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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59章 君子所為
  蕭規曹隨,盧承業果然沒有大動范錚的布局,幾處微調也無傷大雅。

  懶散慣了的陳祖昌,不得不認真乾活;

  曾經廝混於二堂的郭景,也老老實實呆衙院的公房中。

  醫學博士薑白芷,依舊兢兢業業地教著醫學生,《神農本草經》、《名醫別錄》、《甲乙脈經》、《素問》、《黃帝針經》、《赤烏神針》背得醫學生苦不堪言。

  就是入夜負屍而行,都沒那麽可怕啊!

  當跳蝻、蝗蟲成車載入衙院時,雜役、雜戶忙碌地牽出兵曹的瘦馬拉石磨,一把一把磨成粉。

  嚴格地說,兵曹的馬是不能用於拉磨的,可現在誰管?
  “該死!”

  一名雜役暴跳如雷。

  人心險惡,州衙出錢采買蝗蟲,是一心為善,連雜役都覺得自己偉大起來了。

  可是,這些狗東西,是怎麽敢啊!

  這一把下去,一半的砂石啊!
  若未察覺,丟入磨眼,磨齒都得崩壞了!
  砂石自然遠比蝗蟲重,可這些黑了心的蛆,在這種時候,還要掙這昧良心的錢!
  “停了收蝗蟲!”

  司馬湯儀典惱羞成怒,梗著脖子咆哮。

  長史盧承業哼了一聲:“哪個縣的傑作,就停哪個縣的。”

  其余十九縣的蝗蟲,還是得收,卻是沒法的事。

  “錄事參軍,立刻告知諸縣此事。涉事之縣,一隻都不收,也不許比縣插手,哪個縣多事,一並停了。”

  這是欺盧承業麵團呢!
  可惜,范陽盧氏從來不是善男信女,雖無范錚脾氣之大,卻也不是刁滑小民可欺的。

  一家哭好過一路哭,在非常時期,雷霆手段才是菩薩心腸。

  考功司考課時,這一縣的官吏,盧承業自會給出態度,下下!
  雍州的態度,固然佔不了全部權重,卻有相當的影響。

  別的不說,縣令與諸上佐,另謀高就吧,雍州廟小,容不下大菩薩。

  隗陰陽也不是啥好脾氣,這都欺到雍州頭上了,了不起啊!
  等著,這一縣的流外官、吏員,年末全部換人!
——
  敦化坊,華容開國縣侯府,烏頭門處。

  戴著羃籬的范老石,望了一眼空空蕩蕩的門口,歎了聲氣。

  同樣戴羃籬的元鸞一把擰住他耳朵:“漢子,你是不是又想那些有的沒的?”

  范老石咧嘴:“戲裡不是說,既得隴,且望蜀?大郎都職事三品,帶一個柱國就能門前立十二戟了。”

  門前立戟,大約是普通出身人家最大的奢求了。

  柱國得立軍功,還得軍功十一轉,上柱國是軍功十二轉,范錚是指望不上的。

  王爵、一品門前立戟,就更不現實了。

  朝官的話,國公、上護軍、護軍帶三品職事,可立十一戟。

  咳咳,國公就別想了,上護軍、護軍勳功分別為十轉、九轉。

  無怪元鸞會發火,自家大郎是個什麽德性,你范老石又不是不知道,很想逼他去死嗎?
  范老石捂著耳朵蹲下,使勁揉了揉。

  瓜婆娘,手勁那個大,信不信本將軍飛黃騰達了,再娶一房媵,氣死你?

  范百裡兄弟戴著羃籬,手上戴著小尉,與陸飛甲等坊中子弟狂笑著揮舞小網兜,一兜幾隻蝗蟲,迅速撲入水桶中,溺死蝗蟲,再放到屬於自己的袋子裡。

  連平素膽小的范鳴謙,見兄長玩得開心,也撈了幾兜蝗蟲。
    “兄長,我有蝗蟲咯!”

  范鳴謙笑得異常開心,覺得自己能幫到兄長了。

  “阿弟中用了,葫蘆鴨得留一條腿給阿弟才行!”

  范百裡的話,讓范鳴謙更開心了,小屁股扭扭。

  坊學幾天前就關閉了,學生們都在捕捉蝗蟲。

  沒法,課堂裡即便門窗緊閉,也攔不住蝗蟲從縫裡鑽進去,惱怒的山長糜斐索性下令停課,著學生幫忙捕捉蝗蟲。

  雖蝗蟲鋪天蓋地,但人人盡力,總能消滅許多。

  這就是時難,也幸虧早就收割了麥子,主糧基本不受影響,雖為禍卻不太慘烈,貞觀二年的慘相不至於再現。

  坊中的婆娘們一個賽一個精,家家戶戶自三個月前就買了許多五端烏仔雞圈養著,就憑這蝗蟲,養雞的成本幾近於無。

  看著家家養得肥肥胖胖、快走不動路的五端烏,連東市來采買的雞販子都迷糊,這真是五端烏嗎?

  圈養的肉雞,一兩個月可以出欄;
  散養的雞,四至六個月;

  蛋雞就別提了,那個周期太長。

  敦化坊這一期的五端烏基本圈養,都是捕蝗蟲、再拌點糠秕,催得癡肥,見人都不知道閃躲了。

  哎,可惜這種養雞的大好時光,就要過去咯!
  蝗蟲為害,成蟲時間大多在兩三個月,為禍烈而時間不太長。

  真要為禍時間長了,人還哪有活路?
  針對這一場旱蝗的預測,李淳風與玄奘,身為道佛兩家的代表人物,就各自的預測公諸於眾,方家品評之後,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然而,道佛兩家各不相讓,堅稱自己是最正確的。

  爭辯的事,漸漸傳入太極宮中,永徽天子鼻孔裡哼了一聲,命人抄錄華州當年關於除蝗的文牒,於各處張露布公告。

  道佛兩家看了露布,一時竟羞愧無言。

  他們兩家還在空談,人家早就走在前頭,各種防治措施出台,且頗具成效了。

  除了沒有預測天象之外,華州當時的措施,幾可稱無懈可擊。

  范錚不傻,天文之類的東西,哪怕他懂也得裝傻,容易掉腦袋。

  何況,范錚是真不懂,范百裡都能在他面前顯擺一下,告訴他哪裡是北鬥七星。

  對范錚來說,天上的星星只有明與暗的區別,呵呵。

  細看露布才知道,華州當時竟是以民曹的名義行文,時任刺史的范錚只是負責簽章。

  這就讓官場中人不解了,此等文牒,不應該是堂官來書寫,有好處歸堂官麽?
  沒人想得到,范錚是因為短期不可能拔擢,刻意將功勞丟給僚屬的。

  就如一文錢,對大商賈而言,掉地上都未必願意彎腰拾起;
  對饑腸轆轆的人來說,拾起這一文錢,就能買到餅子吃,活下去!

  一些對范錚出身頗有微詞的人,細細揣摩過露布之後,面現羞愧。

  此君子所為,吾不及也!

  范錚並不知情,不曉得自己的名聲竟然上了個台階,有人以君子相稱。

  否則,范錚得啐一口:你才君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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