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打拐
坊門外,一個慈眉善目的白發老嫗,手執膠牙餳,笑眯眯地衝著范百裡與陸飛甲招手。
饞屁股陸飛甲瞬間口水直流,腳步不自覺地往外挪,范百裡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拖住,急得臉紅脖子粗的。
阿娘教過了,坊內隨便玩,不許出坊門,否則打屁股!
阿婆威脅要打,不怕不怕啦,反正雷聲大雨點小,就是真打下來也不痛;
阿娘可是真打,一下手板心就得紅!
關鍵是,小小漢子,被打屁屁好丟臉的!
范百裡的力氣不如陸飛甲,是因為陸飛甲大了他將近一歲。
一邊的兩個大人聊得正起勁,似乎沒注意到這場面。
啊啊啊!
范百裡有生以來,首次感到有心無力。
偏偏因為跟阿耶出門,孃孃衛無忌沒有跟著出來!
弱小,無助。
好在陸飛甲並未完全喪失理智,雙腳站在坊門內,眼饞地望著老嫗:“阿婆,這是給我吃嗎?”
范百裡拽著陸飛甲,大聲嚷嚷:“阿耶說過,不許吃陌生人的東西,不然要吊起來打!要吃,到我府上去!”
這些小零食,定遠將軍府上多的是,對范百裡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其實以陸飛甲的家境,同樣不乏糕點零食,但有些娃兒就是:家裡的東西沒有別人家的香。
明明都是一個攤子上買來的好吧?
老嫗笑眯眯地點頭,遞出一塊膠牙餳,另外一隻粗壯的手臂執一塊汗巾,飛快地照陸飛甲面門掩去!
陸飛甲終於慌了,卻根本來不及反應!
人拐子!
最遭人痛恨的職業之一!
一根棗木短棍從天而降,砸到拐子手臂上,巨大的力道伴著“哢嚓”一聲響,拐子在地上翻滾慘嚎,小臂半段向外反曲,瞬間腫如豬蹄,汗巾跌落於地。
一名眉眼間帶點戾氣的防閤,鐵塔似的堵在范百裡與陸甲生前頭。
范錚有這許多防閤,要沒一名護著范百裡,就叫笑話了。
要不然,范錚與陸甲生又沒瞎,能任陸飛甲亂來麽?
“殺人了!”
淒厲的叫聲中,五名面色凶惡的壯漢從三面圍了過來,兩名明顯外地口音的婆娘指指點點。
“哦喲,這個敦化坊了不得嘛,莫名其妙就動手傷人。”
很快,他們發現了不對。
按常理,圍上來指指點點、口誅筆伐的人應該不少,偏偏每一個路過的人都自覺遠離敦化坊,是哪裡不對嗎?
兩名坊丁持著棗木短棍,晃晃悠悠地出來;
五名武候揚著橫刀,面色不善地從武候鋪出來,不經意的站位,卻將所有退路堵死。
“雷十三,乾得漂亮,晚上整兩樽。”雷霆似的聲音響起。
“耶耶!”范百裡大聲叫了起來。
熊羆一般的范老石,右手橫刀在日頭下映著光芒,左手一薅,那老嫗的頭髮直接被扯了下來,露出一個禿了大半的腦袋。
假發?
范老石提著老嫗一隻腳抖了抖,兩個鮮紅的柰果(沙果)掉了出來。
范錚忍不住吐槽:“就算用果子吧,不用林檎(蘋果),好歹也用梨吧?柰果也太敷衍了!”
柰果才多大啊!
連個雞子都趕不上!
陸甲生冷笑:“本官子嗣都敢擄掠,膽子不小哇!”
當然是知道有防閤一直護著范百裡,他才可以冷靜釣魚。
當坊正的人,有幾個不恨拐子?
諸裡(坊)正不覺脫漏增減者,一口笞四十。
挨板子的可是他們!
“冤枉!我只是喜歡裝扮女人!”
半禿的男子叫了起來。
范老石一指飄落於地的汗巾:“要不要把這汗巾捂你鼻頭?拍花這種下三濫的勾當,也敢在耶耶面前使!”
男子瞬間閉嘴。
撞到鐵板上了,對方還是江湖前輩。
“竟然是拐子,呸!”
五名壯漢、兩名婆娘眼裡閃過一絲怯意,朝拐子呸了一口,轉身欲走,才發現五名武候的橫刀已經出鞘,說不得就是一刀。
“官爺,我們就是路人,看熱鬧的路人啊!一切跟我們無關啊!”
嚷歸嚷,武候紋絲不動,他們也不敢動彈,眼神愈發慌亂。
萬年縣一名司法佐、兩名司法史帶著八名白直,還有一名典獄,帶著兩輛馬車,載著足足十套鐐銬、木枷很快,獰笑著這八人上全套。
多帶兩套,是有備無患之意。
木枷不是原先二十斤的枷,是四十斤的枷,再加上鐐銬的份量,幾近百斤。
其余七人,即便上枷了還在叫屈。
司法佐冷笑:“沒事,上了刑你們就會招了。呵呵,連關中口音都不是,湊到這偏僻的敦化坊,不是為了擄掠人拐賣麽?拐子行事,從來都是合夥而為,就看看你們的嘴,能不能硬過刑杖了。”
於情於理,范錚都應當出面。
拐子慘叫:“給我找醫工啊!痛死我了!”
司法史冷笑:“沒事,痛啊痛的,就習慣了,反正你也痛不了多久。”
司法這一條線的人,恨拐子勝過恨殺人犯。
沒見過丟失子女的百姓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就不是一名閱歷豐富的縣衙法曹。
要命的是,這個年代,離開本縣並不容易,過所制度與並不寬裕的財產,約束了百姓不能四處尋找親骨肉,那種悲痛,聞者落淚。
即便官府願意全力協助追查,往往因時效性而喪失了線索,能一家團圓的比例是真的不高。
抓到了拐子,也不意味著能解救回被拐的娃兒、妹娃子,因為作孽太多,拐子都不一定能記住賣到哪裡了。
可恨的是,人被賣到荒涼之地,當地人為了保住這買來的子嗣,即便知道買者有罪,即便知道抵抗官府是死路一條,依舊揮舞糞叉、耙子,與持刀弓的官人對抗,導致不少人白死。
司法佐叉手:“見過少卿!請少卿安排人走一趟縣衙,定了拐子的罪。”
一夥走路叮當作響的人犯,瞬間面色煞白。
縱然不熟悉朝廷的官製,他們也知道,少卿是很大的官,捏死他們不比捏死一隻螞蟻費事。
甚至,即便沒有犯事,少卿也能輕易弄死他們。
他們終於知道,這一次的目標,一個是宣義郎之子,一個是少卿之子。
造孽呀!
難怪武候、防閤與縣衙的人,出動得那麽迅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