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必敗
退朝,范錚轉到敦化坊門前,卻見右側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武能。
哎,想早點哄娃兒的希望落空咯!
“孫九自己回去吧。”
范錚無奈地安排。
至於雷七、雷九,不用廢話,反正范錚說了人家也不會聽的。
除了太極宮與皇城不方便進入外,這兩位無時無刻不在范錚左右,或明或暗。
大約,除了骨子裡的盡責、對范老石伸出援手的感激,還有將范錚視為親子侄的緣故吧?
還是熟悉的芙蓉園,還是紫雲樓,還是肥胖的李泰,酒菜依舊,樓中空無他人,透著濃濃的衰敗感。
范錚並未因熟悉而懈怠了禮儀,叉手道:“見過大王。”
李泰已沒有朝堂上的精神,略顯頹廢:“坐吧,你我從來沒有從屬關系,何必如此?再說,誰知道今天的魏王,哪天會成為庶人泰?”
“別多心,不是想拖你入局,只是一肚子憋屈無處說罷了。”
“韋挺,悠閑地去太常寺遷隱太子陵了;杜楚客、房遺愛、柴令武,下地方了;司馬蘇勖,換了;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離開魏王府了。大概,我府上,你認識的人,只剩下一個武能了。”
李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一邊吃著酒菜。
“名為左候衛大將軍,實際上連左候衛都不許踏入;任雍州刺史,實則是由黑炭李叔慎這個治中操持具體事務,我便是入衙也是坐冷板凳。”
“從成為礪石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是這個下場。偏偏在外人看來,我這個魏王似乎權勢大漲,手都伸到地方上了。”
范錚嚼了一口極嫩的鹿肉,終於答腔了:“大王就沒想過,乘勢就藩?”
李泰慘笑:“哪能不想呢?可阿耶的意思,就必須堅持!要麽,太子登基;要麽,易儲。”
這就是礪石的宿命。
李承乾登基,能饒得了威脅他位置的李泰?
即便是易儲,新儲君日後能放過李泰這位有優先繼承權的親王?
“知道為什麽是我寵冠諸王麽?知道為什麽我禮秩逾製麽?當真靠我那兩手行書和字畫?”
李家諸王,有幾個不是書畫雙絕的?
甚至,可以直說,就連行徑惡劣的李愔,字畫也沒差到哪裡去。
李祐是個意外。
“貞觀八年,我為越王、左候衛大將軍、雍州刺史之時,聽得宮中侍候過我的老奴密報,才知道,恩寵不是沒有代價的。”
“成為礪石,而不是成為橫刀,是因為我癡肥的身子,是一種怪病,孫思邈道長與散騎侍郎許胤宗、太常丞甄立言會診,直言我活不過三十五歲。”
結果自然很明顯,任何帝王都不會選天然短壽者為嗣子,這就是宿命。
可是,不甘啊!
離那位置,似乎只差一探臂的距離,誰能保證自己不蠢蠢欲動呢?
之前,勳國公張亮似乎投靠過來了,可最後李泰才知道,純粹是胡餅打狗——有去無回。
分拆李泰的部下,是李承乾堂堂正正出手,又何嘗不是阿耶的默認呢?
這麽一分析,李泰早婚早育,竟然合情合理了啊!
“可惜,我想謀一份基業給欣兒,卻無能為力,甚至會連累到他們。”
這才是李泰要說的重點。
若是其他話題,范錚大可以不接,可李欣就不同了,接了人家束脩,雖然沒正經教過他,保命的手段還是該有的。
“大王可讓王妃與世子等人赴洛陽宮宅院,即便是真急眼了,那也有個緩衝的余地。”
“其次,大王求見陛下,保證履行礪石之責,願意承擔任何罵名,絕不解釋,只求陛下保苗裔。”
“只要大王還能奮起精神一鬥,陛下絕對樂見其成。”
李泰,就別怪我出餿主意,實在是伱家太擅長養蠱了。
——
回到敦化坊,范百裡早就急不可耐地在定遠將軍府外等候了,拉著杜笙霞的手,莽撞地撲入范錚懷中。
“阿耶,想!”
杜笙霞笑道:“這兩個月,他總是念著阿耶,孫九進馬廄拴馬時又讓他看到了,一直在念叨呢。”
范錚抱著范百裡轉了圈:“喲,范百裡又長大了呀!阿耶不在家,有沒有聽阿娘、耶耶、阿婆的話呀?”
范百裡奶聲奶氣地回答:“聽話。”
踏入府中,與耶娘敘話,范錚才知道,長安城中也不是那麽太平。
晉王李治與太原王氏祁縣房的聯姻,只是緩和了與世家之間的矛盾,卻沒到達完全消融隔閡的地步。
最關鍵的問題是,晉王妃王氏,到現在腹中仍無一絲動靜,委實心頭不安啊!
若不是晉王妃身邊侍候的,都是太原王氏的自己人,連用膳都試吃過,只怕早有人懷疑是不是皇室偷偷下了避子湯。
沒轍,在權勢中遊蕩的人,沒有幾個不是陰謀論者。
所以,世家與朝廷,半推半就、半遮半掩地扯皮,比如汴州略受了點旱就嚷嚷要減調了、太原請求興修水利了。
每一個問題,都可以保證,絕對不是虛構,但程度就不好說了。
事實上,李泰也沒他標榜的那麽無助,張亮的太子詹事是被李泰拽下來的,封師進、張師政也被李泰設計拿進了大理寺,東宮千牛賀蘭楚石也險些入獄。
“都不是啥省油的燈。”
元鸞總結了一句。
范老石甕聲甕氣地開口:“沒事離他們遠一點,實在不行辭官不做。坊裡這一點家當,足夠過日子了。”
范錚笑而不答。
聽過《好大一棵樹》沒?
在樹下的人,當然是幸福的。
當自己成為那棵樹時,滋味就沒那麽美妙了。
除了為自己謀取生存空間,范錚還需要為樹下的幼苗們遮風蔽雨,為剛剛萌芽的敦化坊系支撐至少十年時間。
杜笙霞挑眉:“以前打過交道的酒坊,或明或暗地打探酒精的製作。”
范錚笑道:“讓他們問陛下去呀!這酒坊,可有陛下的一半份子。”
杜笙霞眼睛笑得眯了起來。
哎呀呀,還是我郎君要得,這不就是皇商了麽?
哼哼,誰敢覬覦試試,弄不掉你家酒坊!
“且寬心。”
這是范錚信心滿滿的承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