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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34章 曲江池上曲江宴
  二月柳葉輕拂堤,曲江池上盡羅衣。

  庶民也就在曲江池畔遊玩,能入樓閣、登畫舫的,非富即貴。

  紅成所宴,並非真正的畫舫,而是以石料為底,上仿畫舫而不能動,故稱“不系舟”。

  不系舟一詞,還有自由無牽掛、飄泊無定之意,如“去國長如不系舟”等。

  一些版本裡,“如”字記為“為”字。

  不遠處的紫雲樓,隱約傳來祝酒詞,大約也是哪位登第的在辦曲江宴呢。

  不系舟並不大,二三十人聚集,盡著常服,各坐一案,酒為秦酒,菜肴精美卻份量稀少。

  偌大的盤子中間,才擺了一眼眼鹿肉,也就夠范鳴謙一口的。

  還不是紅成吝嗇,芙蓉園的菜肴就這份量,你愛吃不吃。

  遍數不系舟,盡皆雍州人。

  身為事實上的雍州堂官,范錚成了此處最尊貴的客人。

  甚至,范錚懷疑,自己要沒應承出席曲江宴,紅成的客人怕得少了半數。

  許多人想要與上官接近的機會,偏偏當著上官的面又沉默寡言,讓人搞不清是要鬧哪樣。

  范錚舉杯:“為紅成賀,為雍州賀,飲勝!”

  “飲勝”之聲不絕於耳,范錚說了開場白,剩下的就是諸人隨意飲樂了。

  流內官員倒大半隨意,法曹的同僚、州學的同窗,則拙劣地逢迎起來。

  沒經驗嘛。

  誰也沒想到,在自己身邊,竟真有人從科舉殺了出來。

  即便是明法,那也是他們要仰望的成就啊!

  范錚所到之處,酒樽盡皆不用,換為琉璃杯。

  當然,實在沒有琉璃杯,華容侯也不介意用陶碗盛酒。

  緣由范錚懶得說,說了也未必有人信,就這樣吧。

  但是,范錚這個作法,確實影響了不少身邊人,雍州官人都寧用粗陶碗盛酒而棄樽了。

  東宮那頭,也不曉得是不是孫九說了啥,反正太子現在飲酒也是非琉璃杯不用。

  酒令漸行,並非“平索看精”,而是范錚認知之外的酒令,倒也與范錚無關。

  誰也不會那麽沒眼色,非要上官被罰酒。

  除非你與上官關系莫逆、品秩相當、是瓜蘿親戚。

  偏偏范錚的瓜蘿親戚陳祖昌,現在根本沒心思應酬,一門心思回家哄娃兒呢。

  酒令什麽的,范錚並不通,最多能作出“女兒愁,繡房裡跳出個大馬猴”。

  紅成行了幾通酒令,面色酡紅,舉杯到范錚席前:“下官能有今日,也與別駕鼓勵參與科舉有關。不論下官日後繼續在雍州,或遷徙衙門,雍州永遠是下官的家!”

  呃……

  年輕人情緒上頭了。

  不過,范錚準許參考的話語一出,武柏直他們立刻調整了紅成幾人的職司,讓他們毫無阻礙地追夢。

  上官講究的年代,這司空見慣;
  上官不講究的年代,你做夢去吧!

  要科考,丟了職司先!
  恰巧現在正處於講究與不講究交替的時期,這樣的上官,多少是值得珍惜的。
    投桃報李,紅成的姿態多少讓范錚滿意,便一口飲了杯中的秦酒,也懶得搞什麽“你一杯,我一口”的姿態。

  “你也算是雍州的門面之一,日後當慎重。”酒意微酣,范錚開始屁話多過文化了。“若你為一縣尉,明府令縣中百姓不許養禽獸,何如?”

  紅成卡了半天,艱難地開口:“勸阻?”

  范錚輕笑:“若此為州衙、朝廷之令,當如何?”

  紅成苦澀地開口:“下官不知。”

  即便是亂命,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相抗的。

  范錚挾了一箸鹿肉,細細咀嚼了一番,咽下之後,欣然看了紅成一眼。

  “至少沒說假話。你要說以卑微官身抗命,我都要瞧不起你。”

  “做官呐,首先要保全自身,若遇到疑難之事,最要緊的是向上頭的長者、能者求援,將想法傾囊相訴。”

  “天塌了,自有長人頂著。”

  紅成大喜過望,手忙腳亂地給范錚斟酒,自己倒上滿杯相敬。

  范錚言下之意,不僅僅是教授他為官之道,更是表明願納他入范黨。

  紅成正是寡婦死了漢子——上面無人,豈能不欣然景從?
  但是,紅成也謹記了一點,別駕不喜他人大話。

  “我估摸著,吏部司當不會再讓你回雍州,下地方也不至於。”

  “三法司中,禦史台多半是有來歷之人,輪不到你;刑部主掌刑法,也不太可能;大理寺中,你便須奉公守法,即便是一絲偏差也莫有。”

  若不信,日後自有大理丞畢正義為大理寺官吏上演生動的一課。

  倒是大理正爾朱杲,是個長壽人物,偶的挫折也輕易度過,精通律法,有原則,紅成靠一靠他也無妨。

  紅成若未行差踏錯,真有誰想針對,也得先問問范錚答不答應。

  這一點,司戶府束蒼便是明證,信譽十足。

  范錚的預判,雖未必十分精準,大頭卻也差不多。

  大理寺衙門,人員更迭的頻率不低。

  有徇私枉法被開革的、有徙地方的、有不適壓抑氣氛的。

  故而孫伏伽能在大理寺前前後後許多年打熬,委實了不起。

  酒喝上頭了,廢話也多,絮絮叨叨的,倒讓紅成好生感動。
——
  雍州經學中,經學博士、八十經學生沉默了。

  紅成的曲江宴,經學博士自覺無顏而未去,卻有一二經學生赴宴,長了見識。

  曾經的紅成,只是八十經學生中藉藉無名的一員,如今竟風光如斯,可開曲江宴,更有別駕出席坐鎮啊!
  當年嘲笑過紅成精研律法的同窗,如今都追悔莫及。

  若是當年,我們也一樣鑽研律令,是否也能過明法科呢?
  這想法多少有點自戀了,雍州法曹今年考明法二人,也只有紅成登第了。

  除非朝廷一人給一個登第名額,就不用去搶了。

  明法科,經學生們還是多少畏懼。

  別的不說,僅將《貞觀律》與相關疏議記熟,就得絞盡腦汁。

  略人自以為子嗣與略人販賣、略良人與略奴婢、略族人之間的不同,就能繞暈一大堆經學生。

  哎,還是書法更現實些,就是經學博士與那兩名助教盯得太緊,手上的沙袋除了沐浴與睡眠,竟片刻不許離身。

  嗚呼,吾等之臂,竟負重荷兮!(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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