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殿中。
“咣啷!”
陸皇后一臉怒意將手邊的茶盞掀翻在地,青玉茶盞碎片落了一地,碧綠茶湯潑在地上儼然成了一幅小小山水畫。
突如其來的發作,殿中太監、宮女心中一慌,皆全部跪下不敢抬頭恭敬道。
“皇后息怒。”
陸皇后手中捏著一封信,養尊處優的纖纖玉指逐漸收緊,直到那封信被揉作一團她才重重將它拍在桌子上。
楚文負手而來。
太監宮女們像是得了解脫,連忙道。
“參見太子殿下。”
楚文見陸皇后一臉不高興,衝著眾人抬了抬手,俊朗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寬和的笑意。
“你們先下去。”
一屋子的奴才松了一口氣,連忙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殘渣後退了出去。
大殿之上瞬間只剩下陸皇后與楚文。
“母后,何事惹得您如此生氣?”
陸皇后呼了一口氣,指尖輕揉眉心,冷淡道。
“宮外傳來的消息,你自己看!”
楚文一臉疑惑走進,拿起桌上揉做一團的那封信,他的臉逐漸從疑惑不解變為緊張可怕。
“怎麽會突發水患,梓州年年都未聽說過啊?”
陸皇后皺著眉,哼了一聲。
“此事遲早會有奏折到京都來,你到底是如何辦的事?沒人提點便如此思慮不周嗎?即便往年沒有水患,你做這件事也該提前做個準備。”
楚文臉色陰沉,負在身後的手逐漸收緊。
數月前他得知梓州與通州交界的梓香山有能替他打點一切的珍寶,便偷偷遣挖掘工人前往,這件事自然是沒多少人知曉也無法昭告天下。
可在數日前,梓州連日大暴雨導致水患,梓香山發生滑坡,將他的人全部壓在了山下。
明面上一百多人失蹤,如今只找到八十多具屍體,還有五十多人沒了蹤影,他自然猜到剩余的人在哪裡。
官府挖出來的屍體都是從滑坡堆積的淤泥之中挖出來的,如今淤泥清空還有如此多不知去向的人,官府自然要往上報。
梓州與通州當地官員不是太子一脈,山高水遠楚文也無法收攏人心。
他實在擔心,若這事真搬到朝堂之上,如此多的人命皇上定會徹查,到時候身為太子的他私心一旦揭開,怕再也得不到皇上的信任了。
“母后,這件事是兒臣疏忽,請母后修書祖父幫兒臣渡過這一關!”
陸皇后歎息,頭風之症發作得越發頻繁了。
“找他有何用?此事一旦擺在明面上,誰求情便會落得一個狼子野心的下場,難不成你要害了整個陸家?”
楚文一臉陰沉,若是不救他,陸家的未來一樣沒有了啊!
陸皇后頭風之症加劇,精致的臉也緊繃起來。
“母后頭疼得厲害,去一趟東廠問問萬督公可有什麽好法子。”
“千萬記得梓州之事不可和盤托出。”
楚文一聽,臉色緩和,他竟忘了萬桂全回京都了。
“是,兒臣先替母后傳太醫再去東廠。”
陸皇后又是深深舒了一口氣,皺著眉微閉著眸。
“不必了,宮裡這群庸醫治來治去本宮這頭風之症也不見好,你且去吧!”
楚文聽了陸皇后的話還是吩咐了坤寧殿的婢女去請太醫,而他則一刻不耽擱地去了東廠。
果然,楚文見了萬桂全比楚煜恭敬得多。
“萬督公!”
萬桂全尖細的嗓音發出一陣笑聲,看著楚文臉色不如從前那般。
“太子殿下客氣,咱家瞧著殿下臉色不佳,似乎有憂心之事?”
楚文笑了笑,將梓州之事說了個大概,自然未提他遣人去梓州做什麽。
萬桂全一直淺淺笑著,狹長的雙眼微眯起來看著楚文。
心中冷哼,楚文果然是條養不熟的狗,太子之位尚未坐穩,便有膽子撇開他做這樣的事。
待楚文說完,萬桂全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咱家不知這梓香山下是什麽,可殿下既然煩憂這件事,咱家認為找個替罪羔羊頂了這事不就行了。”
楚文一怔,替罪羊?
“萬督公的意思找誰呢?”
萬桂全又發出一陣笑聲。
“既然是替罪羊自然是對殿下無用之人。”
太子殿下楚文進出東廠的事很快傳到了楚煜這邊。
澤蘭臉上帶著一抹笑。
“主子猜得不錯,梓州確實出事了。”
楚煜冷戾的目光看著影衛來的消息。
“等了兩個月,沒想到居然是一場水患幫了忙!”
澤蘭隨即斂去笑容。
“主子,這件事能一舉摧毀楚文嗎?”
楚煜淡淡呼氣,手指輕點桌面,半晌才開口。
“自然不能,畢竟是多少人一起扶他上去的不會放任他不管,此刻他應該到處在找替罪羊了。”
澤蘭雙手一緊。
“主子,這件事難不成還要不了他們其中一人的命?”
楚煜臉色陰鬱起來,收回手指,眉眼之前滿是詭冷。
“他們的命可不好拿.不過后宮那兩位之間是該放把火燒一燒了。”
“明日蘇幼寧會來施針嗎?”
澤蘭拱手道。
“按日子是該來替殿下施針了。”
楚煜沉著臉,是該讓蘇幼寧替他做點事了。
翌日,夏末晨起微風清涼,落雪閣中一片好景致。
蘇幼寧難得沒有鑽研醫術,閑來無事拿了些首飾盒中的東珠製簪子玩。
如意端了茶過來看著蘇幼寧手中已經初見雛形的發簪,忍不住誇讚道。
“王妃何時有這樣的手藝啊,奴婢竟都不知道,這簪子奴婢看比綰青絲的還要好看一些。”
蘇幼寧狐疑地拿著簪子比了比。
“真的?”
如意笑著點頭。
“那還有假,平時也沒見王妃製些這玩意,當真是手巧得很。”
上一世,蘇幼寧在沈府除了每日鑽研醫術、廚藝,無聊之時便會自己做些小東西打發時光。
三年很多事自然能熟能生巧。
現在蘇幼寧還清晰記得上一世她畫的那些各式各樣的發簪。
蘇幼寧揚了揚眉梢,垂眸撫著發簪上的東珠,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這一世,她要做的事情太多。
若永遠隻依靠別人獲得想要的東西終究靠不住,若她自己有能獲消息、廣人脈的一個去處豈不美哉!
她突然加快了手上製簪的動作。
午後,蘇幼寧照例前往主院替楚煜施針。
連續施針楚煜雙腿不僅恢復知覺,在軟榻上挪動也輕松了很多。
楚煜對蘇幼寧的醫術有了信任,隨即不再隱瞞,將他對雙腿動過手腳之事和盤托出。
蘇幼寧瞬間一愣,可她並未過多驚訝,只是認真將他腿上的銀針緩緩撤出來。
“妾既然有本事治殿下這雙腿,自然知道您未曾告知的事。”
“不過今日殿下既然告知是下毒,那下次便不再這般施針了。”
楚煜眸子一冷。
“你當如何?”
蘇幼寧露出一絲俏皮的笑容,忽閃著大眼睛。
“自然是劃開膝蓋將陳年毒血放出來,所以,殿下怕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