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漆黑,唯有滴滴答答的雨聲在兩人之間流轉。
楚煜的一句話讓不施粉黛的蘇幼寧小臉變得微紅,輕咬下唇,雙眸中透著九分不解一分羞澀,就那麽靜靜地望著楚煜。
大概是這一刻氣氛太過安靜讓楚煜害羞了,又或是蘇幼寧沒有開口的回應讓楚煜退縮了!
剛剛緩和的臉色再次冷淡起來,楚煜微微垂眸,聲音低沉冷漠。
“你乃煜王府的人,更是本殿請旨賜婚的人,本殿自然不會讓你有事。”
話音落,蘇幼寧微微一怔,微紅的小臉瞬間褪去顏色變得蒼白,半晌後她抿唇淡笑,聲音也說不出的冷漠。
“殿下說的是,幼寧若是有事那也說明殿下遇到困境了。”
說著話,蘇幼寧咬牙將剛剛暖和的腳踝伸出鬥篷,涼意襲來她清醒半分。
“只是幼寧也難做得很,煜王府的煜王妃真是不好當。”
楚煜冷眼看著蘇幼寧將她白皙纖細的腳踝再次露出來,這一次他克制住想要上去替她暖腳的想法。
“何以見得?”
蘇幼寧眉眼一彎,似乎此刻心情極好。
“殿下不理朝政已經樹敵眾多了,若是借著梓州一事入朝參政,那殿下往後的敵人豈不是會越來越多。”
換上常服的楚煜雖然冷著臉,可依舊沒了白日駭人的氣焰,反倒是有些秀氣斯文的模樣。
“你倒是知道得多。”
蘇幼寧臉上噙著一抹淡淡笑意,眼波流轉之間快速發問。
“幼寧有一事想要與殿下確認,還請殿下告知。”
楚煜挑了挑眉,端著茶盞飲了一口。
“說。”
“殿下是否與家父早已聯手?”
蘇幼寧問出那句話心情瞬間複雜起來,她既害怕又期待,心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終究是要弄清楚的。
窗外雨勢似乎有變大的趨勢,劈裡啪啦砸向地面。
楚煜屈指敲擊著桌面,聲音夾雜在雨聲裡,讓蘇幼寧心情更加不安起來。
“是,本殿與蘇大人確有相交。”
得到肯定答案的這一刻蘇幼寧小臉瞬間蒼白起來,聲音都忍不住帶著一絲顫抖。
“敢問殿下,您與家父相交是在與幼寧相識之前還是相識之後?”
楚煜鮮少見到蘇幼寧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連她的聲音好像也喪失了一線生機。
“相識之前,你問這些做什麽?”
蘇幼寧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深呼一口氣,淡淡地道。
“夜已深,幼寧睡姿不佳只會影響殿下休息,所以還請殿下回主院吧。”
看著表情冷淡的蘇幼寧,楚煜白皙的臉頰逐漸變為鐵青,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
“蘇幼寧,本殿記得你剛說這雙腿不該受寒,此刻外面風雨交加,你要本殿離開?”
真是該死!
這個女人一點心都沒有!
蘇幼寧無奈一笑,笑容裡卻透著一絲淒涼。
“若殿下真怕淋雨,今夜倒也不必過來了不是嗎?”
楚煜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蘇幼寧!”
蘇幼寧被突如其來的吼聲驚到,身子往鬥篷裡縮了縮。
“殿下息怒,若您不願離開,宿在這裡也是可以的,畢竟這裡是煜王府,是您的地方。”
楚煜被這樣的蘇幼寧氣得臉紅脖子粗,一甩長袖從軟塌上下來,冷哼道。
“本殿還沒無恥到硬要賴在這裡。”
話音落,楚煜一甩長袖氣衝衝地掀了珠簾出去了。
蘇幼寧隱約聽見廂房外澤蘭的喊聲。
“主子,不可淋雨,不可淋雨啊!”
蘇幼寧搖了搖頭,拖著身子走到榻邊。
吉祥聞聲走了進來,看著蘇幼寧無精打采的樣子,小聲問。
“王妃,這般大雨殿下怎麽離開了?是與您生氣了麽?”
蘇幼寧實在太累了,擺了擺手。
“吉祥,我累了,將燭火都滅了吧。”
漆黑一片的廂房中,蘇幼寧仰躺在榻上,默默地聽著雨聲。
重活一世,她一直以為蘇之行是因為阻礙了東廠萬桂全的好事才有闔府上下被害的結局。
可如今她知道,楚煜在未與她相識之前,便有了與都察院合作的打算。
言外之意,即便蘇幼寧不入煜王府,楚煜也會找上蘇府!
所以,上一世,蘇之行怕也與楚煜私下聯手了,只是她一心撲在沈墨離身上並未注意到這一點。
蘇幼寧自嘲一笑。
原本她隻以為自己是運氣不好,剛剛重生便碰上了楚煜這個活閻王。
沒想到有些事早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楚煜蟄伏數年,想要入朝必須在朝堂上拉攏一定的人脈,都察院確實是個好幫手,能讓他在彈劾、諫言上有人相助,也能更快入朝參政。
這麽說來,若不是楚煜與蘇之行聯手,也不一定會牽扯到東廠的人。
錯綜複雜的情形讓蘇幼寧心焦難安。
楚煜真的是蘇府最後結局的推手麽!?
蘇幼寧頭疼欲裂,翻來覆去直到凌晨才迷糊睡了過去,許是剛得到這一驚人消息,讓她剛沉睡便入了夢魘。
夢裡依舊是白雪皚皚上滿地的鮮血和屍體!
蘇幼寧無聲呐喊,在夢裡痛哭不已!
這一夜,難以入眠的除了蘇幼寧,還有拱衛司的沈墨離。
數日前,他得了楚南吩咐,徹查令貴妃身邊一名名叫粉蝶的宮婢,將她全家攔在了他們離京之前,最後他才知這一切是要幫助禁足宮中的蘇幼寧。
沈墨離雖心有千問卻沒資格開口,好在宮中傳來消息,蘇幼寧與宮宴走水之事無關,同時也解了禁足。
只是拱衛司的人來報,剛出宮的蘇幼寧便回了蘇府,並且暗中聯系上了秦若賢。
秦若賢乃新上任的吏部侍郎,雖然是蘇幼寧的表哥,可蘇幼寧的種種行為卻不得不讓沈墨離開始擔心。
按照上一世蘇幼寧的性格,她明明是個乖巧賢惠的煜王妃,可這一世她做的許多事都與乖巧賢惠無關,反倒像是處處都參與進了楚煜的計劃裡,甚至他隱約覺得蘇幼寧還有她自己的謀劃。
更加讓他無法面對的是蘇幼寧這一世對他的冷漠和完全的不信任,導致他根本無法找出她的計劃。
沈墨離暗自歎息,微微仰頭凝望著傾盆大雨出神。
他記得很清楚,上一世這樣的大雨天氣,無論他在哪裡,總會有一個人來給他送傘亦或者不論多晚都等在沈府。
一身黑色勁裝外套著蓑衣的無影冒著大雨迅速進來傳信。
“大人,四殿下剛剛傳信明日行動。”
沈墨離已確信父親的暴斃與東廠有關,雖然暫未查到實質證據,可他已將東廠視為眼中釘了。
恰逢四殿下楚南在宮宴走水以及梓州之事上拜托他兩次,兩人雖未言深可眼下目的一致,所以合作兩次也無妨。
雨水順著房簷流下來,砸在地面上,蹦起來的碎雨打濕了沈墨離的鬥篷。
無影忍不住勸道。
“大人,您連日奔波,今夜溫度驟降,不如回府歇一晚吧。”
沈墨離負在身後的雙手握拳,淡淡地道。
“不必了,照四殿下的吩咐做準備吧。”
話音落,沈墨離收回微微失神的目光,長袍一甩離開了落雨的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