是一個由上千名身穿青色盔甲的人類戰士組成的軍陣，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緊緊跟隨在艾倫身後，在嘶吼聲揮動手中的武器，砍殺著因為矮人的到來還在愣神的半獸人。

  只是半獸人的反應也是極快，在受到攻擊之後馬上就做出了反應，在與人類的糾纏中，原本中間厚兩邊薄的半月型方陣也在快速變幻著，兩邊的厚度不斷增加並且逐漸向著中心合攏。

  而最早受到攻擊的半獸人更加仗著自己人數眾多，率先一步包圍了向自己主動發起戰鬥的人類，在匯聚的過程中，不斷的進行試探攻擊。

  而人類戰士則是在大批半獸人的包圍中維持著一個圓形方陣，身披精良甲胄的重步兵手舉盾牌承擔著戰鬥壓力最重的區域，而手持長矛的士兵則是填補了其他空缺，彼此守衛著各自的後背。

  在嘶吼聲與哀嚎聲中，長矛與釘錘不斷的戳刺與揮擊，殺死一個又一個妄圖衝陣的半獸人。

  短時間內，大量的斯納嘎與少量烏魯克就結束了他們肮髒的一生，再一次用生命證實了在混戰中結陣的重要性。

  只是，作為拉嘎什的副官，巴爾提當然不會讓這種情況一直維持下去，原本他還可以等待食人妖的到來，但是就在剛剛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支人類的重騎兵，在崎嶇難行的山坡上直接衝向了自己西側的方陣，與剛剛混入食人妖的半獸人軍隊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雖然巴爾提遠遠就能看到被食人妖手中大棒擊飛的人類士兵，但是他也明白，短時間內恐怕不能指望食人妖的支援了，所以他聚集起一支烏魯克組成的軍隊，準備用突襲的方式攻破這些方陣。

  巴爾提的戰鬥經驗算得上豐富，知道這種陣型只要其中一點被暴力撕開，那麽敵人很快就會陷入到首尾難顧的境地當中，到那個時候半獸人才能夠真正的發揮數量優勢，而且他也希望這場戰鬥能夠快速結束。

  因為他心中還有著其他顧慮，要知道，矮人在這片山脈的數量可遠不止幾百名騎兵，當初矮人追著他跑的時候，那最起碼也有一千多個矮人老兵，不然灰色山脈的半獸人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

  “進攻，殺掉他們，撕扯他們，用他們的血肉填補你們那永遠都不知道滿足的肚皮。”

  而命令之後，大批烏魯克擠開了攔在身前的斯那嘎，亡命一般奔向了閃爍著寒光的長矛，很快，臨死前的怒吼響起，漆黑的血液也開始在空中飛濺，一時間烏魯克就因為衝陣付出了近百條生命。

  但是半獸人的衝鋒並沒有因此停下，他們連續不斷的衝擊著方陣西側的這一塊區域，很快屍體就堆滿了人類與半獸人之間的空地，這些屍體在阻礙半獸人接近的同時，也讓方陣中的人類戰士更加難以攻擊。

  而之前付出生命的烏魯克，有很多在臨死之前用手中的武器砸斷了長矛的木柄，有些更是乾脆用自己的身體將長矛緊緊夾住，給後面繼續衝鋒的族人提供最後的幫助。

  他們畢竟不是矮小猥瑣且又十分懦弱的斯那嘎，他們是能征善戰的烏魯克一族，是可以和矮人與精靈正面對抗的強大半獸人。

  手持長矛的人類戰士們，也馬上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這些身材與人類相仿的烏魯克，與之前對戰的斯那嘎全然不同。

  那些身材矮小的家夥們在受到一定傷亡之後，就會不管不顧的向後逃去，隨後在皮鞭聲與叫罵聲中再次聚集，然後繼續衝擊方陣，他們進攻的方式雖然也十分的刁鑽與迅猛，但是這中間最起碼有著踹息的時間。

  現在像這種連續的衝擊，還有用生命困住長矛的行為，這些戰鬥經驗不算特別豐富的士兵們大部分都還是第一次遇到，一時間居然有些慌亂起來。

  如果是剛鐸那邊久經沙場的戰士們，大概率會怒吼著抽出近戰武器，用一場反衝鋒將逼近自己的烏魯克砍殺殆盡，用生命和屠殺威懾周圍不敢上前的斯那嘎，給戰友們重新布陣爭取時間。

  只是戰場上並沒有如果，面臨突發情況的羅瓦尼安士兵們可沒有剛鐸戰士那般豐富的戰場經驗。

  他們在短短的愣神之後，馬上就扔掉了手中已經無法使用的長矛，反手抽出了腰間的戰劍，在大吼聲中與越來越近的烏魯克開始了貼身肉搏，在努力對抗敵人的同時，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劣勢當中。

  他們的行為完全符合訓練時的各種要求，只是手中那普通長劍，卻無法給身穿鐵質甲胄的敵人造成太大傷害，至少揮砍不行，只能在激烈的戰鬥中尋找機會，將鋒利的劍尖當做長矛一樣送入烏魯克的體內。

  而烏魯克手中那猙獰的木棒與漆黑的鐵錘，卻在短時間就擊倒了大片的人類戰士，即便是青葉甲的防禦力很高，但是也無法完全阻擋鈍器對肉體造成的傷害，骨頭斷裂、內髒破損的傷勢在短時間內並不致命，卻足以讓士兵們失去戰鬥能力。

  畢竟這些長矛手的配裝，基本上就是為了應對裝備簡陋的斯那嘎，而那些手持大盾與釘錘的重裝步兵才是對付烏魯克的存在，只是雙方人數上的巨大差距，讓這樣的安排無法順利實施。

  隨著烏魯克在一片區域內完全壓製了人類士兵，原本膽怯還在圍觀的斯那嘎則是發出了興奮的嚎叫聲，風一般加入到了圍攻的戰鬥當中。

  這些身材矮小的斯那嘎的進攻手段十分肮髒，他們手中造型怪異的彎刀，大多數會砍向人類士兵沒有防護的小腿，讓原本就盡力支撐的方陣岌岌可危，眼看著就要因為一點被攻破而失去陣型。

  正在守衛其他方向的人類戰士雖然也察覺到了這邊的情況，但是他們也需要抵禦眼前的敵人，根本就不可能馬上收縮陣型來支援這邊。

  “攔住他們！”

  而就在這危急時刻，阿諾德的一聲大吼，讓原本就作為預備隊的弓箭手加入到了這條陣線的防守之中，擋住了烏魯克不斷前行的步伐，有些射術極為精湛的弓箭手，更是在戰友身後拉開長弓，不顧臂膀的酸痛狙殺著與戰友纏鬥的敵人。

  只是半獸人已經打爛了這邊的防禦力量，巴爾提斷不可能給人類收縮陣型，再次擺出長矛陣的機會，在他的命令當中，不管是斯那嘎還是烏魯克不斷衝擊著阿諾德防禦的這片區域，人類士兵的危機並沒有解除，依然朝著不利的方向劃去。

  “轟。”

  一大片凶猛的火焰突然在巴爾提身邊炸裂開來，即便是在寒冷的雨水之中，這位拉嘎什的副官也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痛苦，然後他開始在地上瘋狂的翻滾，企圖在自己死亡之前，熄滅身上的火焰。

  而艾倫那身穿銀色盔甲的身影也從火中走了出來，他並沒有在意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巴爾提，因為在地上亂滾的半獸人實在是太多了，被直接燒死的則是更多，他已經分辨不出來誰是半獸人士兵誰是獸人指揮官了。

  艾倫現在能做的，就是揮舞著手中的符印大劍，將眼前攔路的一個又一個半獸人砍殺在地，與自己正在堅守的士兵們匯合在一起。

  他需要自己的部下們堅持更長的時間，好給自己部署的另一張派爭取更多時間，而且在來到這裡的途中，他已經搜尋到了暮光騎士的身影，他們在精靈鬥篷的偽裝下，已經快要接近狼騎兵所在的那片山坡了。

  而艾倫也相信荷裡米昂絕對不會讓自己失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