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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530章 言出必踐
  第530章 言出必踐

  遊俠兒毆鬥,是長安城固有的旋律,缺了仿佛就少些滋味,正如高湯裡沒放鹽。

  民曹公房,司法參軍莘可代正審理著兩撥遊俠兒毆鬥之事。

  遊俠兒這個群體,你說他們無法無天吧,好像也不對,人家至少知道毆鬥不用橫刀,用棗木棍。

  你說他們知法吧,三天兩頭打一場。

  一些遊俠兒,到衙門堪比回家,熟門熟路了。

  一般的遊俠兒毆鬥,也到不了雍州,萬年縣、長安縣各自解決了。

  偏偏他們毆鬥的場所,是兩縣之交的朱雀大街,虞牙與宗政崖岸一推六二五,都說不是自己轄區,雍州也隻得接手了。

  不會推卸責任的官,未必能走得長久。

  “以物傷人及致出血,杖六十;拔發方寸以上,杖八十;致耳目出血及內損吐血,加二等。”

  聽著遊俠兒毆鬥,就覺得是棍棒交加、拳拳到肉、騰挪輾轉、飛簷走壁的熱血場景?

  這可真錯了,除了刻意排戲,毆鬥從來不是什麽好看的勾當,能掄棍棒、能動拳頭、能薅頭髮,急了還能咬下對手的耳朵,某霍姓人氏可為證。

  雙方都有人吐血,但不經仵作驗傷,誰也不知道是內傷吐血還是咬破了嘴唇。

  加二等的意思是,杖八十,再加上八二一十六杖,計九十六杖。

  就這,還是范錚肅清風氣之後,恢復按《貞觀律》行事的判決了。

  遊俠兒也不在乎了,有幾個出來廝混的,沒領教過問事的手藝?
  一名遊俠兒抬頭打量了莘可代一眼,忽地笑得輕快:“官人可記得懷貞坊外之事?”

  莘可代一愣:“抓拐子?”

  遊俠兒笑道:“哈哈!不錯,當時官人可是記下了我們姓名的。黑熊,耶耶可免杖責,傻眼了吧?”

  莘可代令川阿西翻出文書,逐一對應名字、相貌,訓斥了幾句,將這一夥遊俠兒給放了,順便將文書勾銷。

  “雍州做事講究,言出必踐,下次我等必再助官人捉拿歹人!”

  一夥遊俠兒大搖大擺地出光德坊,跪石上的黑熊急了:“官人,這不公!”

  莘可代冷笑不語,川阿西把臉一板:“這很公道!你若能如他們一般,為官府捉拿略人者,雍州一樣能給你一次免杖的機會。”

  黑熊無言,只是挨杖責的時候,尚且小聲念叨:“耶耶也要抓拐子。”

  不知怎地,這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長安城遊俠兒群體中傳揚開來。

  一些心思敏捷的遊俠兒,用輕蔑的眼光俯瞰了掄著羊腿骨火並的同行一眼,外出立功去!
  三教九流總相通,拐子們自以為隱秘的手段,在遊俠兒眼中並不複雜。

  這不代表衙門的公人就不行,只是所處的角度不同。

  天上的蒼鷹眼中難有糞坑的蛆。

  但是,對於雞鴨來說,蛆蟲就是大補之物。

  在長安城到處流竄的拐子們,這下真遭了大罪。

  官府的清理如梳子,再怎地也有遺漏。

  可地頭蛇發起狠來,那才真要命,一百零八坊都無處容身。

  州衙二堂,司法史川阿西頗帶節奏地喊:“雍州治下,無數遊俠,抓到拐子就是一陣打……”

  范錚迷糊了:“莘參軍,怎麽回事?”

  莘可代擺手:“莫多大事,就是兌現了懷貞坊外允諾遊俠兒的事。”

  看到范錚有些記不住,莘可代提醒:“就是身上刺《過酒家》那夥遊俠兒啊!”

  說到這個,范錚立刻想起來了。

  刺青還得刺得那麽有特色,想忘都難。

  好麽,就那麽隨口一說,估計法曹正好免了他們部分罪責,引起了相當部分遊俠兒的追捧。

  莘可代笑得古怪:“關鍵是,遊俠兒抓捕拐子,主要還不是為了讓衙門減免罪責,是要以文比的方式分出高下,以在群體中排出座次。”

  范錚苦笑,為什麽這結果感覺怪怪的?

  “法曹還是循舊例,核對無誤,登記免一次杖責,一夥人賞一貫錢。告訴王福畤,即便是讓本官餓肚子了,這錢也不能省。”

  “但是,告誡遊俠兒,他們出手也是要擔責任的。若是誤捉了良人,每人至少笞四十。”

  有獎有罰,才是正道。

  若是由著遊俠兒胡來,最後演變為任意捕捉良人,罪過就大了。

  給出去的權力沒有約束,自然就逮著庶民禍害,誰讓他們無還手之力呢?
  說不定,還有人蓄意縱容呢。

  但在雍州,誰敢這麽乾,范錚一定會想法整死他。

  范某雖不是純好人,至少要臉,更怕被罵祖宗十八代——雖然范老石根本就不知道祖宗埋在哪裡、名字為何。
——
  司戶參軍王福畤身上黑了許多,牽著長子王勔,略為得意地向同僚們炫耀。

  大儒王通之後,家學淵博,然王通的智慧並未體現於兒輩,而是隔代遺傳了。

  略為無奈,好歹也後繼有人。

  當然了,真正才氣衝天那一位還沒影子。

  炫娃的目的,是想壓一壓新來的司戶府駱賓王,別以為有點才名了不起,有才的人多的是。

  平心而論,王勔的儒學、詩詞,當不遜駱賓王當年,讓駱賓王隱隱流露出一絲欣賞。

  也僅僅如此了。

  被雍州貢舉明經,駱賓王也有了任官的資格,便是流外官也比原先的私學助教強多了。

  為什麽不去參加科舉,謀一個光明的前程?

  說到這裡,就得提一提科舉初期最令人詬病的“投行卷”,憑你怎地有才華,也要登臨大人物府邸,恭恭敬敬獻上自己嘔心瀝血之作,換取人家那麽一絲青睞。

  這樣,科考閱卷時,有大人物提過的名字就會優先過關。

  這會兒的科舉,可沒糊名啊!

  駱賓王骨子裡是個驕傲的人,寧肯低頭教書,也不願投行卷,雍州能格外賞識,已經是最佳的歸宿了。

  沒有隗陰陽暗暗抽送一把,他就再苦熬許多年吧。

  范錚負著手步入民曹:“王參軍黑了、瘦了,這是去巡察回來?這是令郎?果然一表人才。”

  王福畤的幾個娃兒,日後也就王勔官做得最大。

  “民曹是務實之地,就應當效仿王參軍,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不壓榨官吏是一回事,但六曹為務實之地,絕不允許擺爛。

  駱賓王突然麻了。

  雍州衙門是怎麽回事?

  別駕不是沒有文學造詣麽,突然蹦出這兩句是怎麽回事?

  驕傲如駱賓王,也得承認這兩句詩,絕佳,不遜自己的巔峰水平。

  要命的是,駱賓王知道,這絕對是一首詩裡拆下來的。

  全詩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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