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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56章 第二把火
  “如何?”

  錢淨土走後,范錚扭頭看向要朝朱與穆古,微帶一絲得意。

  “上官對番邦狀況了如指掌,下官佩服!”

  管他范錚所言有無偏差,不要錢的馬屁先來一個!
  這也是穆古多年雖無寸進,卻安如盤石的原因之一。

  能力固然也是一個原因,卻不是主導,這才是真正的悲哀。

  只會做事、不會逢迎的人,往往連想保住屁股下的座位都難。

  要朝朱的眼光,明顯要高於穆古:“高句麗向來如此,並無多少誠意。不過,上官如何曉得室韋的婚嫁風俗?”

  即便是鴻臚寺的官員,能摸清楚室韋的裝扮、勢力分布就算是稱職了,摸清婚嫁風俗可不易。

  你要說女國娶男夫的習俗,還真有幾個人知道;

  要說室韋這般風俗,卻少為人知了。

  無他,不夠轟動。

  范錚得意地笑了:“這就是常年處於市井之地的好處,有什麽稀奇古怪的風俗,大都能聽到。”

  真正的緣由,卻是范錚身為京苑總監時,室韋的一個莫賀弗親至長安朝貢,重金求得貞觀天子許可,找范錚要曲轅犁構圖時,相談甚歡,就多吹了億點點。

  比如室韋的犁,犁鏵從來不包鐵,都是木頭開犁。

  比如室韋犁田都是把牛踢一邊,自己上。

  準確地說,室韋沒有用牛馬犁地的習慣,全靠人力。

  累是難免的,但室韋人的體質是真的牛皮——體質差的早冷死了。

  玩笑歸玩笑,若室韋與大唐之間不隔著靺鞨、契丹、霫族,恐怕也會是一個頭疼的對手。

  所以,遠交近攻,並不只可成為戰爭策略,用於地緣政治也同樣行得通。

  新羅迊餐金法敏進了鴻臚寺,看著端坐上方的范錚,心頭亦喜亦憂。

  喜的是,范錚幾乎是直接否決了高句麗的輸誠——雖然裡面也沒幾分誠意。

  憂的是,他早就知道,范錚這個人不易相處,一般的好話哄不了。

  “外臣金法敏,見過鴻臚卿,恭喜履新。”

  范錚眼皮子耷拉:“你的意思,我活該丟了雍州長史之位唄。”

  金法敏連連擺手:“外臣絕無此意!就是誠心誠意道賀!”

  范錚冷哼一聲:“你們新羅的道賀,都是朝別人臉上甩巴掌,然後裝作無辜唄。”

  這沒法交流了!

  遇上存心找茬的人,想說啥都能給你噎回去。

  咦,聽這話,鴻臚卿竟然更願意為雍州長史?
  真是怪胎,從地方入皇城,哪怕品秩是平級,那也是右遷好吧?

  金法敏也只能拋開虛偽的客套,單刀直入:“樂浪郡王、新羅王遣外臣前來,獻上親手織綿並詩一首。”

  織錦如何,范錚不識貨,沒法評價個好歹。

  可上面那首五言詩,永徽天子一定喜歡。

  《太平頌》

  大唐開洪業,巍巍皇猷昌。

  止戈戎衣定,修文繼百王。

  統天崇雨施,理物體含章。

  深仁偕日月,撫運邁陶唐。

  幡旗既赫赫,鉦鼓何鍠鍠。

  外夷違命者,翦覆被天殃。

  淳風凝幽顯,遐邇競呈祥。
    四時和玉燭,七曜巡萬方。

  維嶽降宰輔,維帝任忠良。

  五三成一德,昭我唐家光。

  好嘛,這馬屁,就是太宗在世也擋不住,何況是道行尚淺的永徽天子?

  畢竟,這是番王親作親織的繡品啊!
  信不信永徽天子能把這織物掛寢宮,天天美醒?

  范錚黑了心腸,要整治一下小西八,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這不夠。”

  金法敏呈上國書,笑容自信:“我新羅王請求停用‘太和’年號,全面采用大唐年號,改元永徽。”

  啊,這個長臂的真德女王還真有兩把刷子。

  哪怕詩可能是代作、年號之事可能是伊伐餐金春秋的主意,也掩不住金勝曼的光芒。

  公正地說,新羅的兩任女王都有點本事,可惜面對聖骨斷絕的局面,依舊無能為力。

  各骨品內循環通婚,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這個對大唐放低姿態的策略,未必能讓新羅借到大唐多少力,有一個名正言順就足夠了。

  只要高句麗人、百濟人稍稍心存顧慮,一切都值了。

  至於說棄了自家年號會不會損顏面,金春秋表示,身為合格的政客,就要有勇氣把自己的顏面扔地上任人踐踏。

  只要能換回一星半點的利益,顏面算個什麽東西?
  范錚表示,第二把火燒得不太旺,主要是柴火太濕了。

  不是范某無能,實在是某女王太狡猾了。

  范錚也只能歎息,認認真真地接過新羅的國書,斟字酌句審閱了一番。

  很顯然,金春秋這樣的老狐狸,是不會給范錚借題發揮的機會。

  失敗。
——
  太極殿上,永徽天子翻閱著高句麗的國書,輕蔑地撇嘴,淡淡地扔地上,一言不發。

  攻打高句麗的國策是貞觀朝就定下的,是太宗與各位老臣的夙願,本就不可輕易改動。

  再說,如今高句麗感到痛了,才知道求饒,早幹嘛去了?

  永徽天子絕對不會承認,當初高句麗與新羅大打出手時,大唐阿耶是偏幫了嚶嚶嚶的。

  再說了,是又如何?

  就憑你錢蓋蘇文殺了我大唐遼東郡王、高麗王高建武,就是一個妥妥的死罪!

  錢蓋蘇文為高句麗莫離支,是反賊!
  至於高藏,抱歉,他誰呀?

  大唐可從來沒有冊封過那麽一個人!

  所以,高句麗的國書,不合法!

  尤福貴滿面喜氣地轉上新羅的國書,在永徽天子的示意下當眾念了起來,並展示新羅王為大唐織的詩作。

  “新羅所作,才是番邦當為。”

  禮部尚書許敬宗跳了出來,率先拍起了馬屁。

  中舍人李義府淡定出班:“臣以為,新羅隻口惠而實不至,未免太過分了。”

  許敬宗拂袖:“後生晚輩懂個毬!你難道貪圖新羅那點泡菜麽?”

  朝堂上都是快活的笑聲,滿滿的優越感。

  眼見義府兄面色難看,范錚只能出班拉架:“新羅盛產參、海鮮、珍珠,可不是真的只有泡菜。”

  “就像長安人愛吃餅,你不能說大唐窮得只剩下餅了。”

  朝堂上的笑聲戛然而止,唯余許敬宗悻悻入班。

  李義府感激地看了范錚一眼,心頭感慨,還是這位賢弟,無論居何高位,亦未曾看輕過自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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