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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21章 兔死狐悲
  第621章 兔死狐悲
  吏部侍郎高季輔攝民部尚書,張行成晉尚書左丞。

  因中書令褚遂良所告,范陽開國郡公、尚書左丞盧承慶被外放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

  不關范錚什麽事不是?

  可吏部侍郎高季輔調走了治中亓官植,以盧承慶之弟盧承業接任治中,檢校尚書左丞,這就頭疼了。

  由此大約能看出,朝廷對各方勢力均衡的態度,也大致能看出范陽盧氏的實力。

  吏部員外郎趙仁本對雍州的官吏遞補不加留難,卻出聲提醒范錚:“華容侯許久未曾關注門下弟子了吧?”

  范錚叉手求教。

  趙仁本輕歎:“禦史台監察史束蒼,為監察禦史李巢所惡,尋了些許差池,逐出了禦史台。”

  準確地說,就是束蒼太有原則,太遵循范錚當年的教導,不肯依李巢之令作偽,指證諸司帳務造假。

  堅持原則的人,總是會付出代價。

  沒將束蒼拿下台獄,都是李巢顧忌禦史台錄事甄行的緣故了。

  不做偽帳、良心做人,有錯嗎?
  但在泥沙俱下的時刻,清白就是個錯誤。

  范錚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知曉李巢的飛揚跋扈是仗著誰的勢。

  “既然禦史台看不上束蒼,我雍州民曹擬安置他為司戶府,請員外郎成全。”

  趙仁本輕笑:“下官雖官卑職小,卻也知是非曲直。束蒼雖年輕,卻能恪守本心,唯願此等後生茁壯成長。”

  吏部員外郎的官雖不大,安排流外官卻綽綽有余。

  轉入雍州的束蒼,在二堂內叉手,激動不已。

  授業之恩不提,范錚更是自己人生的導向,剛正不阿、無愧於心,自己終於可以略及一二。

  (范錚:我沒有。)
  雖因此被逐出禦史台,束蒼卻無一絲遺憾。

  至少,當垂垂老朽時,可以對孫輩吹噓一番了。

  至於說飯碗,敦化坊學第一批學生還真不愁無處落腳。

  沒想到范錚的出手竟如此迅速,自己賦閑不到三日,就已安排到雍州民曹了。

  反正是流外官,在諸司與在地方並無區別。

  關鍵是,這表示自己的堅持,得到了范錚的認可。

  “你能恪守本心,很好。但變通上略有不足。”

  范錚還是沒忍住,批評了束蒼兩句。

  憑什麽李巢讓你走就走,你又不是孤苦伶仃的小吏,我不就是伱們最大的倚仗麽?
  早通聲氣,范錚能收拾得李巢滿頭包。

  木已成舟,為既定事實,補救措施當然是有,卻沒當場堵回去痛快淋漓。

  “有事要尋尊長,不能這麽傻乎乎地扛著。”

  束蒼滿面笑容,猶如在敦化坊學一般,仔細聆聽著范錚的訓導。
——
  監察禦史李巢發現,每一名年輕的監察史都遠離他,能調配到身邊的監察史至少四旬以上。

  哪怕是同為監察禦史,劉諳、華鳴、袁異式等人,雖未曾言明,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嫌棄感溢於言表。

  劉諳、華鳴好說,這倆貨或多或少與束蒼有些關系,瓜藤繞葛藤嘛,敵視都能理解。

  可你袁異式上次不是還彈劾了范錚麽,不是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實際上,這話太絕對,世間不是非此即彼的二極對立關系,除了特定時期,真不一定啊!

  “你,隨我去監察民部。”

  李巢指向一名年輕的監察史。
    禦史台書令史盤長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監察禦史就莫白費心機了,敦化坊學出來的,與算學後期的學生,首要一條就是不做偽帳。”

  “寧可全體離開禦史台,也不會屈從於他人,毀滅心中信念。”

  對於束蒼的遭遇,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同門自然也就抵觸起了李巢。

  原先令李巢監察民部的侍禦史鄒久酒,對李巢的妄為也有不滿。

  端公所為,堂堂正正,結果吩咐你監察禦史出手,你打算栽贓陷害?

  別說束蒼抵觸,就是換任何監察史去都得抗命。

  若是聽從亂命,日後翻案,李巢一個王八卸甲,責任可全是造假的監察史扛著!

  臉都不要了啊!

  不那何,李巢帶著兩名年均天命的監察史,背著兩把能當彭排使的算盤,在或明或暗的嘲笑中進了民部。

  民部主事甄邦,帶著兩名書令史,引李巢入縱深的公房內,縱橫有致的書架上,滿是文牘。

  “這是民部所有的卷宗?”

  李巢吸了口氣。

  甄邦挑動眉毛,露出滑稽的笑容:“怎麽可能?這只是四司貞觀二十一年的帳冊,慢慢算吧。”

  僅僅一年啊!

  兩名監察史苦著臉臨窗而坐,由民部書令史依序抽出帳簿,手指頭溫吞吞地撥動算珠,八十老媼的動作大約也比他們快一些。

  不是說他們就沒跟束蒼之流的交流過珠算技藝,可年紀大了,用大算盤成了固定習慣,六寸高、十五寸長的算盤,感覺手指頭都放不下去!
  萊菔粗的手指頭,對上細得用指尖彈的算珠,還有得玩?

  李巢看著他們行將就木的動作,恨不能把他們趕開,自己上手,不那自己就不懂珠算。

  捂臉,李巢開始後悔了,為什麽要將束蒼趕出禦史台?

  過分了,當時讓他坐冷板凳不就行了?

  最過分的是甄邦,坐在高椅上,老監察史撥一下算珠,他晃一圈腦袋,頗有在坊學念“子曰詩雲”的模樣。

  終於,一名老監察史算完一冊,掏出汗巾擦拭著滿頭的汗:“那個,主事,這個尾數似乎略有疑問。”

  差額不大,三文錢而已。

  甄邦卻搖頭:“貞觀二十一年的帳,本官逐一核查過,分毫不差。你自己覆核一遍。”

  監察史訕訕難言,李巢面色卻難看了。

  “主事之意,只能是我察院之錯?”

  甄邦嗤笑一聲,不加辯解,兩名書令史在同一桌面擺上兩把十五寸長的算盤,一人上前為甄邦翻頁。

  左右遊龍再現,甄邦的手指頭幻出殘影,劈裡啪啦的算珠聲讓李巢失魂落魄。

  草率了,魯班門前耍斧子,丟人現眼。

  就是在察院,李巢見束蒼出手,也較甄邦慢得太多。

  他當然不知道,單論珠算之速,甄邦冠絕天下。

  手一停,算盤上的數目現了出來,與帳冊所載無半點偏差。

  李巢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被扇得啪啪作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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