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元來是你
眼角的余光掃到太子那英姿勃發的面容,范錚越發覺得,哪裡有點問題。
墮婆登、乙利、鼻林送、都播、石、波斯、康國、吐火羅、阿悉吉等遠夷十九國朝貢,君臣俱深以為喜。
波斯被大食打得狼狽不堪,美索不達米亞丟失,伊嗣埃三世無力回天,薩珊王朝危如累卵。
刑部侍郎崔仁師出班:“今年秋決三十九人,流三百九十七人,較上年略為增長。”
范錚無奈,雍州為流人犯做了傑出的貢獻。
話說,現在的人是吃得太飽了嗎?
被流的幾個人,范錚刻意提高了懲處。
什麽玩意,連吃人魔王朱桀都有人為他洗地?
有些人呐,吃得太飽,需要去驩州吃點龍牙蕉淨化一下腸胃。
一天吃三頓龍牙蕉,腸道保證乾乾淨淨。
宗正少卿出班稟告:“濮王世子李欣病亡,擬葬鄖鄉城東裡許的馬檀山。”
李世民仿佛老了許多,無力地抬了抬手臂,王波利張口:“聖諭:厚葬。”
不對啊,范錚去鄖鄉縣的時候,李欣不是好好的嗎?
也不對,范錚當時根本就沒見到李欣,只有薑茯苓入了後宅。
薑茯苓可從未提及,閻婉及李欣狀況如何。
倒是馬檀山,自此變為李泰家族專用墓葬之地。
范錚微微抬頭,卻見太子李治長歎:“孤與欣兒自幼相處甚善,聞此噩耗,不由悲從中來。”
“令太子左清道率副率尉遲寶琳、太子舍人李義府急赴鄖鄉縣,代孤送欣兒一程。”
范錚微微頷首,太子還真是有情有義。
等等!
換個角度想想,太子莫不是懷疑李欣假死脫身?
嘖嘖,這些人的心眼,不知道是怎麽長的。
腹誹是一回事,換范錚在那位置上,也一定會嚴防死守,防止在關鍵時候出現任何問題。
看著李治神采飛揚的面孔,范錚突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於是,後半程的朝會,范錚都聽得心不在焉,虧得議的多半不關雍州之事。
將軍郭廣敬出班:“臣奉詔征招突厥車鼻部阿史那斛勃入朝,車鼻悖逆,臣請討之。”
郭廣敬其人,雖號將軍,史無戰功,書法以“恬靜妍妙”著稱。
一個沒撈著仗打的將軍,委實無奈。
《弘福寺首律師碑》便是由許敬宗撰、郭廣敬書、張士貴立。
在名家輩出的唐朝,郭廣敬這一手書法,自然就被擠到後面去了。
不是郭某筆鋒不利,奈何他人實在太強了。
阿史那斛勃,那個自稱乙注車鼻可汗的突厥小汗,不是還企盼天可汗的正式冊封麽?
怎,勝兵三萬就牛得不行了?
“著右驍衛翊府中郎將高侃,率一軍平叛。”
李世民輕描淡寫地下令。
一軍,大致二至三萬人。
以區區中郎將為主將,雖說有磨練他的意思,也真是看不起阿史那斛勃小兒。
現在的大唐,不是當初被動挨打的大唐,區區車鼻部,哪怕勾結了葛邏祿、仆骨也非大唐之敵。
螳臂當車,無非如此。
車鼻部是沒有能力正面相抗的,即便拉盟友下水也辦不到,唯一的可能是憑借突厥的縱深避讓,耗到唐軍糧草將盡、自動退去。
“遣使車鼻北之結骨,令其俟利發失缽屈阿棧相助高侃。冊結骨為堅昆都督府,失缽屈阿棧為都督,兼授左屯衛大將軍。”
一拉一打的策略,貞觀天子用得爐火純青。
結骨自貞觀七年以來,朝貢不斷,貂皮每年都入宮,幾番請求羈縻,與大唐的關系極為密切。
這關系其實很正常,直白一點說叫地緣政治,文雅一點說叫遠交近攻。
反正大唐與結骨不可能與疆界問題摩擦,為什麽不努力交好呢?
失缽屈阿棧的態度,決定了結骨與大唐的關系,以羈縻的方式納入版圖,也是皆大歡喜。
對結骨來說,找了個強力支撐的背景,大可以在草原上揮刀大喝:“還有誰?”
——
退朝、下衙,回府。
范錚幾乎是渾渾噩噩的,腦子裡仿佛一團漿糊。
坐上位子,用膳都心不在焉。
“阿耶,你的碗裡都沒飯了,還吃呢?”范百裡敏銳地發現了阿耶的不對。
范錚收回心神,才發現碗裡空空如也,不由自嘲一笑,放下碗箸,慢慢踱到遊廊下,看一池草魚遊來遊去。
侯府大了,該有的水池、假山也布置了。
唯有養魚,范老石死活不肯養錦鯉之類的觀賞魚種,執意養草魚,說是能看也能吃。
這就是挨過餓的人,最本能的反應,看到什麽食物都想囤積一把。
遊廊下,元來癡癡傻傻地看著遊魚,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范錚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宗正少卿上報朝廷,濮王世子李欣病亡。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雷七等人身影閃動,徹查府中每一寸地方,防著不相乾的人接近侯府。
元來面現悲色,對范錚叉手,卻一言不發。
范錚憤怒地抄起拳頭大的石頭,砸進水池裡,濺起些許浪花,草魚驚慌地甩尾,鑽入水底。
都他娘的不是好人啊!
從頭到尾,就范錚一個蒙鼓人!
難怪薑茯苓來去都未與自己交談一語,是心中有愧還是怕露出破綻?
李泰這狗東西,還裝可憐!
偷梁換柱的手法,還真用得嫻熟啊!
難怪當初看元來會覺得奇怪,為什麽一個內給使會有胡茬!
這一切,還是出自皇帝手筆!
至於說范錚之前為什麽想不起,簡單的化妝術就能讓一個人形象大變,比如劍眉變刀眉。
若心無疑慮,是真看不出來的。
別說范錚認識李欣的話,去鄖鄉縣時的李欣才多大?
現在的李欣,是中男!
幾年時間,早就長開了。
關於年齡,計算無誤,別忘了現在說的都是虛歲。
李欣與李治相差四歲,但經歷了磨難的李欣長得有點著急,隱隱與李治身形、相貌相似,才導致了范錚的疑心。
不開口,是因李欣正處變聲期,聲音正難聽著,說話就露餡。
惱怒了一陣的范錚,無力地擺手,讓“元來”離開,自己靠在廊柱上,無助地苦笑。
這不是自己能抗拒的,只能躺倒、迎合。
真想毀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