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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601章 哄堂大孝
  第601章 哄堂大孝
  回到長安城,風已經熱了,蟬已經聒噪了,人心已經熱切了。

  大唐再一次取得了勝利,沒人管難易如何,只知道勝得光彩奪目。

  押解進來的牛馬,竟然分去了些許俘獲敵酋的光芒。

  俘虜獻於太廟,翠微宮中的貞觀天子難得地回太極宮,於太廟獻祭。

  之後,天子赦阿史那斛勃之罪,賜宅於長安,封左武衛將軍。

  詔令車鼻部遷鬱督軍山,改稱新黎州,以阿史那斛勃之孫阿史那庵鑠統其舊部。

  這一段話容易讓人忽略,但細細品味,其中是有深意的。

  鬱督軍山是薛延陀的王庭,即便薛延陀敗亡了,那也是鐵勒一族的領地,放那麽一支突厥人進去,早晚得起齟齬。

  不管磧南、磧北,都是大草原,中原王朝對草原其實並沒有太好的管理手段。

  既然無法以加特林菩薩令他們載歌載舞,分化瓦解就是必然的選擇。

  總而言之一句話:草原太寧靜了也不好。

  這個計謀,很多人都能看出,卻無解,這就是陽謀。

  阿史那庵鑠也斷然無膽抗命。

  至於牛馬,折相應財帛兌給將士,統一由太仆少卿柴令武收了,押解隴右諸牧監。

  柴令武主動請命,因太仆卿蕭銳服紀、太仆少卿張萬歲年邁,願闔府鎮鄯州諸牧監十年。

  也就是說,柴令武願意十年沉澱於隴右道,一心當個牧馬人,遠離朝堂紛爭。

  貞觀天子自無不準。

  坦白說,張萬歲的年邁,著實讓人擔憂太仆寺後繼無人、大唐無良馬可用。

  “太子所為,彰大唐雄風,朕心甚慰。司空、梁國公沉屙難起,著華容侯隨太子前往探視。”

  話說完,大汗淋漓的貞觀天子上了小玉輦,奔翠微宮避暑去了。

  一個是身子不便,再一個是不宜拖著病軀看望垂死之人。

  後頭這說法,估計很多人並不認同。

  但事實是,如甲帶病探視垂危的乙,而乙恰好在此時過世,乙的家人一口咬定就是甲害的,甲的病情傳染導致乙死亡,或者不講理地說就是乙克死的,就問你怎麽破?
  別說是唐朝,就算是後世,面對這一盆髒水,聖賢都沒有還手之力。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跟別人講道理的。

  故而,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

  務本坊很大,除了國子監還有梁國公府。

  梁國公府很樸素,府上連年輕一些的女性奴仆都沒有。

  房玄齡四子房遺義一身素淡袍服,引太子與范錚一行入房玄齡起居室。

  房玄齡床前,是四子二女。

  這些子女,全為嫡出,無一庶出。

  原因很簡單,房玄齡沒有納媵妾,連皇帝賜的宮女都被故梁國夫人趕走了,自然只有她自己生育。

  在這個年頭,能連生六胎的,還盡數成丁的,讚一聲英雄母親也不為過。

  盧氏趕走皇帝賜的宮女,吃醋的原因大約佔了一半,另一半的原因,大約是不願府中眼線遍布。

  長女房氏,為高祖、宇文昭儀所生的十一子韓王李元嘉之妃。

  次女嫁詹事府主簿鄭仁鎧,意外地得一生平安。

  禮部員外郎房遺直,手牽蹣跚學步的長子房燕客,恭立床側。

  擰巴的房遺愛立於一角,與兄弟不再合於一處。

  上次的鬧騰,婆娘高陽公主性子發作,勒令房遺愛遠離房遺直——除非他能把梁國公之爵承嗣過來。
    高陽公主甚恨房遺直,房遺愛與兄長之情卻一直不錯。

  一頭是婆娘,一頭是兄長,左右都不是為難了自己。

  病床上的房玄齡斜倚,面容較范錚出行前枯槁了許多,眼窩深陷,黯淡的眸子裡隱約現出釋然。

  生老病死,任你身份如何尊貴也躲不過去。

  這一副臭皮囊喲,終究得棄了。

  “孤奉聖命,探望梁國公。公有所需,但言無妨,朝廷自當盡力而為。”

  場面話而已,誰都知道人走茶涼,何況是身後事?

  縮在角落裡的房遺愛眼睛一亮:“此言當真?阿耶一輩子被阿娘管得死死的,至今沒嘗過媵妾的滋味,要不殿下賜他姬妾?”

  屬實哄堂大孝了,就房玄齡眼下這模樣,就是風流當前也沒命享受。

  房玄齡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房遺愛,一言不發。

  房遺愛無奈轉身。

  家法,來吧。

  “臣已七十,在亂世中活下來,看到大唐盛世開啟,已心滿意足。”

  “生無所憾,唯念子嗣,恐行不端,願殿下日後留臣血脈,足矣。”

  房玄齡人老成精,看得很通透。

  萬千承諾,不如留血脈於世。

  諸子尚好,唯二郎房遺愛生性不羈,且與荊王李元景走得近,諸子恐遭池魚之殃啊!

  太子微微頷首,對房玄齡默認自己日後承嗣感到滿意。

  “梁國公放心,若孤有此日,絕對留公苗裔。”

  房玄齡可以算人臣模板,言行舉止幾無差錯,忠誠也無可挑剔。

  但是,房玄齡與杜如晦一樣,都是有逆子敗壞家業。

  這是一個普遍規律了,立國時的名臣,家業往往持續不到後面,而聲名不墜的往往是當時不太起眼的臣子。

  舉個例子,西漢開國時,威名赫赫的韓信、樊噲、陳平,後裔多為無名之輩;

  分割項羽屍體的楊喜,開國幾近無名,然弘農楊氏一脈,兩漢皆聲名遠播。

  至於隋朝楊堅一脈,有說是托於弘農楊氏出身。

  范錚淡淡看了房遺愛一眼,這廝跳脫歸跳脫,想法還是很刑的。

  “恕下官無禮,司空子嗣,雖多有德,卻易為失德之輩拖累。”

  “司空猶記當年慈州刺史杜構乎?”

  太子是來當好人的,范錚自然就是當惡人的。

  施恩、施威,不過天子一念間。

  莫以為天子看重、情同手足就不會下手,真以為是摯愛親朋?
  范錚言辭如刀,讓整個起居室的人都怔住了。

  這一位,說話都不帶修飾的嗎?
  連太子都面現尷尬,房玄齡那幾乎沒肉的面頰卻露出一絲笑容:“君子方直陳過失,不飾言辭。老夫托大,便不行禮致謝了。”

  “大郎切記,吾卒後,便稟朝廷,諸子別籍,各為一脈,相互再無牽涉。”

  范錚的話雖嫌冒失,卻給了房玄齡一個台階。

  臨死的功臣,向朝廷提一個諸子別籍的請求,就問你準不準吧?

  準了,日後杜構的舊事就不會重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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