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寧並未去送沈墨離最後一程。
即便是她想去,蘇幼寧也知道沈夫人是萬萬不想見到她的。
格桑樓送消息進來,沈墨離的喪葬拱衛司的人都去了。
沈墨離憑借一己之力,讓早已落於東廠下風的拱衛司再一次在京都站穩腳跟,拱衛司上下無一不對他欽佩有加。
他的母親哭暈了一次又一次,原本她夫君當年暴斃的案子被查明真相是喜事一樁,可卻突然失去兒子。
這樣的打擊下,沈墨離的母親終是承受不住,離開了京都。
“王妃,藥煎好了,奴婢伺候您用些。”
吉祥端著藥掀開珠簾走進來,輕聲道。
蘇幼寧輕咳了兩聲,抬眸衝著吉祥微微一笑。
“不過是咳了兩聲哪裡就用得著喝藥了,是藥三分毒,我身為醫者清楚得很,藥我是不願喝了。”
吉祥皺了皺眉,看著染了風寒咳嗽的蘇幼寧心疼不已。
“這天冷得很,您瞧您都咳嗽幾日了。”
“再說醫者不自醫”
吉祥後面的話蘇幼寧再也聽不見了,好像也有人同她說過一樣的話。
“王妃,您想什麽呢?”
吉祥見蘇幼寧又開始愣神,忍不住輕聲喚她。
蘇幼寧回神搖搖頭。
“你呀,如今倒是慣會嘮叨我了,這藥放著吧,我待會再喝也是一樣。”
吉祥點點頭,又怕蘇幼寧太過無聊,便開始絮絮叨叨說些府裡下人們之間的趣事。
蘇幼寧臉上噙著一抹淡笑,似乎真的將吉祥嘴裡的趣事聽了進去,可片刻後她又幽幽問。
“我交代林安去給沈夫人送些銀錢,他可有回信過來?”
說得正興起的吉祥聽了蘇幼寧的話微微一愣後,輕輕低下頭,她就知道自家主子對沈墨離的死沒那麽快忘記。
“還沒回信過來,聽說沈夫人今日離京,林安去了應該也是明日會送信過來。”
蘇幼寧點了點頭,說到這事,她又想起沈墨離死的那一日。
她在長街上搖著他的肩膀喚他醒來,可那日的風雪太冷,終究是讓沈墨離沒了溫度。
蘇幼寧至今未對人提起沈墨離死前面對著她呢喃的那句話是什麽。
可那句話卻像是刻在她的心裡久久不能忘懷:幼寧,對不起,有我在,不怕!
她終究沒能輕易走出沈墨離的死,這是怎樣一種情感呢?
蘇幼寧糾結不清!
她確實不愛沈墨離了,可看著他替她去死,蘇幼寧心中卻有千萬不舍。
即便她大喊著不原諒他,可蘇幼寧心底知道,她早就不恨了又談何原不原諒呢!
沈墨離一死,京都朝夕之間便再次變天。
因謀逆之罪被查辦的京都官職已經有不少空缺被人補上。
可原本應與楚南聯手控制京都東廠的拱衛司失去沈墨離,東廠勢力有抬頭跡象。
陸氏一族連同著東宮一起大勢已去,反倒是支持令皇貴妃一派的人如今在朝堂上深得器重。
京都形勢對東廠及令皇貴妃一派來說,一片大好。
甚至有傳言,皇上就要立楚連為太子,而沒了陸氏一族的朝堂,東廠督公萬桂全將會再一次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宦官。
自那日刺殺後,煜王府便放消息出去,煜王妃兩次遭人刺殺,傷了心脈已昏迷多日。
可即便她不出府,也能猜到此刻京都的形勢,好在林安傳信進府。
秦若賢阻攔不住高湛進入都察院,可剛入都察院不過三日的高湛竟被查出他進京任職前有一起他所在地的賄賂案有關,本應收押查案,卻被拱衛司的人發現他自縊於廂房內。
如此一來,都察院空缺的禦史大人一職便被其他人頂替,此人生平乾淨,都察院再無隱患存在。
但蘇幼寧也聽說,皇上近日頻頻召見太醫,顯然是龍體有恙。
原本太后傳信到煜王府,遣蘇幼寧進宮替皇上診脈,可白虎卻早已告知府中上下,煜王妃此刻昏迷不醒,任何人不得走漏消息。
私下卻也一再提醒蘇幼寧,京都多變時刻她只能裝作昏迷他才能護她安危,否則一旦進宮便再無出宮可能。
好在蘇幼寧前些日子確實受傷,只需她留在廂房之中,外人便不知她是清醒還是昏迷。
蘇幼寧這一“昏迷”便是半個月,蘇府蘇之行與秦素多次來探望卻也只是遙遙一見。
待廂房門緊閉,吉祥這才放了膽子。
“王妃,林安又傳信進來了。”
蘇幼寧從榻上坐起來接過信紙一看,上面的內容讓她眉頭緊皺,雙唇也緊抿起來。
“林安說徽州那邊沒法探聽消息。”
吉祥知道自家主子這是關心殿下。
這也是人之常情,煜王殿下離京已經一月有余,只有一封家書傳回煜王府,已經半月沒有消息了。
“主子,徽州那邊災情嚴重,信件晚幾日也是正常的,您不必太憂心。”
話雖這樣說,可蘇幼寧卻清楚得很。
徽州大雪,自然會有徽州災情嚴重的折子,楚煜一定會請皇上派兵前往救災。
反觀京都,皇上近日身體有恙,就連太后都遣人到煜王府來探聽她昏迷的虛實,想必是皇上情況嚴重。
秦若賢也通過林安傳信,如今朝堂許多事都由正得盛寵的楚連代為處理。
這樣一來,楚連的某些小動作想必正合楚煜的意。
楚連自然不會顧及楚煜的性命安危,徽州大雪他定會派賑災軍隊前往,可前往這一路是否心系災情就不得而知了。
楚煜越是這樣大膽任由楚連出錯,蘇幼寧心中就越是不安。
雖然這一計確實能讓楚連留下壞根,可遠在徽州的楚煜一樣會身陷險境。
若是支援不及時又或是雪災特別嚴重,天災人禍齊齊出現,楚煜真就是孤立無援。
思前想後,蘇幼寧心生一計。
沈墨離不在了,可她也許可以在京都做點什麽來幫楚煜完成裡應外合。
蘇幼寧起身坐在一方書桌前,她提筆想了想,很快便開始動筆。
甫一動筆,看著信紙上寥寥無幾的娟秀字跡,蘇幼寧又覺得意思不對,將信紙揉作一團丟在一旁,再次提筆。
吉祥有些不明白,可仍舊在一旁研磨。
約莫過了一刻鍾,蘇幼寧總算將信紙寫好,她再次翻看一遍確認無誤後,才將信紙交給吉祥。
“這封信你務必親自送到格桑樓交給林安,讓他夜裡再送去南王府,切記叮囑他,這封信不可落入任何人之手。”
吉祥看著一臉肅穆的蘇幼寧,捏著信紙重重點頭。
“王妃就放心吧。”
冷冷寒夜,煜王府主院書房內亮著一盞燭火。
書房內,響起一道冷沉的男聲。
“楚連派出的賑災軍隊半月前就出發了,徽州卻還未傳信回來,你就不擔心你家主子的安危?”
白虎微微皺眉,即便心底不安語氣卻仍舊平靜。
“請南王殿下稍安勿躁,京都城外已經有人快馬加鞭前往徽州確認主子安危。”
楚南冷冷地瞥了一眼白虎,絲毫沒有人前的謙和,涼幽幽地道。
“白虎,如今京都城中拱衛司沒了沈墨離,即便遭遇血洗可東廠有前朝后宮的支持,很快就卷土重來,京都形勢本王再難把控,若皇兄那邊還無動靜,本王只能放手一搏。”
白虎眉頭一皺,他不能讓楚南毀了自家主子的計劃,低聲勸阻道。
“南王殿下萬萬不可,放手一搏的結果只能全軍覆沒,京都沒了您,遠在徽州的主子怕也是孤立無援。”
楚南冷哼一聲,負在身後的雙手輕輕摩挲著。
“全軍覆沒?本王倒不見得,煜王府中不是還有一張王牌未出?”
等等我修改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