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都督府在大唐可謂邊塞前線,那個斬了之後被丘行恭生食心肝的劉蘭,便曾為夏州都督府司馬,敗梁師都,離間突厥鬱射設阿史那摸末。
夏州都督府下轄夏州、綏州、銀州。
夏州領德靜、岩綠、寧朔、長澤四縣。
貞觀二年,岩綠更名朔方縣。
在唐朝歷史上,夏州是一個奇跡之地,區區一州,寄居了八個羈縻都督府。
雲中都督府,黨項部落,寄居朔方縣,下轄五小州:舍利州、思璧州、阿史那州、綽部州、白登州;
呼延州都督府,黨項部落,寄居朔方縣,下轄三小州:賀魯州、那吉州、閖跌州(足夾跌州);
桑乾都督府,寄居朔方縣,下轄四小州:鬱射州、藝失州、畢失州、叱略州;
定襄都督府,寄居朔方縣,下轄四小州:阿德州、執失州、蘇農州、拔延州;
安化州都督府,寄居朔方縣;
寧朔州都督府,寄居朔方縣;
仆固州都督府,寄居朔方縣;
達渾都督府,薛延陀部落,寄居寧朔縣,下轄五小州:姑衍州、步訖若州、嵠彈州、鶻州、低粟州。
執失州,顧名思義,執失思力的族人。
關內道中,原州中都督府、靈州大都督府、慶州中都督府、延州中都督府都領有羈縻州。
夏州都督時有時遙領,主事之人多為長史。
夏州都督府長史李正寶,五十有余,身子健碩,一身正氣,哼哼哈嘿……
李正寶原是偽梁國梁師都部將,後謀畫擒拿梁師都失敗,孤身投唐。
戰亂年代,為身家性命,倒也情有可原,卻與什麽一身正氣不沾邊。
說白了,大家都是為了活著。
幾個都督府中,唯有夏州未明確記錄是上、中、下哪一級都督府,故李正寶的品秩,也無法確定是從三品、正四品下還是從四品下。
偏偏李正寶今天也未著官服,而是一身細鱗甲,無法一眼分辨。
別駕與長史的分野極其模糊,到垂拱年才明確別駕多為皇家宗枝,地方治中改名的司馬多為貶官,權力基本架空。
長史就成為地方上唯一手握實權的上佐。
太子再怎地有想法,對李正寶還是很客氣的,這一位可以算是事實上的封疆大吏了。
但范錚不同,無論是渾義道行軍總管還是太子賓客,他都必須挺身而出。
簡而言之,太子施恩他施威。
“本總管且問,夏州之外,突厥各部如何?”
李正寶正色拱手:“回總管,突厥各部常有衝突,亦時有越界,故夏州常巡視邊界以驅之。”
邊軍就是這樣,煩得要死,不到徹底敵對之時,你還不能說什麽突厥牧民越界必誅之。
草原上的分界,很多地方都看不到界碑的,也有故作不見的,故常有越界衝突。
突厥與突厥的衝突,突厥與大唐的衝突,大大小小的衝突,構成了這片土地上的旋律。
就這,還是突厥勢微後的狀況,要是貞觀四年以前,那叫做越境劫掠。
可這十八年來,突厥諸部雖小有摩擦,大面上還算恭順,偶有越界,只要不涉及劫掠,大多是驅逐了事。
縱然如此,也免不了偶有傷亡。
或水土不服而亡,或墜馬而亡,或衝突中傷亡。
長安城中的歌舞升平,都依賴邊軍的時刻流血。
邊軍的缺,有募兵,還有一定比例是由流配的人犯補充的。
現在,明白為什麽許多人畏懼流放邊州了吧?
不說征戰,就是蟲豸、豺狼、毒蠍每年都能奪去不少性命。
范錚指節敲了敲憑幾:“每年流配人員,存亡數量如何?”
李正寶滿臉苦澀:“十存其六,或有不適者,或有傷亡。且夏州之北為大磧,時有亡命配軍遁逃其中。”
大磧並不確指某處,而是唐人對沙漠、沙地、戈壁的統稱,此處指的就是北魏時期已經沙化的毛烏素沙漠。
毛烏素,草原語意為“壞水”。
雖然毛烏素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沙地,不至於全然無法生存,但條件確實不樂觀,流配人犯逃進去,夏州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什麽準備都沒有,進去能死一半人。
也就是說,華州流配至此的人犯遁逃,其實還是合情合理的。
范錚面色微冷:“雲陽、涇陽之交,有賊人五十欲伏我渾義軍,企圖驚擾殿下,為渾義軍盡斃。”
“軍中將士,有人認出其中一名賊人,為華州流配夏州人犯。”
李正寶驚得起身伏地:“臣掌控無方,萬死!請殿下降罪!”
太子面容肅然,許久,那略薄的嘴唇才開動:“孤知道,不該苛責於辛勤做事的人,但請夏州掌管好人犯,莫再有此等疏漏。”
李正寶老淚兩行,謝恩起身。
太子知曉李正寶的姿態有做作成分,李正寶知曉太子一定會寬恕。
若真要算帳,就不該是范錚為惡人了。
這是太子在施恩,拿捏了李正寶的把柄,順帶將李正寶納入東宮的勢力范圍。
駐扎之後,太子悄悄召范錚過去:“總管,典膳郎進食先嘗,孤還能接受。可用他食過的碗、箸、調羹,孤寧願受饑。”
也是,說起來都惡心,莫說繼續忍受了。
范錚思索了一陣:“臣身邊這孫九,精擅雞鳴狗盜的江湖路數,倒不若令他跟隨殿下,督察每一頓膳食的製作,檢查所有餐具的安全。”
太子倒真是聽說過孫九的名聲,聞言撇嘴:“好吧,不過尉遲寶琳得隨時盯著他,莫讓他壞了太子內宮的名聲。”
名不正則言不順,一個正八品上典膳丞的赤牒而已,方便得很。
典膳郎平胡聽到這消息,激動地打了個胡旋。
不純粹是能拖人下水,關鍵是太子用他試過的碗箸、調羹,他也覺得反胃啊!
雷七打趣著了一身青袍的孫九:“老了老了,還老樹開花,當八品官了啊!”
孫九笑得露出一口大黃牙,額頭的皺紋仿佛被熨平了。
范錚隱晦地點了一句:“你的舊毛病,萬不可帶到殿下身邊,話盡量少說。”
孫九的笑容頓了一下。
不能和婆娘們風騷一下,人生沒有樂趣啊!
呃,現在也只能想想了,衛無忌那婆娘,凶得很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