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沒注意到他們的動靜，或者說是特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他們，都說著話喝著酒，聲音不低。

  他們倆還真像在會議上偷偷開小差的漏網之魚。

  鍾九音的手被按在晏丞大腿上，意思意思掙扎一下後就貼著他大腿不動了，小聲說：“原逸是不是看不下去我們拉手了？多不好意思。”

  晏丞緊緊握住她的手，繼續涼涼道：“我們拉手，為什麽要考慮他的感受？”

  她略微受驚：“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講究了？”

  之前親個嘴還要找安全無人的安靜空間呢，生怕被人看見。摸手也推來推去的，現在倒是一副光明正大不怕別人眼光的樣子了。

  “這和講究沒關系。”晏丞用右手夾了個蝦仁在她碗裡。

  趁著對面導演幾個人的講述聲越來越大，他又說：“我們拉手再正常不過，他就算今天不看見明天也會看見，為什麽要考慮？”

  “話別說這麽滿，你明天不是又要飛走？”

  晏丞：“……”

  他扭頭盯著她，覺得不應該夾蝦仁，應該夾朵沒味兒的西蘭花堵住她的嘴。

  他話裡的重點是這個嗎？

  晏丞又有點胸悶。

  她正經的時候他心裡突突，她不正經的時候他太陽穴突突，總之相處的二十四個小時裡可能只有兩個小時是無突發疾病危險的健康狀態。

  鍾九音對上他麻木的眼神，眨眨眼，右手捏捏他的手指，左手生疏地也給他夾了根菜。

  本來是想直接喂給他，但菜舉到半空中她才想到還有其他人在呢，不能這麽囂張，於是半途轉道把菜放在了他碗裡。

  晏丞看著那根涼拌苦菊，又覺得自己出了點問題。她好不容易放棄狂野操作，會考慮場合了，他卻居然有點遺憾。

  導演和艾媛媛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完，端著酒走到了晏丞身邊。

  兩個人一直緊握的手快速松開，晏丞也舉起酒杯站起來。

  包間裡燈光不算亮，又有桌布擋著，應該沒人看見他們的小動作。

  鍾九音往自己酒杯裡倒酒，聽導演哽咽的聲音對晏丞說著感謝的話。

  這個節目基本就是靠晏丞的名氣盤活的，後續的投資大部分也是看中了他的號召力。

  所以導演是發自內心地感謝他，話說得非常激動，酒意一熏，搞得臉紅脖子粗。

  晏丞平心靜氣地和導演交流，說到最後也開始喝酒。

  他喝酒一點不粗獷，動作不疾不徐優雅得很，讓人覺得酒氣肯定也只會在他唇邊留下點淺淺的痕跡，很快就能消散，不難聞。

  敬完他，就輪到鍾九音。

  她端著酒杯起身，先碰了下導演的杯子，叮啷一聲，包間裡大家的視線都看向她。

  “感謝的話應該我來說，導演你就聽聽看。”

  “節目組能讓我來參加節目，對當時的我來說真的是雪中送炭。我當時躺在醫院裡，以前那個經紀人跟我說，如果接了這個綜藝還是不能火，就讓我趁早退圈。”

  當時的《無限綜藝》就是個注定撲街的透明綜藝而已，一個糊穿地心的三十六線藝人要靠這節目火起來，根本不可能。

  明眼人都知道，郭明立當初那麽說只是假惺惺地關心而已，他是巴不得她退圈。

  “但這個節目恰巧就火了，我得以從過去的狀態裡走出來迎接新的工作生涯，所以我非常感謝節目組。”

  說完，鍾九音仰頭喝下一杯酒，又倒第二杯。

  乾酒姿勢比已經上頭的導演還豪邁，晏丞看得眼皮直跳。

  導演沒來得及像剛才對著艾媛媛他們那樣，輸出一通煽情的話，嘴都沒張開就看她一口悶了，只能也跟著悶兩口，趕緊說：
  “我們也沒做什麽，真要感謝還得謝謝晏丞，還有你自己。你的綜藝感帶起了節目一半以上的效果…”

  兩個人感情充沛地互吹一波。

  導演是飯局上的老油條了，這麽能吹不奇怪，奇怪的是鍾九音，年紀輕輕就已經像馳騁過江湖三十年，感謝兩句喝一次，動作爽快得很。

  導演都吃不消，趕緊把話題往另外一個大恩人身上扯。

  然後鍾九音的酒杯就對準了晏丞。

  她又添上滿滿一杯酒，晏丞想拉開她的手讓她別倒那麽多，還被她避開了。

  “…你別喝那麽多。”待會兒喝醉了又拉著他吹牛。

  鍾九音擺擺手：“沒事。”

  話沒什麽曖昧字眼，但就是能看出點不同。其他人的眼神在他們倆身上打轉，只有原逸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鍾九音舉著杯子碰一下晏丞的，坦坦蕩蕩看著他說：“第二個感謝的就是你了，晏丞哥。”

  晏丞嘴角勾起，忍不住笑了下。

  大概是從他們在一起之後吧，她就很少在節目上叫他晏丞哥，都是直接叫名字。

  現在一聽這麽正式的稱呼，感覺怪怪的。

  “感謝什麽？你得到的都是你應得的。”

  鍾九音搖頭：“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幫助了。從車禍後，到接到節目的邀約，再到你救場上節目，那一段時間的每一件事都算得上是我人生的轉折點。”

  “用我朋友的話說，可能我之前的倒霉，都是為了積攢運氣在節目上碰到你來報恩。”

  這話她一個小時前才說給他聽過，只是這一句要鄭重很多。

  說完，她又爽快喝掉一杯酒，拿著杯子的手朝下轉，示意已經喝完。

  很小的細節，晏丞卻多看了眼。

  他也跟著喝下一杯酒，然後伸手虛扶在她背後，護著她坐下。

  壓根不加掩飾的關心，足夠說明他們倆的真實關系了。

  導演看著他們的眼神變得和藹欣慰，以長輩的身份勉勵鍾九音兩句，話裡話外非常看好她的發展。

  鍾九音全盤接受誇獎和鼓勵，等艾媛媛接話誇她，她就順勢溜過去和他們三個也喝一杯。

  艾媛媛酒量可以，梁知卻不行，一杯酒下去臉紅得像猴屁股，抬眼鏡的動作都是虛的。

  她想起晏丞告訴她的小道消息，說梁知和那位美豔的萬小姐有點關系，但他這樣，有點想象不出來，他看起來更像容易被灌醉送給人調戲的小可憐。

  她腹誹兩句，又挑著眉轉過去對準第三個人。

  今晚的原逸沉默得過頭，但兩個人的酒杯相碰時，他還是露出個笑來，很認真地祝福她：“音姐，前程似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