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預警
萬年縣司戶佐廖騰,再次騎著不堪重負的小叫驢來到敦化坊,在坊學內見到范錚,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甄邦吸引了。
雖然只是簡單的加減而已,甄邦的左右遊龍,卻是一手加、一手減,速度還穩穩在加百子九十息以內的水平,準確率百分之百。
之前說的七十息,是指單打一具算盤的速度。
“後生可畏!”
萬年縣其他五曹可以不知道其中的厲害,戶曹必須知道,因為算盤也是他們重要的計算工具。
甄邦因為范錚安排的進度問題,只是在簡單的純加法、純減法上反覆練習。
以他如今的年齡,進度太快不是什麽好事。
千萬別覺得自家娃兒能提早入學、提快進度是什麽好事,往往可能因為娃兒跟不上同窗的智力發育,導致一輩子鬱鬱寡歡。
那些可以跳級的天才有,但不一定是你家娃兒!
過上一兩年,讓甄邦慢慢接觸加減綜合計算,應該沒有問題。
哎,操碎了心呀。
是不是還得把不是阿拉伯人發明的阿拉伯數字整出來?
公元五百年左右,現巴基斯坦的旁遮普省地區已經在使用阿拉伯數字。
畢竟,漢字書寫數字,不易篡改,可速度就提不上來了。
但是,即便是純加、純減,廖騰也能看出來,這娃兒在算盤上的天分不凡,接自己司戶史的位置綽綽有余。
即便是看上去笨手笨腳的鐵小壯,指法有點亂,好歹能打對結果,比那些全無基礎的人強太多了。
“估計,以後萬年縣也只能接收十名不到的娃兒到戶曹。”
廖騰咧嘴笑了笑。
萬年縣司戶佐五名,司戶史十名,其余純粹是差役了。
司戶佐的位置,雖然是流外官,卻也不是本縣能直接安排的,也就司戶史可以騰位置。
但是,別忘了還有子承父業一說,一些司戶史的位置,還真是要留給子孫的。
鐵打的吏員,流水的官,雖然沒有明朝那麽牛皮,但多少有些苗頭的。
細細說起來,這也是人之常情,雖然這常情未必公平。
但是,這個世上,哪來那麽多公平啊!
廖騰能表達這個善意就不錯了!
當然了,即便是東市,帳房先生的缺口依舊很大,導致許多帳房先生同時吃兩三家的飯。
兼職嘛,這個行業的傳統了。
即便敦化坊坊學的娃兒全部學成補位,依舊滿足不了龐大的缺口。
除了店鋪、商鋪要帳房先生,各世家、權貴、豪強同樣需要。
可以這麽說,苦哈哈賣力氣的漢子多多有余,這些需要專業技能的位置,永遠填不滿。
“是不是準備收租庸調了?”范錚隨口發問。
廖騰哈哈一笑:“說中了。不過,是好事,明府去了頭上的‘檢校’二字,特批敦化坊調減半,以為去年婚育、時疫的嘉獎。”
庸,之前已經收過了,所以不可能再吐出來。
進了官府的錢,你可以想著往以後的稅賦裡抵減,別想著直接拿錢出來。
知道貔貅什麽性子嗎?
不過,亓官植一下可升了好多級啊!
以職權內的便利,還一還人情,可不就是官場中的常事麽?
敦化坊一半的調,每丁合生絹一丈,大約一百二十文。
不能用那些細綢、熟綾計價,否則能哭死,最高五倍的價差呢。
對萬年縣而言,這一點錢惠而不費;
對敦化坊坊民而言,這能買四隻荷葉雞呢!
亓官植這個人,有意思,可以深交啊!
“另外,你知道萬年縣從八品下縣尉有六人,各自對應六曹之一。新到任的縣尉夏端,執掌功曹,可能會對敦化坊不利。”
這一句,才是廖騰的真正目的。
功曹掌考課、假使、選舉、祭祀、禎祥、道佛、學校、表疏、書啟、醫藥、陳設,能影響到敦化坊的是考課、醫藥二項。
至於學校,不好意思,那指的是州學、縣學之類的官學,坊學是正經八百的私學,不歸功曹管。
無所謂了,乾自己的事,就算夏端能管到又如何?
終究不是他一手遮天的。
好歹范錚也是從九品下的將仕郎,不是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廖翁,明府那裡,勞煩提醒一下,今年的雨水可能會大。”
對敦化坊坊民來說,雨天不能出門,可能會少掙工錢,但影響並不太大。
可對萬年縣而言,問題就很大了。
萬年縣除了城區,還有鄉村,灞水方向都是萬年縣的地盤啊!
秋收掌握不好時節,雨水泡爛麥子、粟,縣裡的租庸調收不上來,莊戶可能得毀一年的收成。
要是京縣的子民,因為饑荒去乞食,笑話就鬧大了!
亓官植剛剛扶正的縣令,有可能被一把打下,沒人管伱冤不冤。
“幾成把握?”廖騰的聲音有些顫抖。
范錚只能說很大。
廖騰不知道該不該稟告亓官植。
因為,負責天象的官方機構,秘書省太史局,可沒有公告今年會有水災啊!
當然,太史局也不是萬能的,偶爾疏漏也正常,畢竟大唐地盤大著呢。
……
縣衙內,亓官植手一緊,竟扯下兩根胡須,疼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他真說有雨水?”
廖騰歎氣:“是啊!可是,太史局根本就沒說今年會有大雨吧?”
亓官植猶豫了許久,一拍桌子:“將仕郎一向有神異,去年的時疫,救了不少人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令六曹,法曹除外,全部隨本官往各村各裡,一旦麥子成熟,立刻催促百姓收割!誰誤事了,自領一百杖!”
這個決定,其實很冒險,搞不好會為人彈劾。
亓官植能下這決定,是真看好范錚了。
賭輸了,頭上這頂烏紗帽,就當是還范錚人情了。
賭贏了,今年的考課,上中難免。
畢竟,民以食為天。
整個萬年縣衙門,以瘋狂的速度運轉起來,著絳戺衣的吏員們奔赴十裡八鄉的,準備搶收了。
鄉這個神奇的單位,在貞觀九年三月開始設置,貞觀十五年十一月廢除,總共混了六年,因為與裡坊製格格不入而壽終正寢。
感謝嘉憶往昔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