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分段運輸法
司農寺裡,對接范錚的是熟人,司農主簿閻玄邃。
兩人的品秩相近,閻玄邃還要高上兩級,規格絕對不低了。
憑司農卿郭嗣本怎麽重視范錚,巨大的等級差在那裡,他也不能自降身份去與范錚交涉。
哪怕是後世,都要講一個對等原則。
范錚倒是松懈了許多,捧著細瓷茶碗吃了口茶:“司農卿也真是的,他要通過你來找我,也不會耽誤時間了。”
閻玄邃乾笑一聲:“瓜田李下。”
范錚秒懂。
李泰是閻玄邃的妹婿嘛,讓閻玄邃出面延請,郭嗣本怕被貼上“李泰一黨”的標簽。
三品以上大員,幾乎沒有人願意摻和爭儲奪謫的糊糊事。
要麽,等新君登基時,他們早就老到致仕了;
要麽,位高權重、根深蒂固,根本不需要站隊,誰當皇帝我認誰。
“怎,太倉署與太原諸署,需要查一查?”
范錚眨巴眼,心頭在盤算,最多隻給你算太倉署的,那些各地的倉儲,最少得娃兒出世才可能出長安,幫忙去算一算。
閻玄邃略為驕傲地笑了:“司農寺的職司,重點就是倉儲糧食!別的地方糧倉敢玩花活,司農寺的糧倉,誰動死全家!”
范錚奇怪了:“你們司農寺重點倉儲,倉儲不出問題,找我幹嘛?”
閻玄邃笑道:“倉儲不出問題,可運轉艱難啊!”
長安號稱人口百萬,憑關中的出產,很難供得起如此龐大的消耗,勢必從揚州等地貢糧。
運河的好處,就在這裡體現出來了,揚州到洛陽段走水運很暢通,比走陸路的成本小多了。
“問題是,各河段的水位深淺都不一樣,跑小船吧,不劃算;跑大船吧,容易擱淺。”
現在的糧食水運方式,是直運,也就是從杭州到洛陽,一條船從頭跑到尾。
范錚置下空茶碗,輕輕敲著桌面:“可是,為什麽不在各節渠口設倉,收取下一節送來的糧,然後統一換船,再行到上一節的渠口移交?”
這個困擾唐朝的糧食轉運問題,直到開元二十一年,裴耀用分段運輸法才徹底解決了。
裝卸、轉運的費用並不低,好歹免了因運輸不便而造成的損失,收益大過成本。
後人站在前人的成果上,當然一目了然,可對前人而言就是個怎麽都繞不過去的門檻。
還有一個問題更現實,誰來承辦此事?
一個環節的變動,往往需要數個部門以及地方上的配合,裴耀是身為宰相,要不然實施的阻力還不小。
各部門間的協調,就是個心累的活兒。
掌固續茶,走神的閻玄邃舉碗飲了一口,燙到嘴了,不禁齜牙咧嘴,重生吐了幾口大氣。
分段運輸法,其實真不難,卻恰如那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之前,伱根本想不到竟如此簡單。
微微思量,閻玄邃就知道,這個方法,可行!
杜家妹子的夫婿,要得!
閻玄邃步履匆匆,踏入司農卿公房,將分段運輸法講述出來,郭嗣本震驚了。
“此子還在司農寺否?”
閻玄邃笑容綻放:“下官與他說共膳哩,故而沒走。”
沒有足夠的交情,你做不到這一點!
郭嗣本匆匆起身,隨閻玄邃到他的公房,滿面堆笑:“有勞監察禦史走一趟,郭某剛才忙於公務,怠慢了!”
范錚趕緊起身叉手:“上官日理萬機,又是尊長,豈敢因范錚誤了正事?”
其實范錚也明白,能給的利益大了,大員也得折節下交。
郭嗣本的做法,看上去有些世俗,卻是很正常的事,不必在意。
現在距午膳時間不遠,屬於雞肋時段,郭嗣本主要目的也只是拉近關系,於是談天說地,頗有魏晉談玄之風。
話題談著談著就拐彎了:“林邑王范鎮龍,去年遣使者來貢犀牛,使者卷發黑膚,赤足,一天身上要抹幾次麝香,味兒真衝鼻子。人家還真有禮,見誰都合什行禮,跟佛門居士一樣。”
林邑的地理位置,大約就是後世的越南南部,主體部族並不是後世的京族,而是被稱為佔族,後世還有十六萬人在那片土地生存,信仰佛教,火葬之後,以瓶盛骨灰入水。
喜食生菜,這一點倒是連後世的京族也雷同。
關於有爭議的昆侖奴,《舊唐書》的說法是:自林邑以南,皆卷發黑身,通號“昆侖”。
范錚談笑風生,絲毫不差不怯場:“林邑有一個叫東濤的地方,產一種雞,腿有手腕粗,雞爪甚大,數量稀少,只有王公貴族才能享用。”
東濤雞的大爪子,好吃烤雞腳的人最喜愛,可惜價格讓常人望而卻步。
“上官可知,林邑之稻,再熟甚至三熟?”
郭嗣本有些茫然:“本官記得,不是兩熟嗎?”
范錚笑道:“如果種到大唐,倒是兩熟,可林邑氣候炎熱、無霜雪,就是十二月都可以再割一刀啊!林邑稻種,產量倒只是比大唐的稻種高一些,勝在成熟早、肥地瘠土都能種,缺點是米粒小、飯硬、難吃、不香,救災荒什麽的還行。”
不是貶低本土稻種,但在明清的精耕細作以前,本土稻種的產量確實不怎地。
明清之後,本土粳、糯的產量提升了,佔城稻才被徹底淘汰了。
郭嗣本手一擺,陷入沉思。
這個事,運作得好,子孫可以多蔭官啊!
至於郭嗣本自己,到頂咯!
問題就一個,後周的司農寺還掌三農、九谷、稼穡政令,到了隋朝被去除了,大唐的司農寺沿襲隋朝啊!
那些具體的三農政令,下放到各州去了。
范錚看出了郭嗣本的掙扎,輕笑著:“上官可啟奏陛下,讓林邑先貢一兩車稻種,擇一些良田、瘠地試種,看看效果嘛。”
郭嗣本點頭:“本官這就上表陛下,請讓司農寺潭州屯監試種一年,看看是否值得大肆推行。”
潭州炎熱,倒是試種的好地方。
“很多地方,土地破碎,零星得很,放任長野草也不對,可用條鋤吧,還容易崩了口子。”郭嗣本搖頭晃腦。
范錚輕笑:“桂州境內,民間使用踏犁,耕種破碎的地塊,比鋤頭好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