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巴丹是世界第一的峭壁潛水點，幾米的淺灘過後就是垂直下落幾百米的深海，海裡能看見各種各樣的奇特景象，還能和鯊魚共遊。

  所以這地方十分受愛潛水的人的喜歡，早上六點之後，就有人陸續到達海岸。

  鍾燕女士他們沒潛水證，只能在海岸上玩。鍾九音和晏丞穿著潛水設備排隊準備深潛，她有點興奮，不停動來動去，偏頭去看遠處的海景。

  這裡的潛水名額是有限的，每天一百多人的限額，他們排在中後，下潛時離七點的海狼風暴已經不遠，鍾九音拉著晏丞就往下遊。

  剛入水有點不適應，像被包裹在一個裝滿水的塑料袋裡，全世界只剩下和海水相擁的咕嚕聲和自己戴著水肺呼吸的粗重聲音。

  讓她想起小時候獨自走在一條寂靜昏暗的小路上的感覺，她忍不住回頭看晏丞。

  晏丞就離她一兩米遠，伸出手來拉住她。

  看——他往旁邊指了下。

  鍾九音轉過頭，那邊有一隻好大的海龜，還有些五顏六色的魚從他們中間遊過去，好像對兩條腿的人形生物已經十分熟悉，見怪不怪了。

  但再往下潛，就碰到了頭大東西。

  鯊魚！鯊魚！她睜大眼睛，嘴邊咕嚕嚕冒泡，緊張地渾身緊繃。

  帶他們下潛的導遊輕車熟路安撫他們，示意鯊魚閑得沒事不會咬他們，人家是這裡原住民，對經常來它家溜達的人類已經很熟了。

  而且鯊魚在這兒，也說明大批魚群就要到來，它要先找好位置張開大嘴等著早餐送進嘴裡，沒空追著他們跑。

  鍾九音咬著呼吸調節器的力道都加大了點，使勁呼吸才平靜下來，僵著看那頭鯊魚從旁邊路過。

  老天爺，就這錯車的半分鍾裡，她把能想起來的所有大白鯊變異吃人的電影片段都過了一遍，等鯊魚兄遊走，她趕緊努力蹬腳蹼往導遊身邊遊。

  連晏丞也顧不上。

  晏丞伸手去抓都沒抓到她。

  “……”早上六點的海水沒讓他感到冷，現在她這動作倒是讓他一秒心寒。

  什麽天長地久，海枯石爛，不用等海枯他們就心理性陰陽相隔了。

  鍾九音遊得飛快，像池塘裡的青蛙，都沒回頭看一眼晏丞，畢竟好女人從不回頭看人生…不是，因為又有一頭鯊魚過來了。

  導遊示意他們停在這個位置，馬上就要七點，梭魚已經開始出現。

  她屏氣凝神，認真等著。偶爾有條小魚慢悠悠遊過，她還緩慢假裝攤平四肢在漂浮，最後唰一下伸手嚇人家一跳，魚被嚇得尾巴一擺就跑，差點撞到晏丞身上。

  晏丞拉著她的手，比了個手勢。

  梭魚要來了。

  七點到，遠處深藍色的海水中出現巨大的黑影，不是單個巨物，而是密密麻麻的小點形成的。

  下一秒，成千上萬條梭魚成群結隊遊過，像在海底激起一場龍卷風，魚尾甩動引起的海水流向像特殊的風，把懸浮著的他們帶得左搖右晃。

  他們就在魚群中間，鍾九音隔著護目鏡看著近在眼前的震撼景象，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

  從她的視角看，魚群仿佛有生命力的黑色石柱，被海水漩渦裹挾著，旋轉著往上，衝破深海的壓強，避開凶猛的鯊魚，再一往無前地衝向另一片海島。

  不親眼看見真的無法體會那種震撼程度，語言在真實場景面前顯得非常蒼白扁平。

  海狼風暴就要過去，鍾九音回頭對著晏丞打手勢，示意她現在情緒非常理想化，做點什麽浪漫動作她都能想到一生一世天長地久，要做什麽就趕快。

  但在海水中的動作會變慢，加上肢體動作沒有那麽具體的表現力，看她東指一下西指一下的，晏丞以為她想趁著魚群風暴的尾巴抓一隻梭魚。

  但這裡有明文規定，不能抓魚抓海龜，他只能趕了兩條魚過去，拉她的手讓她摸一下玩玩。

  鍾九音還以為他要掏鑽戒了呢，還在思考他準備的戒指是什麽材質的戒托，在海水裡會不會被腐蝕，結果手被拉過去後居然送給她兩條魚。

  “……”什麽破天長地久，你和兩條魚過去吧！
  她蹬著腳蹼遊走，潛在比他高一點的地方對著他豎中指。

  晏丞：“？”

  不能具體交流就是這樣的，你說雞好吃我說鴨下蛋，各說各的最後還能吵起來。

  怪不得這幾千年來只有人類統治地球。

  潛水結束上岸的時候，晏丞就拉著鍾九音問。

  “你對我豎中指幹什麽？”

  “我還想問你呢，你趕兩條魚給我幹什麽？”

  “你不是想摸？”

  “我放著你不摸我摸魚？魚就在那兒我不知道自己摸？”

  “……那你想幹什麽？”

  鍾九音不回答，拎著呼吸器，踩著腳蹼啪嗒啪嗒往沙灘上走。

  鍾外婆一眼看見她，跟鍾燕說：“穿著那個腳，像外星人！”

  鍾燕的笑聲老遠都聽得見。

  鍾九音抬頭看見他們，正要往那邊走，剛邁出去呢，突然被身後的人攔住抱起來。

  “哎哎哎你幹嘛！”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了。”

  “…知道就知道，趕緊放我下來！我要動用武力了啊，你爸媽看著呢！”

  佟卞雪確實看著，看得嘴角帶笑，偏頭過去和鍾燕聊天。

  “九音跟你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漂亮又很有精神氣，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鍾燕女士笑得嘴都合不攏：“哪裡哪裡，她以前也沒這麽活潑，都是晏丞的功勞，帶著她從抑鬱症的影響中走出來，你不知道我多感謝晏丞。”

  “我還要感謝你呢，晏丞幾年前…”

  她們倆你誇一句我誇一句，看似在誇兩個孩子，實際上最高興的是他們自己，嘴邊的笑都快突破人類極限。

  當然，相比之下鍾燕要比佟卞雪更高興點。

  人到中年能帶著母親出國旅遊體驗新事物，能看著女兒有出息還有個感情穩定且她很滿意的對象，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人生現狀了。

  最主要的是，一想到她過得這麽好而前夫羅家成過得不好，她的愉悅就翻倍增加，高興得她一笑就停不下來。

  遠遠的鍾九音以為是在笑他們倆呢，趕緊從晏丞身上呲溜下去。

  “我媽都在笑了，肯定是看見你拉我的手去摸你了。”

  晏丞：“不要冤枉人，我沒有主動拉你的手。”

  “你還有臉說，談個戀愛竟然不主動拉我的手！”

  晏丞：“……”

  怎樣都是他的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