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欣微微抿著唇,因為風雪她整個人都被凍得厲害,直到雙唇恢復一絲知覺才開口道。
“不必進府內了,在這裡說話便好。”
楚南自然知道秦可欣的心思,只是他又如何忍心讓一個弱女子站在這風雪之中呢。
“這南王府外還不知有多少眼下,縣主確定在這裡說話?”
話音落,秦可欣臉色變了變。
南王府外有眼線這事秦可欣自然相信,畢竟如今京都之中,南王便是那群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那就隨南王的意思,進府再說。”
南王府,主院正廳內,炭火燃燒得旺盛,廳內溫度上升得很快。
秦可欣卷著一路風雪過來,本來冰冷的身軀此刻竟覺得有些燥熱,纖細手指輕輕解開鬥篷,一旁的婢女很自然替她接過。
這一刻,楚南發現秦可欣被浸濕的裙擺和鞋襪,他臉色沉了沉,語氣有些懊惱。
“府中未有女子鞋襪,縣主可坐在炭盆附近,將鞋襪烘乾。”
秦可欣的一雙腳慢慢恢復知覺,聽了楚南的話,聽話地將腳伸到炭盆那邊。
待一切安定下來,楚南一抬手,婢女及小廝紛紛退下。
秦可欣一臉不解的看著退出去的眾人,只見這些人並未退出主院,大家仍舊候在正廳外,正廳大門也敞開著。
楚南看出秦可欣的疑惑,漫不經心地解釋道。
“本王是男子無所謂,但縣主清譽重要。”
話音落,秦可欣臉刷地紅了起來,不知是因為楚南的貼心還是因為一旁炙熱的炭火。
此刻的楚南恢復了往昔的謙遜和溫和,帶著一抹淺淺笑意。
“如此雪夜,縣主獨自前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與本王說。”
秦可欣收斂心裡滋生的情緒,抬眸靜靜地看著楚南,半晌才發問。
“可欣鬥膽,敢問南王殿下是否可信。”
楚南似乎並不意外秦可欣這般發問,他起身將升起嫋嫋白煙的茶盞推到秦可欣身邊,抬手示意她。
“喝杯茶暖暖身。”
待秦可欣淺淺抿了一口後,楚南唇角微揚,緩緩道。
“縣主既然前來,心中便有答案,又何須再問本王!”
秦可欣有些懊惱,平日裡她最是不受拘束的性子,也從未在哪個人面前這般柔弱,可面對楚南她情不自禁想要循規蹈矩起來。
“如今京都這般模樣,即便可欣想找其他殿下,也沒有可選擇的對象了。”
對於秦可欣倔強的樣子,楚南輕輕一笑,抿了一口茶後,漫不經心道。
“縣主有何難題盡管說來,本王定當全力解憂。”
秦可欣輕咬下唇,躊躇半晌才將來意娓娓道來。
“太后遣我前往煜王府,看看煜王妃的傷勢。”
楚南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可面上卻絲毫不顯,依舊從容不迫。
“本王聽說縣主與煜王妃私交不錯,煜王妃昏迷數日,縣主前去探望也是應當。”
秦可欣看著一派從容的楚煜,忍不住站起來,看了一眼正廳外候著的數人,她還是下意識放低聲音。
“南王殿下不是不知如今煜王府是京都逆鱗,觸碰不得,如今皇上病重無法理朝政,若可欣真去了煜王府,豈不是置秦府於不顧!”
這件事秦可欣思來想去一下午心中拿不定主意,若說平日裡前往煜王府她自然不會有異議。
可如今這情形,煜王府數次遇襲,蘇幼寧更是被當街刺殺。
靠著拱衛司及煜王府數人才保下蘇幼寧,顯然對方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今她昏迷可未死便是好事,她又何必去趟這一趟渾水。
楚南看著秦可欣微皺的眉頭,下意識想要伸手替她撫撫平,可修長的手指停在半空後他回過神,思索著秦可欣的意思。
“縣主可是要讓本王替你回絕太后娘娘?”
太后並不是給秦可欣下令,而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替皇上讓秦可欣去煜王府看看,若說回絕不去煜王府太后也不會怪罪。
可如今朝堂一片渾濁,若是無人往前走一步,勢必會被東廠那群人趁機全部掌控。
秦可欣雖然擔心秦府,可心中到底有一杆秤在,她知道這件事該做,至少能見一見蘇幼寧,若她情況不嚴重或許真能把皇上救醒,至於那些黨爭她自然不願去管。
楚南看出了秦可欣的猶豫。
“縣主既然猶豫,想必知道此事該做,前來尋本王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
秦可欣猛然抬眸,詫異地看著楚南,兩隻手交握在小腹處。
“南王覺得這件事我應該去做?”
楚南並未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輕聲道。
“你如此糾結,又可知煜王府的那位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呢。”
數日前,楚南收到格桑樓送來的一封信,是蘇幼寧遣人送過來的。
信中內容簡單,蘇幼寧想要楚南替她尋一個機會,讓她進宮救治皇上,如今也只有皇上清醒才能穩住東廠霸權的情形。
楚南深知蘇幼寧寫下這封信的艱難。
楚煜離京時,其一未預料到東廠及楚連敢對皇上下手,其二更是未預料到沈墨離會沒了性命。
京都的情形也傳了多封信前往徽州,可一直不見有回應。
原本煜王府及楚南只需要靜待楚煜下令,蘇幼寧則借被刺殺以昏迷保住性命,如此一來便能在合適的時機與楚煜裡應外合了。
可如今只有楚南一人支撐,拱衛司再無人助他,若一味地等待下去,怕是京都與徽州都要被東廠的人全部拿下。
秦可欣聽著楚南意味不明的話,細細思量後,很快清楚了他的意思,驚恐地看著楚南,輕聲問。
“南王殿下是說煜王妃她.”
“縣主若是決定好,本王一定會護著你,那些人近不了縣主的身。”
楚南未等秦可欣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秦可欣紅唇緊抿成一條線,不過片刻便做好了決定。
“可欣明日便會前往煜王府,其余事還請南王殿下多替可欣考慮考慮。”
楚南知道秦可欣口中的其余事是秦府的安危,他點了點頭。
“如今京都這局面倒是要靠嘉誠縣主促成打開了。”
秦可欣臉蛋一紅並未說話,她也不想,可事到如今,落在她頭上的這件事是非做不可了。
兩人說定後,楚南送秦可欣回秦府。
看著單薄的楚南,秦可欣微微垂眸,婉拒道。
“外面雪大天寒,南王殿下衣著單薄,不必相送了。”
楚南嘴角浮現一絲笑容,自顧自打量著身上的衣衫,輕輕道。
“縣主不必多慮,本王多年在江南,冬日天寒地凍,向來都是這麽穿的,不妨事。”
這話聽起來平平無奇,可秦可欣偏就聽出了話裡的一絲酸楚。
楚南的事秦可欣多少知道一些,母妃身份低微,從小被送到江南佛寺教養。
佛寺那樣的地方,守清規、學戒律,又怎能跟京都的皇子們相比,這樣的生活楚南過了十數年。
想到這裡,秦可欣不禁有些心疼,她固執地道。
“如今南王回了京都,這裡也不再是江南,若是要送可欣,請殿下披上鬥篷。”
楚南雙眸閃動著一絲異樣的情緒,母妃去世後,從未有人這般關心他。
江南佛寺裡,那些所謂的高僧,不過是聽從某些人指令的走狗而已,虐他、欺他是常事,又怎會關心他!
回了京都,養在宮外多年的皇子不過是眾多皇子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又豈會得到皇上的一絲關心。
可是,在京都這個雪夜裡,秦可欣執拗的讓他披上鬥篷的話溫暖了他。
楚南帶著一絲笑意,吩咐道。
“來人,去取本王的鬥篷來。”
楚南順從了秦可欣的意,秦可欣穿好鬥篷帶好連帽,兩人並肩走出南王府。
一輛馬車行走在雪夜之中,馬車內,秦可欣與楚南靜靜地坐著。
不知是馬蹄打滑還是馬兒踩到了石子,馬車一個顛簸,秦可欣重心不穩,下一秒卻被楚南穩穩接住。
楚南握著秦可欣的手,冰冰涼涼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著,待她重新坐好大手才松開。
眼看要到秦府,秦可欣才開口。
“王爺,不必再往前了,再過去怕是會引人注意。”
楚南點點頭,將靠在馬車邊的油傘遞給她,柔聲提醒。
“天寒地凍,小心著涼。”
秦可欣撐著傘一個人往秦府後門走去。
楚南也跟著下了馬車,看著她碧色的身影逐漸變小,最後消失在秦府後門處,他才幽幽轉身。
上了馬車,呆坐了一會,楚南才冷聲吩咐。
“回府。”
翌日,煜王府主院。
耐著性子等了幾日的蘇幼寧都不見有人前來,心焦不已。
她送去格桑樓的信似乎沒有絲毫動靜,又聽白虎說送去徽州的信也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這幾日蘇幼寧關在廂房內,吃不下也睡不好。
時間越是過去的久,她越是擔心徽州的境況。
秦若賢那邊傳來的信,大意便是前往徽州賑災的軍隊已到徽州城外,可惜大雪引發了雪崩,軍隊無法進入徽州城,而連日的大雪根本沒有融化的跡象,只能人工鑿開一條路。
送往京都的折子中,似乎一切都是為了去賑災,可在蘇幼寧看來,不過是楚連拖延的手段而已。
楚煜離京快兩月了,還有數日便是年節,蘇幼寧不禁想,這個年節怕是沒法過了!
“王妃,您這段時間清瘦太多了,多少吃一些,若是殿下回來看到您這副模樣,該是心疼了!”
吉祥端著膳食進來,看著日漸瘦削的蘇幼寧忍不住勸道。
還未等蘇幼寧開口拒絕,門外便傳來了白虎冷沉的聲音。
“王妃,是您請嘉誠縣主前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