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蘭笑道：“我家在城南菜市有家叫蘭香齋的糕餅鋪子，百貨大樓過去的利民街有家蘭陽百貨店，隨便你去哪家，報我和向陽的名字就成。”

  李向陽拿出紙筆，寫了地址和兩人的名字給他：“金隊長，你去東市就照這上面的地址走。”

  “如果這兩處你們也找不到，就去市醫院旁邊的派出所找我。”姚秀雲補充道。

  金隊長這下徹底放心了：“姚同志，多謝你們，這麽遠還想著我們。”

  “客氣了。”姚秀雲微笑道：“你們去東市賣了東西，有啥需要買的，也可以請林同志幫你們買。他家衣服，鍾表，油鹽醬醋啥都有。”

  金隊長聽後瞪大了眼，感覺自己聽到了天方夜譚：“衣服、鍾表私人也能賣了？”

  “對，大部分東西我家都有。”林蘭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又道，“大肥豬你們拉的下去的話，我家也收，比肉聯廠收的價錢高。”

  “肉販子也不管啦？”金隊長驚訝得嘴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姚秀雲和林蘭說的這些，讓金隊長忽然生出一種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要好好消化一下兩人說的話。

  小豆子被金隊長的驚喊聲驚醒，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好奇的看著屋裡的一切：“向陽叔，我們到金家坪子啦？”

  “嗯！”李向陽把他放下來，“下去走走，不然晚上睡不著了。”

  小豆子捂著褲襠：“向陽叔，我要尿尿。”

  李向陽點點頭，帶著他朝菜地走去，金家的兩個孩子也跟著去了。

  金隊長想了一會兒，決定等他們走了他就下山去看看，看看這世道變成啥樣了？

  他笑著對幾人說道：“姚同志，今晚你們也回不去東市，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家住一晚，吃頓便飯。”

  姚秀雲連忙擺手：“不麻煩你們了，我們帶了乾糧，熱熱就能吃。”

  他們過得也不容易，幾個人哪能吃他們的。來的時候就準備了不少餅子和臘貨。

  “誒！見外了不是？常言道，過門就是客，你們大過年的來幫我們，讓你們吃乾糧，這可不行。”金隊長說著就要往外走。

  “老漢，”金大春叫住了他，“我媽和娃他媽已經在做飯了。”

  金隊長看著幾人：“我家老婆子已經在燒鍋了。”、

  姚秀雲隻得客氣的點頭：“那就麻煩金隊長和嬸子了。”

  “一頓便飯，哪就麻煩了。”金隊長高興的直擺手，坐下和徐東、李向陽說話。

  小豆子和金家的兩個小孩在院壩牲口棚前，拿草喂騾子。

  過了一會兒，金隊長老伴和兒媳婦端著飯菜來了堂屋，不好意思的看著幾人：“山裡沒啥吃了，怠慢了。”

  “嬸子，大嫂，太麻煩你們了。”

  林蘭連忙站起來，幾個看到桌上有一碟雞蛋炒蒜苗，一盆酸湯粉條，一煮青菜，一盆小孩拳頭大小的洋芋，一碗炒過的豆瓣醬，還有一盆雜糧稀飯。

  姚秀雲心想，這恐怕是他們拿的出來的最好的食物了，笑著說道：“嬸子，這些很好，讓你們破費了。”

  金隊長老伴笑笑帶著孫子、媳婦走了。

  金隊長坐下，拿起兩個洋芋遞給李向陽和徐東：“你們嘗嘗，我們這的洋芋粉，撕下皮子蘸點豆瓣醬，我一頓能吃十來個。”

  “能吃好，吃了才有力氣。”李向陽和徐東笑著接過。

  林蘭撕下洋芋皮給了小豆子，見他蘸了一點點豆瓣醬，咬了一口，點頭道：“媽媽，洋芋這樣吃也好吃。”

  林蘭點點頭：“好，吃了自己拿。”

  小豆子咬了一口，看著金隊長：“那個小哥哥和小弟弟，怎麽不來吃？”

  “他們在灶房吃。”金隊長聽後樂呵呵的說，“林同志，你家這孩子好，不挑食，好養活。”

  小豆子靠著林蘭，看著他：“爺爺，我最喜歡吃洋芋了。”

  金隊長笑道：“走的時候帶點下去吃。”

  李向陽想到來時，看到下面那些地也荒著無人耕種，和金隊長交談起來，問他為啥不搬到下面去住？那離坪山公社近多了，交通也便利一些。

  金隊長苦笑道：“整個大隊搬下山，戶口怎辦？修房子的地基怎辦？沒戶口就成了盲流了。

  就算把這些全解決了，到那也未必有多少地給他們耕種。田地少，出去還是餓肚子。還要放棄山裡的家園，那又何必。”

  姚秀雲知道戶籍管理制度，告訴他們，除非有政策下來，幾十戶人家搬遷，沒地方接收，他們會成黑戶。

  金隊長告訴幾人，隊裡人多的時候開了不少荒地，修水庫遷移了一大半人家，有的人家也下山去親戚那落了戶。

  如今的金家坪子是人少，地多，好多地沒人種，都荒廢了。

  山上有板栗、核桃、柿子、罐罐梨、白花桃，還有菌菇、花椒，藤椒、草果、草寇……出門不方便，弄出去也換不了幾個錢。

  柿子和桃、梨子，都爛樹上沒人摘。

  大夥兒苦哈哈的也習慣了，他們這一輩就這樣過了，就擔心後輩也像他們這樣，一輩子窩在山裡頭，往後走恐怕連老婆都討不到。

  沒老婆決了後，做人就沒了奔頭。

  幾人見狀安慰他，說他們這環境土質都不錯，等以後有錢了，修一條機耕道，車子能進來，把山裡的出產拉出去換錢，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林蘭想到樂興包產到戶的事，又和他說了說。

  金隊長點點頭：“我去糧站交公糧聽下面的隊長說了，其他大隊的人說，最晚明後年就該輪到我們了。”

  “單乾好啊！勤快的下力氣乾，交了公糧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娃也能吃幾頓白米飯，省得頓頓洋芋紅苕。”

  “對，我們隊長的人也這樣說的。”

  林蘭吃了幾口酸湯粉條，扭頭看著金隊長：“你們這的粉條口感不錯。金隊長，我建議你們不要拉洋芋、紅苕下山賣，做成粉條送東市，一斤紅苕粉能換兩斤多大米，紅苕渣和洋芋渣還能喂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