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又是一年端午時
蒲昌酒、粉團粽,艾草懸門樂融融。
端午這一天,可是大唐的假寧之日。
宮裡賜了每位五品以上大臣一塊銅鏡,號稱是揚州在江心舟上鑄成的銅鏡,亦稱“天子鏡”,品質上佳,鏡中人毫發畢現。
銅鏡用久了需要磨,所以梁羽生小說裡還有一個磨鏡老人。
說天子鏡是端午成鑄,那不過是個名頭,從揚州進貢銅鏡到長安城,是需要時間的。
范錚有理由懷疑,所謂的“江心舟”可能是誤寫,或是故意錯寫,“江心洲”才是真實的鑄鏡之地。
莫說這是胡說八道,通假字滿天飛的時代,這還是有一點可能的。
皇帝精神好了不少,親手書了“龍”、“鳳”、“蝶”、“鶯”等字於團扇上,分賜諸臣。
龍鳳之類的字眼略敏感,皇帝親賜就沒有問題了。
范錚得到的團扇,飛白體書著一個“龜”字,沒眼看。
當然了,這個時代的龜,真不是在罵人,隱約有祝長壽之意,“龜雖壽”嘛。
還有一個傳說,也抬高了龜的地位,蝦兵蟹將龜丞相。
就是范錚感覺有點膈應而已。
皇帝還賜了范錚一條黑玳瑁腰帶,鐵小壯是黑銀腰帶,也算是文武有別。
這腰帶可不是勒褲腰的,純純的裝飾品,是帝王將相畫像上兩手抓的那條腰帶,可別當人家提褲子。
地方官府向皇帝送錦繡衣裳,皇帝賜臣子細葛夏衣,每一件上頭還繡著大臣名字,范錚自然有份。
皇帝賜夏衣,杜甫還寫了《端午日賜衣》一詩感慨。
“宮衣亦有名,端午被恩榮。細葛含風軟,香羅疊雪輕。自天題處濕,當暑著來清。意內稱長短,終身荷聖情。”
地方官貢衣,同樣是杜甫的《惜別行,送向卿進奉端午禦衣之上都》可為證。
范錚還得皇帝賜兩條百索,又名長命縷,分拴在范百裡兄弟手腕上。
元鸞慈眉善目地賜給范百裡、范鳴謙一條鮮豔的裹肚,也就是肚兜,樣式有點別扭,蟾蜍醜得慘不忍睹,眼睛一大一小,嘴巴歪得龍王似的。
范錚笑道:“阿娘的女工有長進啊!”
唯其醜,方能證明是元鸞本人的手藝。
相較從前剪下盡皆為布幡的盛況,真是手藝大有長進了。
端午繡蟾蜍或五毒,有辟邪驅毒之意。
范錚的理解,大約是以毒攻毒?
杜笙霞的阿娘同樣送了兩條裹肚過來,人家繡的蟾蜍就是招財蟾蜍,金燦燦的,兩眼靈動,透著股可愛勁。
一般來說,端午的裹肚是外婆送。
范百裡興衝衝地讓雷十三把粉團置小幾上,抬到烏頭門前,親執小弓、無鏃箭,五步之外開弓。
“兄長,我要吃肉粉團!”
范鳴謙口水都流出來了。
純粹是湊熱鬧而已,你真要全部擺他面前,任他敞開吃,他很快就沒興趣了。
隨著內包的餡不同,粽葉外頭的細索顏色也略有區別。
范百裡松弦,小箭射到一個肉粉團上,范鳴謙笑著衝過去抓起粉團,要雷十三幫忙解細索、開粽葉。
范百裡摸了摸范鳴謙的肚皮:“二郎乖,今天只能吃這個粉團,吃多了會膈食,到時候要喝苦得難受的藥湯。”
兄長風范十足。
范鳴謙啊嗚一口吃完了粉團,笑嘻嘻地點頭。
對娃兒來說,湯藥什麽的,太可怕了。
又不是只有今天才能吃到粉團。
好在范鳴謙吃東西也有數,差不多就會歇了,可不像一些貪嘴的娃兒,明明吃到吐了還往嘴裡塞食物。
“陸飛甲,該你了。”
范百裡將小弓遞出,補充了一句:“府上還有很多粉團,不要急躁,排隊射粉團,每人最多兩個,可代阿弟、阿妹取。”
哪家都不缺粉團,可這種遊戲方式獲得粉團,極吸引小兒輩。
范百裡規矩一立,娃兒、妹娃子立刻自覺了許多,幾個妄圖插隊的娃兒,還被脾氣火爆的妹娃子指著鼻子罵。
未長成以前,娃兒一般還沒有同齡妹娃子強悍,甚至還有娃兒被妹娃子摁著捶的。
娃兒、妹娃子嬉笑一團,以烏頭門為源頭,隊伍慢慢向坊中街心延伸。
坊中的婆娘漢子早就見怪不怪了,隻沒口子地稱讚范百裡。
“給事郎繼承少卿的大氣,有好事想著街坊鄰居,不吃獨食。”
倒不是圖這點小便宜,只是在為娃兒們感到慶幸,日後會有范百裡照應他們。
這次的射粉團,就能看出點端倪。
不出意外,下一代敦化坊的領軍人必是范百裡。
更不要說范百裡還有官身呢。
娃兒們紛鬧著,范百裡、陸飛甲維持著秩序,氣氛總的來說很融洽,就是總有人射歪了,然後招致旁人的取笑。
有人想多拿兩個,立刻招致旁人的唾棄。
“兄長,我要棗泥的!”
“兄長,我要豆沙的!”
那些稚嫩得拉不開小弓的娃兒們,紛紛叫嚷道。
范錚與杜笙霞微笑著站在烏頭門後,看著范百裡像模像樣地引領著坊中的大小娃兒,老懷大慰。
“有我昔日風采。”范錚自誇。
“比你出息多了,大郎憑威望征服街坊四鄰,你憑棗木短棍打服街坊鄰居。”杜笙霞揭短。
杜笙霞嫁到敦化坊那麽幾年了,范錚的糗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范錚哈哈一笑。
他的氣量,還不至於小到與自家娃兒爭風吃醋。
真正開心的,還是范百裡兄弟間的友愛,想來日後不至於因屁大的家產反目成仇。
酈正義帶著他家大郎過來,給范百裡兄弟送上繪了麒麟圖案的團扇。
扇子是酈正義婆娘繡的。
他家大郎進國子監,日後至少是流外官起步。
酈正義當年臭脾氣結下的對頭,大約沒誰敢與范錚過不去。
隻這一步,就決定了他家大郎日後的成就。
至於讀書,酈氏真不弱於人,就是主攻雜學而已。
“謝謝師父、師母!”
范百裡接過團扇,帶著范鳴謙叉手行禮。
大郎懂事,二郎基本就不用費心去教,長兄如父不是沒道理的。
酈正義笑道:“有點小機靈,還知道謝師母。”
范百裡笑嘻嘻的:“師父這話說的,你也不會女工啊!”
呃,范百裡這話,多少有些絕對了。
不說男裁縫這事,范錚上輩子見過不少三粗五大的漢子,捉起毛衣針,上針、下針打得飛起,玩得不遜於婆娘。
更不要說那些在固定場所專業踩縫紉機、勾毛線衣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