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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399章 玄武門外
  第399章 玄武門外
  初秋。

  風還是那麽熾熱,泥土還是那麽燙腳,知了還是那麽聒噪。

  玄武門外,京苑總監的部田中,泥土盡數被翻起,野草被堆積到一處,曝曬小半日之後付之一炬,滾滾濃煙衝天而起。

  即便是司農寺所屬,燃燒大堆的野草也需要報備的。

  畢竟,這個時代的煙霧,有著濃重的意義,烽煙了解一下。

  當然,烽煙裡加了料,色澤與尋常煙色迥異,等閑不會看錯的。

  但是,非要有人拿著焚燒野草的煙霧當烽煙呢?
  這世上,從來不乏趙高,白狗偷吃、黑狗當災的事屢見不鮮,別以為貞觀朝大風氣向好就沒這惡心事了。

  就連李治知道此事也滿眼的驚愕。

  大唐的忠武將軍加司農少卿,竟如此謹慎嗎?
  在喜鵲喳喳叫著,盤旋落地,呼朋喚友,盡享這一場饕餮盛宴。

  各種小型鳥類漸至,嘰嘰喳喳聲匯聚成美妙的樂章,看得敦化坊學生們心曠神怡。

  雖然想歡呼雀躍,卻怕驚擾了鳥雀,陳利儉他們面容上滿是笑意。

  李守因撇了撇嘴,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部田,頓時鳥雀驚飛。

  陳利儉勃然大怒,伸手搡了一把李守因,卻沒推得動。

  哪怕是庶子,李守因也多少練過家傳武藝,不是陳利儉這種早就沒了傳承的散落支脈能比擬。

  李守因咆哮,掄著拳頭就要朝陳利儉面門砸去,卻聽得范錚鼻孔裡一聲冷哼,只能悻悻作罷。

  阿耶在范錚面前尚且謙恭有禮,李守因自然不敢炸刺。

  何況,范錚決定了自己的去留,不呆在敦化坊,回去看阿娘的臉色麽?

  庶子得稱呼阿耶的正妻為阿娘,自己的生母卻是阿姨。

  阿姨一詞,於唐有二意。

  一為妻的姐妹,見《楊太真外傳》;
  二為庶母,見《金華子雜編》。

  “好端端的,你非得去禍害鳥雀?”范錚明確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李守因齜牙:“世叔卻是冤枉我了。我家耶耶人稱鳥賊,就是因為射獵鳥獸而起,家傳的技藝罷了。”

  別說,還真有幾分道理,就是李客師的錯。

  范錚哼了一聲:“部田新耕,蟲、卵顯形,正利於鳥雀覓食,也能使田間少一些蟲害,你卻不曉事!再如此,退回李氏。”

  李守因無奈應下,心頭卻不怎麽服氣。

  怎,部田的蟲卵清除乾淨了,常田中的蟲豸就不會爬過來了?
  湯儀典過來行禮參見,同時帶了兩名性格溫順的蕃戶,備運車拉了一車的小鋤頭過來。

  范錚喝道:“這是京苑總監丞,還不速速行禮。”

  陳利儉帶著一乾同窗,叉手行禮:“敦化坊學生陳利儉等見過官人。”

  獨有李守因,抱臂在一旁冷笑,顯然不屑一顧。

  范錚的面色陰了下來:“怎麽,區區從七品下監丞,不入你李公子法眼?”

  李守因眼中閃過一絲倨傲:“我阿耶,殿中省尚輦奉禦,從五品上!”

  “伱阿耶是奉禦,與你何乾?難不成你以為自己也是奉禦了?論資蔭,從五品子,以從八品下敘,還是散官,你在職事官面前倨傲個啥?”

  “哦,忘了啊,資蔭還輪不到你,嫡子李守真才能蔭官。所以,你拿什麽倨傲?”

  范錚言辭如刀,刀刀扎心,刺激得李守因伏地大哭。

  沒得嫡子的命,一身嫡子的病,李楷家婆娘沒把他扔井裡已經很大度了。

  湯儀典笑眯眯地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幣寶才會不介意喲!

  要不是惹不起,湯儀典能上去給他正反八個耳巴子,不對稱都不行!

  還得是上官,絲毫不讓,罵得他哭,爽快!

  坊學生們面無表情地排隊,從備運車上領小鋤頭——萬一笑出來可不太好看。

  鋤頭大致可分為三類:大面積淺挖的板鋤,除草、刮地表的薅鋤,小面積深挖的條鋤。

  精擅奉承之術的湯儀典,安排的當然都是輕薄的薅鋤。

  一些坊學生好歹為家裡打理過兩畦菜地,但更多的是從來沒接觸過農活,只能耐著性子聽蕃戶講解技巧與注意事項。

  最重要的一條:不得持薅鋤打鬧!
  酈正義與糜斐手持戒尺,在外圍警戒著,時不時斥責兩句,誰有打鬧跡象,過去就是兩戒尺。

  沒轍,帶坊學生出來,山長、先生是要承擔責任的,真以為為人師表那麽簡單?
  不同於官奴、蕃戶們的汗流浹背,坊學生的活是輕松愜意的,僅僅是讓他們體會生存的艱辛而已。

  李守因抹了眼淚,領了一把薅鋤獨自立於田地一角,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地皮。

  真是刮地皮,那鋤刃連泥巴都沒沾上。

  脾氣耿直的酈正義想張嘴訓斥,卻被范錚止住了。

  張馳有度,再打壓下去,李守因說不定真崩潰了,以他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出身條件,能摸一下薅鋤都是一種進步。

  即便陳利儉他們沒什麽勞作強度,看到官奴與蕃戶疲憊不堪的樣子,還是很有觸動。

  范錚指了指官奴與蕃戶,當著坊學生詠懷。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知道農夫的辛苦,就應珍惜糧食的來之不易,在家中用膳不要浪費,有機會為官吏也體恤一下民間疾苦。”

  至於《憫農》的作者李紳,作這組詩時血尚未冷,後來為了前程撞入牛李黨爭,良心,大約獻祭了。

  多少熱血男兒,最終昧了良心。

  糜斐與酈正義尚未開口,湯儀典已經擊掌而賀:“上官之作,朗朗上口,通俗質樸,悲天憫人之意真摯感人!”

  湯儀典的話,罕見的沒有奉承,隻說實話。

  旁邊的蕃戶,已經將這首詩口口相傳開了,這便是明證。

  這個時期,能讓不識字的小民記住的詩,真不多。

  何況,這首詩,說的還就是他們這些苦哈哈的。

  糜斐與酈正義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笑了。

  該說的話全部讓湯儀典說了。

  待到用膳時,才是坊學生吃苦的重點。

  家境不是太好的,倒是對粗食、肥肉沒什麽感覺,大口食用著;

  如李守因等人,是沒法下口的,勉強不得。

  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蓋其自然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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