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的暗流湧動到白天就只剩平靜無波，除了當事人自己，無人察覺。

  初秋的盛氣凌人維持了幾天，到周四，又被一場纏綿的雨淋透。

  上午十點，本應該天光大亮，外面卻是黑雲壓城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伴隨著濕漉漉的地面，煩人得很，在外面走一趟，濕冷的風鑽進衣服裡，驟降的溫度冷得人起雞皮疙瘩。

  一輛黑色的車壓過水面，開進影視基地裡，急停時輪胎邊汙水飛濺，看得出來車主情緒不怎麽樣。

  過了會兒，有個女人打著傘過來上了車，“嘭”一聲關上車門。

  “又來找我幹什麽？這裡是拍戲的地方，有什麽事不能打電話嗎？非要追到這兒來。”封晴語氣不佳。

  駕駛座上的郭明立臉色難看，語氣比她更陰沉：“你以為我想跑這一趟？打電話能講清楚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掛了電話什麽都不會做。”

  封晴一頓，擰著眉毛看他：“到底什麽事值得你這麽急？鍾九音？”

  “是盧以珊！”郭明立低聲吼，“她根本沒答應接收我！我他媽像個傻子一樣去公司交接工作，結果她早帶著人飛省外拍戲去了！”

  “什麽？”封晴眉頭皺得更緊，“怎麽會？我跟她說好了的，蘇總也找她經紀人談過了…蘇總呢？你沒問他？”

  郭明立：“蘇總說不能強求，她不答應就算了，讓我再休息段時間，重新給我找崗位。哈，再休息段時間？再休息下去我和被開除有什麽區別？”

  他現在就是個無業遊民，全公司都知道他被鍾九音踢了，短時間沒人會要他當經紀人。

  如果不抓住封晴承諾的機會，那他最好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去帶些注定出不了頭，公司等著賺違約金的普通新人，再差，那就是徹底被踢出公司踢出這個行業了。

  這怎麽行？！和他當初被封晴許諾的情況天差地別！
  他甚至懷疑是封晴卸磨殺驢，根本就沒用心幫他謀劃。

  “你怎麽和她商量的？嘴上說得好聽，一定幫我辦成，結果人家說不要就不要，你們合夥玩兒我呢？”

  郭明立眼底有些紅血絲，更添一分陰沉。

  他最近可算是體會到當初鍾九音那種孤立無援乾著急的心情了。

  封晴緊抿著紅唇，被這麽步步緊逼著，她也很不耐煩。

  “我可是盡心盡力去做了，盧以珊說好了會幫忙。我問問她。”

  她掏出手機，撥出盧以珊的電話。

  嘟嘟嘟的聲音無限拉長，兩個人都心煩意燥等待著。

  雨刮器不停刮著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刮擦過乾燥區域時發出乾澀的聲響，讓車裡的氣氛更加煩悶。

  終於，電話接通了。

  封晴心情煩躁，沒空友好問候，接通了就立馬問：“盧姐？怎麽聽說你沒接收郭明立？我們之前不是說好…”

  “說好？”盧以珊的聲音在安靜壓抑的車廂裡清晰可聞，“你之前真的跟我說清楚了嗎？”

  封晴聲音低下去：“什麽意思盧姐？”

  盧以珊：“郭明立帶鍾九音那兩年幹了什麽事你不清楚嗎？封晴，你算計我是吧？把人甩給我，鍋也跟著甩給我了，鍾九音找到我這兒來我都是懵的！”

  “鍾九音找你了？”封晴心裡一咯噔，扭頭和郭明立對視一眼。

  盧以珊：“別跟我裝傻！你把人甩給我的時候沒想過嗎？全公司的都在疑惑怎麽郭明立被鍾九音踢了還能成我經紀人，都說我早就和他勾結在一起了。我看勾結的人是你吧，打壓同期出道的人，真有你的封晴，看不出來你野心還不只睡老板呢。”

  一通話說得毫不留情，簡直是在往封晴臉上扇巴掌。

  封晴臉色變來變去，忍著情緒，手指微動把音量調小，再說：“盧姐你別誤會，我把郭明立介紹給你，沒想過這些……”

  “我管你想沒想，事情已經發生了再來解釋，屁用沒有。鍾九音現在有晏丞做靠山，我敢惹她？差點就被你推進坑裡了。

  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說。之前答應你是為了還人情，沒想到你居然坑我，現在人情就當我還了，以後沒事別找我。”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嘟嘟嘟的聲音把封晴還想說的話堵在嗓子眼，噎得她不上不下。

  她深呼吸一下，“嘭”地把手機重重摔在坐墊上！

  急促憤怒的喘氣聲，讓她胸口劇烈起伏。

  郭明立沒管她，焦急地問：“鍾九音找到她面前，是知道當初的事了？”

  “我不知道！”劇組管得緊，她這幾天一直都在這邊拍戲，前天和昨天還熬了兩個大夜，人到現在都是困的，完全沒空關注到別的事。

  而且——

  “她的動向你沒關注嗎？她要是知道那些事也只能是從你這知道的！”

  郭明立先矢口否認：“不可能！”

  封晴：“那她之前為什麽突然要換掉你？既然她找的是盧以珊，說明根本不知道你背後的人是我，那只能是從你這兒知道的！”

  “可是…”郭明立努力回想，“可是我每次和你聯系都是背著她的，在她上綜藝前，她完全沒表現過對我的懷疑。”

  那就只能是上綜藝後的這段時間了。

  郭明立突然想到，之前封晴三番兩次問到鍾九音和晏丞的事，她明顯是有什麽瞞著自己。

  “是晏丞吧？”他把關系撇出去，“鍾九音就是從接了那個綜藝之後開始，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能幫她的只有晏丞。”

  封晴半遲疑半煩躁地搖頭：“晏丞怎麽可能關注她過去的事？前兩天兩家粉絲不是還在掐架，晏丞不是沒出來幫忙回應？”

  郭明立：“你沒讓助理幫你看著嗎？晏丞前天出面回應了。而且他說了件事，說鍾九音救過他兩次。”

  “什麽？”封晴瞬間瞳孔緊縮，表情緊繃。

  “他發微博這麽說的？還說了其他的嗎？具體說了什麽？”她匆匆問了，也沒等答案，抓起手機打開查看。

  等看完，按在手機殼邊框的指節都用力到發白。

  郭明立看得真切，冷嘲熱諷說：“你反應這麽大幹什麽？鍾九音救過他一次還是兩次有什麽區別嗎？重點就是他現在站在鍾九音那邊，鍾九音要查誰，查任何事，他都可能會幫忙。我當初就說別那麽狠，等她反應過來了肯定會報復回來！”

  “你當初答應用她換個承諾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封晴勉強壓下腦子裡的慌亂，冷眼看著他說。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車裡兩人狗咬狗不消停，到最後又紛紛安靜下來，眼角眉梢全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