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光祿寺設宴
八月,捷報傳來。
交河道行軍大總管侯君集,率大軍越過磧口。
高昌國主麹文泰,因為事先約好的盟友——阿史那欲谷設率部遠遁,他先前送去的珠寶打了水漂,西面的焉耆國主龍突騎支趁機起兵二千攻伐,孤立無援之下,驚懼而亡。
太子麹智盛繼位,百般乞求侯君集退兵,甚至連曾經挑釁過伊州的冠軍將軍阿史那矩,都被綁了到田地城下交出,奈何侯君集從來就不是個心軟的人!
獻策玄武門、斬草又除根。
為了前程,侯君集能把底線塞褲褶裡,熬了那麽七八個月的漫長行軍,是為了讓你高昌稱臣的?
之所以花了那麽長時間,是因為在沙州等突厥的仆從軍。
倒不是非突厥兵馬不可,甚至侯君集還歧視突厥的戰鬥力,但對於無法消滅種族的突厥,只能以仆從軍的方式,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免得有余力給大唐添亂。
這個任務,對於一貫心黑手狠的侯君集倒並不難。
難就難在,哪怕以城牆為依托,擁兵過萬的高昌依舊不堪一擊。
侯君集甚至有一種全力出拳、結果打了個奶娃兒的錯覺。
早早知道高昌那麽羸弱,出一萬兵馬就足夠輕松取勝了。
才拿下田地城,玩點炮車攻城,麹智盛就承受不住,率弟弟麹智湛(好名字)及文武、軍士開城乞降。
侯君集出兵各地,趕走討野火的焉耆國龍突騎支,得三郡、五縣、二十二城,戶八千,口三萬七千七百,馬四千三百匹,地界東西八百裡,南北五百裡。
本來因為李承乾之事,鬧騰得堵心的李世民,收到這捷報,不由大悅,下詔:此次出征高昌的翊衛、府兵、輔兵,親人中,父或子有死刑以下的、期親犯流刑以下的、大功親犯徒刑以下的、小功親與緦麻親犯杖刑的,都可以免罪。
光祿寺擺酒設宴,款待君臣,居然連監察禦史這種小官都沒漏下,可見李世民有多得意。
戰果其實沒必要誇耀,這是拿大鐵錘砸小蟲豸玩,值得一提的,是戰略意義。
“今交河軍輕取高昌之地,麹智盛等高昌君臣及家眷全部押送長安,朕有意在高昌故地設西州,轄高昌、柳中、交河、蒲昌、天山五縣。”
李世民洋洋得意地宣布。
矜持,矜持,笑容可以有,笑聲盡量不要發出。
“臣程咬金,為大唐賀!為陛下賀!”
程咬金第一個舉杯大笑。
范錚明白,程咬金混得風生水起,這種放下身段的姿態,居功甚偉。
程咬金的話,引領了潮流,滿光祿寺都是道賀聲。
“陛下挾大勝之勢,欲開疆拓土,本是好事。可有誰考慮過,高昌城離長安五千五百一十六裡之遙啊!”
“麹文泰貪婪無度,阻商路、不敬大唐,確實該討伐。可是,麹文泰已死,就不能讓他的後人戴罪,守高昌之地,成為大唐藩國嗎?”
“設置州縣,大唐需用遣兵上番,路途遙遠,耗費極高,十年之後會導致隴右空虛。臣魏征以為,當三思而後行。”
明白魏征死後為什麽會被推墓碑了吧?
這性子,賊討厭,每次都在興頭上潑冷水!
偏偏魏征的見識、口才了得,一時竟無人反駁,場面有點難堪。
范錚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道:“鄭國公所言,有一定道理,卻失之偏頗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如果這一次,不是西突厥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阿史那薄布,與乙毗咄陸可汗阿史那欲谷設相互攻伐,交河軍的壓力會極大。”
“西域商路,蔥嶺之後有兩條。南線,過於闐國,經且末城、鄯善城,入吐谷渾,再進隴右;北線,過疏勒、龜茲、焉耆、西州,入伊州、沙州,達隴右道。”
“南線,大家心知肚明,吐谷渾前太子慕容尊王盤踞在且末、鄯善,殺父之仇、奪國之恨,他必然阻攔,也就只剩了北線可走。”
“這時候,再將西州拱手相讓,商路休矣。大唐立國以來,未加賦稅,除了靠將士征戰斬獲,還有很大的部分來自於三十稅一的商稅,甚至大半是胡商貢獻的,就是再有代價,西州也必須牢牢掌握。”
民部侍郎高履行起身:“自本官遷任民部以來,認真梳理了稅賦,范錚監察禦史於稅賦部分所言屬實,民部可以提供翔實數目。”
范錚的人情,終於有機會還了!
尚書右仆射高儉掃了自家大郎一眼,眼皮耷拉下來。
娃兒大咯!
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魏征鼻孔裡哼了兩聲,不知道是不是不屑與范錚爭辯。
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辯不出個絕對正確來。
要不然,這世間還需要什麽取舍?
李泰晃著身子起來:“臣李泰,編撰《括地志》時,查閱過西域地理,可證實監察禦史之言。要麽,中斷商路,改走波瀾壯闊的海路;要麽,全力打通西域商路,大唐別無選擇。”
海路的風險未知,大唐的樓船還是平底船,隻適合近海縱橫,遠海或者風浪大了,依舊不太樂觀。
黃門侍郎韋挺、劉洎異口同聲道:“臣附議,”
李世民笑眯眯地一錘定音:“既然是利大於弊,就這麽辦了吧!”
沒有人知道,李世民對李泰也產生了忌憚。
中書省二名侍中,二名黃門侍郎,青雀你把黃門侍郎全部拉過去了,意欲何為?
這是三省之一,朝廷的中樞啊!
朕還沒老到要當太上皇!
高昌君臣押解入長安,朱雀大街又是一片歡騰。
從一個勝利走向下一個勝利,大唐,威武!
李世民依禮,封麹智盛為左武衛將軍,封金城郡公;他的弟弟麹智湛為右武衛中郎將,天山縣公。
注意,這必須是虛職!
……
察院的同僚,新舊交替,范錚不知不覺成了老資格,可以賣弄資歷了。
走的是闞苫。
這半年來,他在范錚面前伏低做小,主動示弱,范錚也懶得理會他。
可闞苫總覺得范錚是在針對他。
柳范派活給他吧,他覺得這一定是范錚設的陷阱;
不派活吧,他覺得這是在排斥他。
即便是韋悰、李乾祐輪番勸解,他的心結依舊,無奈只能請遷司農寺,任正八品上鉤盾署令,有事沒事管管雞、鴨、鵝、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