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玄都觀
敦化坊重新熱鬧起來,三個坊的勞力一起用功,扛梁壘石,忙得不亦樂乎。
酒坊這頭,規矩依舊,隻許敦化坊民出入,即便是壘石塊也一樣。
紙坊這頭,核心的東西,依舊只有敦化坊民可以接觸,誰不服,跟坊正的棗木短棍說話。
這個坊正,說的可不是陸甲生,是侯莫陳羽他們這些坊正。
敦化坊各作坊最狠的一條規矩就是,哪個坊的人觸碰了底線,整坊雇傭全部解除,自己玩去吧。
至於他們做事的香坊、獸炭作坊,除了帳房是敦化坊學生,沒有絲毫隱瞞,就這麽大明大亮的擺在眾人面前。
甚至,高月娥的阿弟還成了香坊的一名管事,對整個製售流程了如指掌,立政坊是否就能照貓畫大蟲了呢?
理論上是可以的,牙香方又不是什麽大秘密,一些家境普通的人家還自製牙香以祭奠天地祖宗呢。
能不能如敦化坊這般掙錢就不好說了,畢竟敦化坊牙香作坊的售賣,是直接由玄都觀、太真觀監齋直接接手,令觀中代售,沒有商賈贈差價,利潤才格外豐厚。
製了販賣給商賈嘛,也就掙個辛苦錢,要不哪來的“奸商”一詞呢?
饒是如此,陸甲生依舊恪守范錚的規矩,不敢壟斷了二觀的牙香供應。
不能因為陳矩年道長、鳳真道長的人情,就便宜佔盡,這會影響到道觀對外的關系。
總想著一口吞盡所有好處,以後誰跟你玩?
至於獸炭作坊,那更簡單了,誰願意去東市、西市搜集石炭末子,也可以自己製獸炭發售。
長安的獸炭需求極大,敦化坊獸炭作坊的產量不過是滄海一粟,誰要躋身進來也影響不了敦化坊。
獸炭作坊還沒被敦化坊淘汰的原因,是坊民自用獸炭方便,且能安置一些漢子、婆娘。
倒是本以為瞎折騰的水泥作坊,利益穩得讓范錚稱奇,除了遵循劣幣驅逐良幣原則,搶奪青石板市場、做成簡易曬場,難道還有其他用途?
受了玄都觀的好處,范錚還是得感恩的,趁著休沐日,帶著纏得緊的范百裡,去玄都觀上香。
不帶范鳴謙去,當然是幼童不宜入這些場所,不說縹緲的神靈之類的事,就說他萬一拉了呢?
不帶杜笙霞,則是有一定禁忌,女子的哺乳期與天葵期,盡量不入寺觀,不吉。
帶著范百裡入玄都觀,看到桃葉蒼翠,一個個小桃子掛上枝頭,范百裡悄悄說話了。
“阿耶,等桃子熟了,我們再來上香,要幾個桃子回去給阿弟吃吧。”
范錚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自己想吃就直說吧,還要帶上范鳴謙,滑頭。
范鳴謙要吃桃子,都得明年了。
“無量壽福,小居士想吃,但來取便是。”掃落葉的中年道士輕笑。
玄都觀的桃樹是舉世聞名的,不是到劉禹錫時才栽種,而是本就種得多,劉禹錫來補上幾棵。
但玄都觀的桃樹於後世留名,卻多虧劉禹錫的詩句。
“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劉禹錫的“盡是”當然是誇張之辭,不必細究。
在道士的指引下,父子二人在三清殿虔誠上香,然後布施一貫錢。
布施不只是佛家用語,道家也同樣用到,約成書於南北朝至隋朝的《太上洞玄靈寶業報因緣經》就有《布施》品,謂施法、施身、施財。
佛道兩家,相愛相殺,相互融合,相互影響,有些東西普通人已經沒法分辨是出自哪家了。
有意思的是,范錚來布施的,當然也不是六斤四兩的銅錢,而是一張薄薄的折子,隴西李氏的櫃坊所發,可憑此取出一貫錢。
質庫、櫃坊、錢莊,是古代民間金融機構不同階段的名稱。
當然,吸血的本質是不變的。
存放銅錢得利息?
想屁吃呐,存放銅錢,櫃坊要收錢,貸銅錢更要收錢,升鬥小民最好還是莫進來。
然而,這些櫃坊的買賣,卻不是一般的好、
緣由比較讓人無語,因為開櫃坊的,不是各大世家,就是名世古刹,人家窖藏的銅錢就足夠彌補大唐的錢荒。
為什麽存放銅錢還要心甘情願地交靡費,還不是因為他們底蘊豐厚,就是有事也能輕易賠償,而不是臉一抹,說聲“沒錢”就了事的?
說起來,道觀在這方面就落後了,連個櫃坊都沒有。
要是范錚布施的是大興善寺的折子,不曉得道士們看了,面色是否精彩。
范百裡居然對持劍的靈寶天尊頗感興趣,覺得格外威風,幸好杜笙霞教得不錯,不敢伸手亂指。
“護道居士蒞臨,玄都觀蓬蓽生輝。”
寮房內,陳矩年依舊簡單的一襲黃袍,頭戴蓮花寶冠,罩黃裙。
范錚稽首,微微疑惑:“道長已晉觀主,如何還是洞玄法服?”
范百裡學著范錚,雙手交抱成拳,左手包覆右手,內在兩手指相交成虛拳,奶聲奶氣道:“范百裡向觀主稽首了。”
陳矩年流露出自然的笑意,給范百裡推來一些果脯,再與范錚烹上清淡的茶湯。
“范百裡呀,你這個名字可是老道取的喲。”
范百裡抓了一場果脯,笑嘻嘻地回應:“多謝道長,范百裡喜歡這名字。”
入道即為出家,盡管此時的道教不禁婚配等俗事,但民間的“耶耶、兄長、阿弟”稱呼,在他們身著道服時盡量避免。
陳矩年看向范錚:“寺主也好,監齋也罷,不過是負責寺中事物不同,與修行是否精進無關。”
“你家二郎取名鳴謙,應是出自謙卦。此卦甚好,縱不能青雲直上,也是無病無災,守成有余。”
范錚尬笑,要不是惡補了幾天卦辭,他連名字都沒法取好。
底蘊不足的缺陷啊!
“雖說我道家清靜無為,可面對大興善寺的香火鼎盛,終究是刺眼。”
“寺主悟崐,也是個人物,上次各寺主齊聚宋國公府,險些為皇帝打壓,還是悟崐的作為令陛下一笑而過。”
“俗物雖俗,但生於世間,誰能免俗?只是不願讓善信過於破費,不像佛門竭澤而漁,故向居士求一長久之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