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瘋子和餓虎

  雨幕下，氣勢恢宏的矮騾子們神情亢奮不止，棕瞳裡閃爍野獸的寒芒。

  狄洛咬著煙深吸一口，大雨打散吹出的煙霧，彈飛煙頭，一把甩開察猜撐著的黑傘，暴雨瞬間將他衝刷，“大乾一場吧，拿下城寨後，誰都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察猜重重的點點頭，在雨裡脫下緊繃的西裝外套，黑色的襯衫系扣乍然爆裂，在他身後跟著的是十幾個泰國來的老鄉，也是這般動作。

  他們在泰國時，都是練泰拳出身，常年遊離於地下拳場，未來將會是九龍城寨諸多項目裡之一，地下擂台的主力拳手，現在剛好可以拿來用用。

  泰拳的殺力並不一般。

  隊伍往前邁進的時候，在城寨的一處鐵門處，一個黑影從鐵欄杆上趴了出來，又急又喘的朝眾人跑來。

  待到他滿腳泥濘的來到狄洛身前，差點一頭栽進泥坑裡。

  他喘氣道：“洛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麽事？”狄洛聞言眉頭當即一皺，難不成出現什麽變故了？一時間，各種猜想在他的腦海裡亂竄，擾的他一陣心煩！
  “洛哥，三合會的龍頭武叔死了！就在剛才！”年輕人顫抖的講道，他正是不久前在城寨裡目睹了阿應殺死武叔全程的人，而他還有另一層身份，便是前不久按照狄洛命令混進城寨潛伏的諸多手下之一……

  “怎麽死的？”狄洛問道。

  “是被自己的手下下了黑手，具體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殺他的人是他們三合會的二把手，在城寨裡也是凶名赫赫。”馬仔大致講了一下，然後問道：“怎麽辦洛哥？今晚還動手嗎？兄弟們還在等消息……”

  狄洛沒吭聲，思索片刻，他往後捋了捋被暴雨打濕的披肩發，忽然笑道：“你叫阿茂是吧？我記住你了！你呢，現在回城寨，把三合會龍頭被手下阿應謀殺的事情宣揚出去，懂嗎？就現在，快去！等城寨裡亂起來，和兄弟們注意看信號槍，記住，我們財廟的兄弟，左臂纏有黑色絲帶！”

  “明白洛哥！”阿茂心中一喜，當即拍著胸膛應了下來。

  轉身馬不停蹄的又跑回城寨。

  狄洛吩咐伍世豪：“告訴兄弟們，再等片刻，先磨刀！”

  ……

  九龍城寨裡，這個點，正是城寨裡最人聲鼎沸時刻，煙霧繚繞的煙絲在昏黃的燈光下，若即若離，逼仄的街道間，賭檔，雞檔，粉檔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站街的小姐拉著來客的手匆匆走進狹小的屋子，三五分鍾之後，男人勒著腰帶，一臉神清氣爽的走了出去，轉身就走進隔壁的賭檔，搓起了雀牌。

  街頭表演脫衣舞的女人可要比外面俱樂部裡的更加大膽，一件，兩件褪去，不算白嫩的身子在黃燈下令人垂涎三尺，配上她那嫵媚的神情，當即勾來了不少客人。

  唯獨一雙眼神不太討喜，死氣沉沉，麻木而毫無靈氣。

  阿茂顧不得平日裡睡前欣賞的脫衣舞項目，從髒兮兮的牛仔外套裡掏出幾張紙幣，匆匆丟到女人的腳下，“阿芳，今晚不要接客了，出大事了，武叔死了！”

  嫖客和賭客是傳播消息的最好信鴿，他們匯聚成群，提一嘴便有人追問十句，粗狂的嗓門裡，發出的聲音落在別的耳朵裡。

  一傳十十傳百……

  阿芳愣了愣，“關我什麽事？天王老子死了，我也要賺錢討生活……”

  從地上撿起紙鈔塞進黑色的小褲頭裡，從地上拿起鋼管，又跳上一曲……

  與她態度相反的是，周圍圍觀的不少人反而不再為阿芳的拿手絕活鋼管舞鼓掌叫好，一個個把阿茂圍在中心，七嘴八舌的問道：“阿茂，伱剛才說武叔死了？怎麽回事，這種話可不能亂講啊？小心讓三合會的人聽到，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啊！”

  “我對天發誓，絕無亂講的可能啊，不信你們去看，屍體還在那裡啊！阿應哥，殺了武叔和季巴哥啊！所以啊，城寨馬上就要亂套了，快別特麽的跳了，趕緊回家避風頭吧！”阿茂焦急的大喊道，神色認真，完全不想開玩笑胡說八道的樣子。

  人群中忽然擠出兩個紋著刺青的男人，其中一個寸頭打著耳釘的家夥語氣不善：“喂，你是不是想死啊爛仔，我們應哥怎麽可能殺武叔呢？媽的，真是欠收拾！”

  說著，就要和身邊的同伴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正當二人逼近阿茂時，一聲大吼在城寨裡回蕩起來，“兄弟們，武叔死了！給武叔報仇！”

  九龍城寨雖然是一座城寨但規模和佔地也不算小，一聲吼叫想要通知所有三合會的兄弟顯然不太可能，但聽到消息的兄弟們，一個個趴在走廊上朝下或是朝上大喊：“兄弟們，武叔死了！給武叔報仇！”

  寸頭耳釘男和同伴聽到身音後，當即一愣，緊接著回過神來，拔腿就跑……

  周圍圍觀的群眾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一個個臉色緊張的快步離開，他們清楚，如果三合會的龍頭武叔真的是死於謀殺的話，那麽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城寨裡的每個人都不好過。

  這種日子，最起碼要持續到新的龍頭上位才能終止！

  ……

  三合會的議事廳，此刻，阿應正大刀闊斧的坐在主座上，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在座的各位大佬，明顯已經選了支持他來上任龍頭。

  接下來，只需要放出消息即可，順便在把殺死武叔的罪名嫁禍給死去的粉季巴。

  季巴哥啊，不好意思，這一次，我一定要贏！
  阿應咬著煙對著眾人講道：“不知道諸位，最近有沒有聽說過城寨外面的狄洛，聽說他一手建立起一個社團，叫什麽？財什麽來著？奧對了，是財廟啊！”

  “媽的，現在這種癟三都能叱詫香江了嗎？東星和洪興還真是不中用啊！”

  座下，一名帶著眼睛的男人，眯了眯眼雙手交疊，講道：“我以前沒聽說過狄洛，可自打幾個月前開始，外面的人就說他是龍子，頭頂著雲彩，走到哪裡都電閃雷鳴。”

  “噗哧！”阿應咬著煙的嘴一咧，滿口黃牙笑道：“柳哥，你太抬舉他了，什麽龍子，難不成香江的島下有著一座龍王宮，他是龍太子？上岸來做什麽？來呼風喚雨啊？”

  “無非是包裝的好而已啦，據我所知，這個家夥確實有一點手段，但是不足為懼，太年輕了，手下的功夫和底子都不扎實，怎麽和我們三合會比？”

  柳哥推了推眼睛，眼裡有抹嘲弄，“那應哥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們三合會要走出城寨嗎？和這麽一個年輕後生去爭地盤，搶天下！而且，在我看來，就算狄洛是真龍子又能怎樣？別忘了，香江的地界還有一尊大佛鎮著！”

  “這尊大佛不倒，他的財廟也好，我們三合會也好，都沒有好日子！”

  三合會在九龍城寨發展多年，在城寨裡有了自己的利益鏈條，況且所有城寨的居民都在他們的治理下井井有條，倒像是個土皇帝一般。

  也正是因為他們三合會在城寨，外面的那些鬼佬們才啃不下這塊硬骨頭。

  現在，陳應龍居然想走出九龍城寨，那豈不是出去送死，正好如了鬼佬們的願？

  “放心吧，鬼佬那邊已經找過我了！只要我們出去，做掉狄洛打散財廟，以後香江的夜晚就是我們說的算！”陳應龍十分滿足的講出自己和鬼佬的交易，“況且，最為重要的一點，你們不明白！狄洛和手下的馬仔們從不賣粉，現在整個香江的粉檔幾乎快斷貨了，只有一些小的渠道商來給那些癮君子們續命！”

  “鬼佬是整個香江最大的粉販，這點我們都清楚，只要我們走出九龍，以後香江最大的粉商就是我們，鬼佬們也需要一個合格的代理人，這樣講，你們明白了嗎？明白我為什麽殺了這個老頑固了吧？”

  “鬼佬有的賺，我們就有的賺，鬼佬不倒台，我們就永不倒台！”

  陳應龍飲了口茶解釋道，看到眾人臉上有些意動，添油加醋的說道：“諸位也不用過多擔心，我們在座的各位，十幾年前哪個不是在香江鼎鼎大名的？那個狄洛算個屁啊，別以為看兩本黑手黨的書，就能做老大！”

  “各位考慮一下，城寨外面可是遍地黃金，撿不撿你們自己說了算！”

  “等到這幾天三合會穩定下來，我就準備拿狄洛開刀，這是一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看各位自己，我陳應龍不會逼迫任何人！”

  會場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寂，所有人的各懷鬼胎的打起了自己算盤，反覆衡量計較得失。

  就在這時，一道大吼打破了寂靜。

  “武叔死了，兄弟們，給武叔報仇！”

  陳應龍聞言後，叼著的煙頭掉在地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問了問手下的兄弟：“你們誰放出去的消息？”

  “沒有啊，應哥……你不下令，我們哪敢自己做決定？”小弟倉皇講道。

  “啪！”陳應龍氣的怒拍桌子，“那他媽的消息怎麽這麽快漏出去了？”

  講完，他趕忙對著在座的其他大佬講道：“各位，可別忘了，怎麽對手下的人講啊，機會就在眼前，我做龍頭，對關二爺發誓，絕對讓各位哥弟賺的盆滿缽滿！”

  ……

  “啾！”

  狄洛站在雨中抬手打響了信號槍，雨幕上空瞬間噴發出紅色的花火。

  漆黑如墨的黑夜霎那間恍若白日降臨，讓人微微失神。

  “時間差不多了，攻城！”

  他淡漠的講道，扔掉手裡的信號槍，抽出三棱軍刺，一腳踹開面前通往魔窟的狹窄鐵門，接著退到一側，對身後迫不及待的“野獸”們招了招手。

  手下的兄弟們一個個面容冷厲的鑽進鐵門，左臂上的黑色絲帶在被快速的跑動帶動的一顫一顫……

  五分鍾左右，所有人快速湧進城寨。

  傻強從一輛藍色貨車上跳下來，打開後面的火車廂，一頭孟加拉虎在雨夜裡狂奔起來，凌厲的虎嘯差點蓋過雷聲。

  它來到狄洛身前，蹭了蹭他的褲管，徑直踱步走進鐵門，餓虎進籠！
  虎目裡的凶煞之氣，讓它變得異常狂躁！時不時發出低吼。

  狄洛漫不經心的跟在阿虎的身後，咬著煙臉色淡漠。

  ……

  城寨裡，除了一聲聲相互傳遞“武叔死了……”的聲音外，不少赤著膀子的男人趴在欄杆處望向天空，見到信號槍射出的煙花時。

  他們神色皆震，從褲兜裡抽出黑色絲帶，結結實實的綁在左臂上。

  有人抽出床底下的砍刀，有人從鐵箱裡掏出火器，神色瘋狂的裝填彈匣，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大佬來了！
  從現在開始，財廟即將接管這裡！

  ……

  率先衝進城寨的兄弟們，一個個朝城東進發，因為城寨裡三合會的勢力盤踞在那裡，而城西大多數是平民居住的地方。

  來到城東。

  一幫人煞氣衝天暴力衝開一個個鐵門，遊走在各個街道的三合會成員望著城寨裡突然多出的這群陌生人，有些疑惑。

  緊接著，一柄柄鋼刀砍在他們的肉體上，替他們解答疑惑！

  烏壓壓的人群後方，一頭體型碩大的孟加拉虎一個虎躍，撲向了一名三合會的成員，張開血盆大口，獠牙刺穿了他的皮肉，鮮血噴紅了阿虎的虎臉，給它的虎目蒙上一層血色。

  男人的身體短暫的抽搐兩下，瞬間失去生機，孟加拉虎狠狠把嘴裡的男人甩落在地，張口發出嘶吼，鮮血順著它尖亮的獠牙滴答落地。

  財廟的兄弟們不斷向前推進，而在城東位置的裡部，一夥人馬從各地匯聚在一起，凝聚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不斷向外逼近，形成了前後夾擊之勢。

  他們愈戰愈勇，手裡的砍刀不要命的揮舞下來，有死有傷……

  前方堵路的爛仔們少了不少，孟加拉虎緩緩的退到狄洛身旁，狄洛看了看手裡毫無用武之地的三棱軍刺，無奈的收回刀鞘。

  從傻強手裡拿過黑噴，夾在腋下。

  緊接著，一個翻身跳到了孟加拉虎的虎背上，座下的阿虎可不敢有一點反抗。

  狄洛低頭咬傷一支煙，點燃，雙腿夾住孟加拉虎的兩側，免得在快速奔跑時被甩下去，他拍了拍阿虎的屁股，冷漠道：“衝到最前！”

  孟加拉虎長嘯一聲，一躍而起，猛地加速起來，在前方開路的兄弟們十分識趣的讓開一條道路。

  來到拐角處，孟加拉虎一個急刹，掉頭轉變方向。

  拐彎處，十幾個三合會的成員手持鋼刀，在看到眼前的一人一虎時，不由得愣了愣……

  “哈哈哈哈！”狄洛猖狂的大笑起來，快速的從腋下抽出黑噴，在虎背上側了側頭，乾淨利落的扣下扳機！
  “砰砰！”

  如此近的距離，連開兩槍，一個運氣不好的家夥被擊中了腦袋，紛飛的彈片把他的顱骨徹底炸碎。

  亂濺的血漿噴灑在孟加拉虎的身上，它伸出粗糲帶著倒刺的大舌，舔舐了幾下，興許是血液的味道刺激了它的凶性，它抬起爪子瞬間撲向人群。

  發出虎嘯！

  “砰砰砰！”

  狄洛也不甘示弱的連續開槍，逼仄的街道裡，一人一虎，一個癲狂大笑不止，一個時不時發出令人驚悚的低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