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州一事鬧得京都沸沸揚揚,今日卻因太后兩句話潦草結束。
楚煜與楚南提交的證據中有太子府的收據,更有錢莊證詞,如此情形皇上自然明白這事與太子府脫不了乾系。
只是轉念一想,皇上也深覺太后說得對。
梓州一事若是鬧開丟的也是皇家顏面,況且將金錠存入錢莊的人已死,最後一錘無法定音,倒不必弄得人盡皆知。
幾番思量後,皇上將梓州一事所有罪責加在了那位去錢莊存金錠的人身上,同時皇上也大力斥責太子楚文禦下不嚴,罰俸一年,並令他在太子府思過一月。
話音剛落,楚南便抬眸看向楚煜,只見楚煜仍舊微垂著臉似乎並不意外皇上如此裁決。
楚文被罰,雖心底有氣,可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若是在繼續“自證清白”下去,只會自取其辱。
“兒臣遵旨。”
皇上那張臉始終陰沉著,楚文自知已經失利,不敢再久留,施禮後便退了出去。
待楚文離開,皇上臉色才逐漸緩和。
“楚南查案有功,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皇上語氣擲地有聲,經此一事他發現養在宮外十數年的皇子能力著實不差,不過數日此案便水落石出,該賞賜!
楚南收回目光,仍舊一副與世無爭淡定自若的模樣,拱手道。
“能替父皇分憂是兒臣的福氣,只是兒臣對京都不熟,此案能迅速破案其實是三哥有功,若賞賜也應是賞賜三哥。”
皇上臉上浮現一絲笑意,輕捋著胡須點頭,精明的眸光裡帶著一絲讚許。
“不居功自傲,好!”
“你三哥的賞賜少不了,可你也查案有功,封王實在名正言順。”
楚南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上前撩開錦袍跪了下去。
“兒臣多謝父皇。”
皇上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禮,目光隨之落在楚煜身上,笑意逐漸加深。
“煜兒督辦此案辛苦,可要求個什麽嘉獎?”
楚煜抬眸,俊朗無雙的臉蛋上噙著一抹淡笑。
“此次隨四弟查案,倒覺得有趣得緊,兒臣以後也願為父皇分憂。”
言外之意,便是有入朝參政的想法了。
皇上臉上笑意不減,起身走到楚煜身邊,大掌拍了拍他的肩。
“好,難得你有這份心,日後可要更加勤勉才好。”
待楚南與楚煜離開勤政殿,皇上這才斂去笑容,沉著一張臉靠坐在椅子裡不知思索著什麽。
半晌後,他才淡淡地衝殿外喊道。
“小林子。”
林公公聞言立刻躬身走進去。
“奴才在,皇上可有吩咐?”
皇上手中竹簡往內一收,微眯著雙眼,看著在他面前從未站直過的林遠安,沉聲道。
“小林子,你跟著朕的時間不短了吧。”
林公公心裡一沉,小心翼翼道。
“是,奴才侍奉皇上已經二十載有余了。”
皇上微微歎息一聲,將手中的竹簡放置在桌案上,拿起桌案上的一串佛珠在手中滾動著,漫不經心道。
“今日若不是看在你伺候朕這麽多年的份上,朕差點就要了你的命了。”
林公公整個人如墜冰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隻一瞬他後背已經升起一層薄薄的汗。
他知道,暗中差人給坤寧殿送信這事皇上知道了,隨即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尖細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皇上皺眉,微閉了閉眼,半晌後淡淡開口。
“下不為例。”
得到皇上大赦,渾身發麻的林公公這才暗自吞了吞口水,臉色慘白的他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起來一般,汗涔涔的。
他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皇上,發誓道。
“奴才多謝皇上不殺之恩,今後奴才定會管好這張嘴,忠心皇上。”
皇上再次拿起竹簡,林公公看不見皇上的臉色,只聽得皇上幽遠地嗯了一聲又吩咐他。
“去,召萬桂全和沈墨離進宮見朕。”
楚文從勤政殿出來後徑直去了坤寧殿。
毫不意外,皇后見到楚文自然又是一番責罵。
因為中秋宮宴走水一事她剛被令貴妃奪了主理六宮的權利。
今日太子又因梓州一事被皇上責罰。
東宮接連失利,失去皇上的信任,短時間內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翻身,她怎能不氣!
今日情形過於驚險,如今她被困坤寧殿,指望她去勤政殿救楚文實在不可能,好在她心思機敏求了太后。
知道太后顧及皇家顏面又對皇孫格外心疼,一番遊說果然說動了太后出面救下楚文。
“母后,是兒臣失算,不曾想楚南居然能查到錢莊去。”
楚文心裡懊悔不已。
一來,如此龐大數量的金礦被充公,僅有幾箱製成的金錠也被搜出,少了不少日後鋪路的銀錢。
二來,如今京都眾皇子看似個個無用,實際都能壓他一頭,原本與他一派的楚連也成了敵對,剛回京都的楚南也不像表面那樣看起來人畜無害,即便是坐在輪椅當中的瘸子楚煜也因為梓州之事再一次得到皇上的讚賞。
而他在皇上甚至是朝堂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即便是有陸府支持,失去的人心也難以收回。
皇后冷哼一聲,此刻她早沒了在外人面前的和煦溫柔。
“失算?你失算的豈止這一樁?”
楚文皺眉,低聲詢問道。
“母后可還有其他打算?”
皇后一身華服,焦躁地在大殿中踱步,半晌才幽幽開口。
“中秋一過便要到太后壽辰了,本宮自會想法子免了你的思過,你也好好想想,若楚煜入朝參政你可有把握壓製他?”
楚文一愣,下意識反駁道。
“母后不必擔憂,即便楚煜參政也是瘸子一個,他再得父皇信任父皇也不會將南朝交給一個瘸子。”
皇后沉著臉並未開口。
楚文似乎說得不錯,楚煜再怎麽得皇上賞識不過是一個殘疾,他的雙腿南朝所有名醫甚至世外高人都來看過,並無好轉的可能。
只是,為何她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安!?
皇后似乎又開始頭疼起來,捏了捏眉心,語重心長道。
“如今東宮勢單,本宮在這后宮之中又多了令貴妃這個對手,若是她與哲妃聯手,本宮怕是也要費些精力對付,你若再無更大的助力怕是太子之位不保!”
話音落,楚文臉色沉得更加厲害。
一朝未將楚連扳倒,這也表明他們從此便是敵對的結果了,幸而與楚連成婚的女子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兒,成不了氣候。
“母后的意思是聯姻?”
皇后越是費心勞神頭便越疼,一甩寬袖,落座在主位上,微閉了閉眸。
“不錯,若不是有人讓你不能及時回京都,早在中秋宮宴上本宮便會替你擇一門好親事。”
提到聯姻,楚文不知為何便想到了蘇幼寧。
自他回京都,兩人還不曾見過,也不知蘇幼寧如今可好!
“兒臣但憑母后做主。”
即便楚文心中有一人,可他身為太子,太子妃人選只能皇上亦或是皇后選定。
皇后捏了捏眉心,皺眉擺了擺手。
“下去吧,近日呆在太子府莫要再惹皇上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