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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28章 冬雪
  第628章 冬雪
  好在,雖旱,卻不至於絕人希望。

  減產是注定的,但不是太過嚴重。

  畢竟,小麥的耐旱性相對要強太多。

  雍州的公廨田、諸官的職田與永業田,也時時刻刻反映著雍州的受旱程度。

  好在八水繞長安,雖未必盡解乾旱,也不至於太慘烈,即便車水不一定到位,人挑馬馱總是能解決一些問題的。

  但是,效率太低下,庶民太勞累。

  時入臘月,微寒,光線黯淡。

  天上飄蕩著一些雪花,卻讓雍州黎庶齊聲歡呼。

  雪雖寒,落地卻能化為水,能稍解乾旱之苦。

  范錚著常服,立於安化門之外的農田裡,未著尉的手背上雖起雞皮疙瘩,心頭卻格外歡喜。

  自晨而午,落於地面的雪累積有三分厚度,雖不免有麥苗因此受寒,但缺水的大問題算是解決了。

  哪怕是杯水車薪,那也是水。

  祠部郎中沃鯌腆著肚子,踱出了安化門。

  “下雪好啊!再不下雪,老夫又得修雩(求雨的祭祀)了。”

  這些祭祀之事,還就是祠部司的職司。

  修雩還賊有講究,秋分以後,雖旱不雩。

  哪方有災害,相對應的神靈今年祠部司不祭祀供奉。

  故而沃鯌所指,是元日之後的雩祭。

  范錚笑得輕松了許多:“郎中是擔心你家大郎吧?”

  沃鯌撫須乾笑:“大郎少有獨當一面,老夫擔心一下也不為過。別駕這是年輕,到我這歲數,自然而然就牽掛上了。”

  這也太寵溺了吧?
  范錚本能地想損上幾句,想想又閉嘴了。

  要是日後范百裡外出,自己會不會擔心?
  大約還是會的。

  別說兒行千裡母擔憂,父也會擔憂的。

  遠處人馬漸行漸近,陳祖昌騎馬行在前頭,見到范錚,大笑著下馬:“姑丈遠迎,老八愧不敢當!”

  范錚笑罵:“滾犢子!臉大,本官是來賞雪的。”

  老八嬉皮笑臉的:“嘿嘿,這一次巡查……”

  范錚伸手止住了陳祖昌的話。

  老八懂的歪門邪道不少,唯獨對官場這頭缺乏認識。

  此行是沃和兌為主,自當他來稟報,豈可越俎代庖!

  老八的職司,可為補充,可過後告沃和兌刁狀,唯獨此刻不能出頭。

  沃和兌緩緩行至范錚面前下馬,叉手見禮:“稟別駕,雍州司功參軍沃和兌率功曹官吏,遍查諸縣棄田,今已竟全功。二十縣計九百三十五戶人家棄田,九百零三戶系受天災所困,不得已而為之。”

  “十八戶為官吏折騰,不堪其苦;十四戶為豪強所迫,欲奪膏腴之地。”

  “功曹暫越職司,鎖拿涉事官吏三人、豪強二人,欲交法曹處置。”

  范錚頷首:“甚好。令武柏直等嚴審,爾等回衙,諸事交割完畢,準休沐三日。”

  沃和兌緩緩行到沃鯌身邊,垂手道:“阿耶,我回來了。”

  這是先公後私之意,任誰也不能挑出刺來。

  沃鯌一把拉過沃和兌,轉著圈子打量了一遍,大手拍到沃和兌肩頭,笑得像個兩百斤的娃兒。

  沃和兌微微皺眉,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沃鯌面色鐵青,從垂眉菩薩變成怒目金剛:“誰敢傷我大郎!誰!”
    沃和兌咧嘴笑了:“多大點事?也就是抓豪強時挨了一棒,上過藥了。”

  沃鯌低聲咆哮:“動手的賊子呢?”

  沃和兌輕輕擺手:“我佛慈悲!”

  外人聽不懂這話,沃鯌卻明白,大郎之意,已經將人超度了。

  沃和兌沒跟范錚細說受傷之事,是沒必要。

  在他這一行人裡,有陳祖昌為范錚的耳報神,范錚自然會知曉。

  在他們之外,治中盧承業的小冊子上,也多有雍州、諸縣官吏表現的優劣。

  沃和兌自己表功,未免落了下乘。

  當然,前提為上官必須是講究人。

  不講究的,直接無視下屬的功勞又何妨?
  功曹入衙,山雄自歸,陳祖昌在范錚身邊絮叨了幾句,拐彎跑回青龍坊,哄杜四娘、娃兒去也!
  范錚歎息,這個胸無大志的老八!

  雪花中,范錚啃了一口雷七送來的石傲餅。

  冷了,硬梆梆的,有點費牙口。

  半個時辰之後,治中盧承業帶人歸來,見到范錚亦滿面訝然。

  上官迎下官之事倒並非絕無僅有,卻也算罕見。

  范錚笑著擺手:“莫想多了,就是想看看這場雪,能解雍州多少旱情,趕巧你們回來了。”

  可惜這真話,連老於世故的盧承業都不曾相信。

  每個人都固執地認為,別駕就是為了迎接他們歸來而出城的。

  盧承業叉手:“下官巡視而歸,諸縣官吏多數恪盡職守,唯些許敗類,下官已處置。”

  這不是越權。

  在雍州別駕為檢校之時,便常以治中處理政事。

  即便范錚坐鎮雍州了,盧承業依舊有權直接處理事務。

  這,就是實權上佐。

  范錚無奈,也只能陪著盧承業回光德坊,倒是無意中撈了個禮遇僚屬的名聲。

  范錚笑道:“知會諸縣便是。明年的考課,治中之見亦為權重。”

  考課除了吏部考功司的見聞,上級衙門的議敘也佔了一定的權重。

  也就是說,只會悶頭做事、卻把上官都得罪完的官員,是難以得到上佳考課的,更遑論升遷。

  所以,歷史上的清官才格外出名,物以稀為貴啊!
  清官其實不少,但多數清官是沒法升遷的,這就是個悖論。

  因為清廉而沒能力交好、甚至是得罪上官,因而沒法得到拔擢,而芝麻綠豆大的清官,起碼是無法一展胸中抱負的。

  范錚言下之意,是無條件認同了盧承業的巡查結果,這是對盧承業極大的尊重。

  豈不知,衙門行事,下官報上的文牘,雞子裡都得挑骨頭,范錚挑一兩個字圈一圈,要求重新報上去,很正常吧?

  “下官當盡力為雍州做事,若有僭越,上官可重責。”

  盧承業表態了。

  當然,范錚與盧承業在理念上仍舊存在差異。

  至少在雍州醫學上,盧承業並不讚同范錚勒緊褲腰帶支持的做法。

  在他傳統的理念中,醫學應該有,但必須位於經學之後,不能如雍州一般,重點向醫學傾斜。

  經籍之學,才是世之正軌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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