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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506章 青皮蚊子
  朝會時,李治忍不住過問了一下有關范錚府邸的問題,以示對大臣的關愛。

  范錚一臉的無奈:“謝殿下關心。只是,阿耶不舍定遠將軍府,《貞觀律》又定了不能別籍,為家庭和睦計,只能暫緩了,反正舊宅也夠用。”

  李世民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口黏稠的濃痰將出,張阿難及時遞上汗巾,接下了這口能當膠使的痰。

  痰出,李世民竟覺得身子輕松了許多。

  “范卿父子,真實不偽。”

  天子一語,幾可定論。

  范錚不文過飾非,范老石又不舍故府,說起來真能樂一段時間。

  李治頓了頓:“涇陽之爭,可有定論?”

  范錚肅然:“殿下可查涇陽輿圖,涇水之南台塬,盡為涇陽屯監之屬,佔涇陽三成余地。”

  “然,涇陽屯監如荼,悄然佔涇水北之中張裡,為涇陽令酆由儉所斥,猶求西韓莊及秋潢田。”

  “非臣妄言,雍州民曹隨行,以卷宗示之,如荼無異議。”

  “然,臣查涇陽、雲陽、鹹陽、藍田四縣,諸屯監俱有不同程度侵蝕地方田地之嫌。”

  “故你說勿謂言之不預?”李治似笑非笑,讓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范錚舉笏:“臣為雍州別駕,當圖固治下之土。若令疆域丟失,臣,死罪。”

  李治肅然:“孤失言了。”

  不管是不是偽裝,至少李治還是比較聽勸諫的。

  這不只是司農寺與雍州之爭,更是朝廷與地方之爭。

  或許有人認為,反正肉是爛在鍋裡,可誰多分了一碗,區別還是很大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沒有一個公平合理的說法,就從雍州嘴裡摳食,你禮貌嗎?

  若是朝廷重新下詔分割,攤開了說話,就是將二十縣全劃歸司農寺,范錚也沒半點意見。

  至於說租庸調那點利益分配,倒在其次了。

  李世民出面打圓場:“范卿且耐心等候,此事朕與宰輔共議,再給答覆,切勿冒然行事。”

  范錚月底那個期限,是必然不可能完成的,總共沒幾天工夫。

  李世民深知范錚的性子,若不加斡旋,指不定哪天諸縣與諸屯監就火並了。

  莫文武的子嗣,范錚鯁氣斬殺了,誰敢保證他不敢向司農寺揮刀?

  司農寺自是無理,可韋機那頭,不得不維護一下。

  良吏,還是要維護的。

  范錚提到過的噶爾·欽陵讚卓,大唐已遣人接觸,然效果約等於無。

  噶爾·欽陵讚卓的態度好得不得了,但沒有任何實質的回應。

  想讓噶爾·欽陵讚卓心甘情願留在大唐,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還不如諉過於遊俠兒來得快捷。

  不那,大唐要維持在諸蕃心目中光明的形象,難免自縛手腳。

  噶爾·東讚成為大論,位僅次於讚普及“尚”這一系。

  論,即為丞相,有大相與小相,也可以泛指家中有人在朝廷為官的家族;
  尚,則是指持續與王室聯姻的家族。

  整個吐蕃歷史中,沒廬氏、蔡邦氏、納囊氏和琛氏四個姓氏被稱為尚族,屬廬氏則不屬於尚族。

  這也是一種簡單的製衡,論、尚能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

  尚族不哼不哈,在噶爾·東讚的光芒前似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然而龐大的實力能保證噶爾氏的忠誠。

  在噶爾氏大放光彩的時刻,就是仙人也阻止不了噶爾·欽陵讚卓回歸吐蕃。

  現在能做的,就是少讓噶爾·欽陵讚卓接觸大唐兵製等知識。
——
  光德坊,州衙,二堂茶室。

  賀鉤雄笑著呈上一封信件,范錚只看了一眼夾著一小段發絲的封口,就知道是湯儀典的傑作。

  這廝,學正經的不怎地,學這些奇奇怪怪的招數賊精明。

  不出意料,湯儀典通篇諂媚,大訴欲追隨馬後的念頭。

  自己不是嶽飛,他湯儀典也不是王橫。

  遭不住的是,湯儀典還賣弄了點文采。

  “青皮蚊子飛,下官欲追隨……”

  湯儀典的文章真不太行,唯“青皮蚊子”一詞讓范錚兩眼迷糊。

  自己好歹也在華州呆了一年多,怎不知道這神奇物種?

  問及賀鉤雄與陳徐雋,兩人俱茫然,不知道這是啥東西。

  抽空去萬年縣衙辦事回來的陳祖昌,接過信箋,皺眉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想到了!江南之地,方言稱蒼蠅為青皮蚊子!”

  范錚都繃不住笑了,就這歪詩……

  雍州之地,除非將湯儀典安置為京縣令才匹配他的品秩。

  據范錚對湯儀典的了解,為佐尚可,為正堂官壓不住。

  真要拉湯儀典回來,吏部自己夠不著,民部怕湯儀典“貪一點”。

  都水監的都水使者從五品上,太常丞從五品上、獻陵令與昭陵令從五品上,勉強適合他。

  至於司農寺,想來湯儀典是不願意重新去受那份罪的。

  還是得為湯儀典謀一謀。

  湯儀典當初能屁顛屁顛跟隨自己去華州,吃苦受累的事沒少乾,怎麽也得給他一個歸來的機會。

  至於兩陵令就算了,一個跑三原縣,一個跑醴泉縣,跟在華州也沒什麽區別。

  都水使者是都水監堂官,湯儀典那點氣勢拿捏不住,就只能跟太常卿李道宗拉個近乎,看看能不能談出一個位置來。

  李道宗對范錚的出現倒沒有意外,自己啜著酒,吩咐太常史給范錚烹茶湯。

  “一來本官不喜茶湯,二來舊傷發作,需要啜兩口薄酒壓製。”

  李道宗在衙門內,是不肯自稱本王的。

  范錚歎息:“遼東之傷,竟未痊愈,苦了太常。”

  李道宗自嘲:“持了半輩子馬槊,殺了無數敵將,最後竟成了廢人。”

  范錚笑道:“說不定是老天垂憐,欲太常頤養天年呢?”

  李道宗啞然失笑。

  當年不起眼的范錚,隱隱有下一代宰輔之勢;
  而當年勇冠三軍的任城郡王,已成一病夫。

  “本官輾轉起落,你亦不曾來攀附、道賀,如今前來,應非敘舊吧?”

  李道宗帶著一絲笑意。

  敘個什麽玩意,彼此隔了一代,玩都玩不到一起。

  “下官至此,為求一丞位。”

  這不是范錚自降身份,太常寺為九寺之首,太常卿是九卿裡唯一的正三品,范錚一個從三品,自稱下官沒毛病。(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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