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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歸》468.第454章 從軍是為了自己(兩更合一求月
   第454章 從軍是為了自己(兩更合一求月票)
  既是遇著了,禮數亦少不了。

  朱綻客氣問安,喚了聲“喻公子”。

  喻誠安想回一禮,手才抬起來,左側是一罐茶葉,右手是兩壺酒。

  這讓他的動作頓了下,人也一愣,略顯滑稽。

  邊上,徐栢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把客人手裡的禮物都接了過來。

  喻誠安兩手都空了,自己也忍不住笑:“讓郡主與朱姑娘見笑了。”

  朱綻笑容淺淺。

  前回態度表明直白,此刻禮數到了就好,也沒有再多客套的道理。

  她稍一頷首,給林雲嫣遞了個眼神。

  林雲嫣會意,與喻誠安道:“國公爺在書房,喻公子往花廳小坐,栢叔去他過來吧,我還要送朱姑娘走,先失禮了。”

  聞言,喻誠安下意識地往邊上退開半步,讓出路來。

  夏風帶著暑氣,擦肩而過時,也吹來了姑娘家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

  家中祖母喜好花卉,饒是喻誠安不曾接觸過女子胭脂,也知道花果香氣的花露會是什麽樣的。

  而清淡的皂角……

  喻誠安的視線不由自主看向朱綻的耳垂。

  耳洞上隻插了茶葉梗。

  是了。

  朱姑娘還在為她母親守孝。

  她前回說過,她不會做一輩子的在室表小姐。

  裕門一戰,時間難說,那會不會等他從邊關回來,朱綻已經定了親事或是出閣了呢?
  這個念頭一湧上來,喻誠安一時衝動,喚道:“朱姑娘請留步。”

  朱綻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面上露出不解。

  喻誠安摸了下鼻尖。

  話出口時就知衝動了,可既然已把人叫住,那不說什麽又難免顯得猶猶豫豫。

  罷了。

  就當不留遺憾吧。

  喻誠安道:“朱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林雲嫣並不多言,她只看朱綻態度。

  朱綻稍有遲疑。

  平心而論,她知道自己拒絕為好。

  前回把話攤開來說,了斷的是喻誠安讓祝嬤嬤出面的示好舉動。

  體面人行事,說到底也就是“克制”二字。

  正因為心裡的情愫還在,才會有“克制”。

  人心都是肉長的。

  哪能因為幾句話,所有的欣賞也好、傾慕也罷,說收回去就收回去呢?

  喻公子若真是那種“收放自如”的性情,反倒會讓朱綻感覺“怪”。

  因而,不見不言,保持距離,對彼此都好。

  她若讓步多給機會,反而會讓人更難放下。

  可也正是因為是肉長的,朱綻一時亦很難說出決絕的話來。

  朱綻多打量了喻誠安幾眼。

  對方面上沒有小心翼翼的試探,也沒有什麽糾結、不甘的樣子,依舊是坦然又直白,仿佛她應與不應都可以。

  決定權在她,沒有感受到任何負擔的也是她。

  這般規矩又有分寸,朱綻想了想,與林雲嫣道:“那你等我一會兒。”

  林雲嫣頷首:“我去轎廳等你。”

  徐栢也樂呵呵地退開了。

  喻誠安開口道:“我今日過來是與輔國公說出征之事,我已稟明長輩,得了聖意,之後隨國公爺一道出發往裕門。”

  朱綻愣了下,不解地看著他。

  喻誠安被她這吃驚樣子逗笑了,問:“我若建功而返,朱姑娘能不能嫁給我?”

  話音一落,朱綻的臉刷得燙了起來。

  一時間,她也說不出是羞的還是氣的,聲音與語氣都重了些:“你在京城裡好好當你的侯門紈絝小公子,何必去戰場上搏命?如果你是為了讓我點頭而去做豁出命的事,我認為你又蠢又傻。”

  挨了幾句重話,被說又蠢又傻,喻誠安不止不生氣,反而笑容越發爽朗。

  “哪裡還能繼續當紈絝?我想當,我祖父也不讓我當,”一個勁笑了會兒,喻誠安在朱綻越來越沉的臉色裡收起了笑,清了清嗓子,嚴肅又鄭重道,“當然,我是自己想明白了,想要活得像個樣子。

  我這幾年渾是渾了些,但也不是爛到骨子裡了,可能是年紀到了,十歲冒頭能沉迷鬥雞鬥蛐蛐,快二十了還是得有點人樣。

  朱姑娘認得安逸伯對吧?

  他家那幾個孫兒,小時候還是我的手下敗將。

  說這個不是想自吹自擂,就是想說,我多少有些基礎,不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腦袋一熱就去送死了。

  真連刀槍都不會,我吵著要去,我家裡也不敢讓我去。”

  聽他這麽說,朱綻平複許多。

  也是。

  喻誠安上頭長輩多,他敢尋死、家裡有的是辦法阻攔。

  既然沒有攔,那就是讚同他改一改原先的紈絝脾氣,走一走正經路子,哪怕這路子有風險。

  喻誠安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就是要離京了,嘴上討個便宜,最後替自己爭取一把。

  剛才想到的,許是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定下,我真的再無機會了。

  當然,我不是為了讓你點頭才選擇從軍,更不會因為你不點頭就不好好操練、給戰局添亂。

  從軍是為了自己,這一句不是騙你的。”

  朱綻一時無言。

  這一刻,仿佛回到了上一次他們面對面時一般,只是局面調轉過來了。

  上一回,是她一席話堵得喻誠安說什麽都恰當,而這一次啞口無言的是她。

  明明有許多話語,卻是無從說起。

  好像說什麽都不合適,都對不起這份坦率與赤忱。

  是啊。

  她是見過不少紈絝。

  她的父親朱騁就是紈絝中的“表率”。

  可論心性,她能感覺到喻誠安與朱騁是截然不同的人。

  不是爛到骨子裡嗎?

  朱綻徐徐舒了口氣,許是胸中鬱氣也散了許多,許是喻誠安這一走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

  她抬起頭,直視著喻誠安的眼睛:“我母親走了兩年。”

  喻誠安眉梢一抬,轉了個彎才明白朱綻的意思。

  “是,你還有一年孝期,”他懇切道,“那就先看一年?這一年裡我在裕門要還像個樣子,你到時就考慮考慮?”

  朱綻呵地笑了笑,很輕也很快,笑容在臉上一閃而過,心情倒是越發舒展了些。
    “等你從裕門回來,我把考慮的結果告訴你。”

  喻誠安笑了,笑意久久不散,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他知道朱綻其實並沒有應允什麽,但比起前次那樣斬釘截鐵的拒絕,還是進步良多。

  正如他說的,他的改變出於本心而不是為了朱綻,得任何結果他都不會怨懟。

  不過,若是這份改變能落在朱綻的眼中,讓她不再將他視作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他當然也會高興。

  最後結什麽果子,那是收獲,而不是脅迫。

  喻誠安拱手道了聲“保重”。

  朱綻頷首,回了句“保重”。

  之後,兩人一個向裡,一個向外,各走各的。

  林雲嫣在轎廳等了會兒,就聽見了朱綻的腳步聲。

  等朱綻進來,林雲嫣仔細觀察她神色,想從她的臉上判斷出狀況來。

  “好奇就問,也沒不讓你問。”朱綻嗔她。

  好姐妹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朱綻理了理思緒,把狀況都講了。

  林雲嫣聽完,歎道:“你前次拒絕得乾脆利落,這次倒是心軟了。”

  沒有把話說死,留有余地,也就會給人希望。

  “我最怕的是遺憾,還有後悔,”朱綻的聲音低了下來,“我母親在徹底昏迷之前,癱在床上三個月。

  我當時也小,不懂事,問她為什麽不能下床,為什麽不能陪我玩。

  她昏迷的前一天,我還跟她發了通脾氣,口不擇言說了很多幼稚又傷人的話。

  後來,等我意識到她真的不會醒過來了的時候,我很後悔很後悔。

  如果我早知道會那樣,在她還醒著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跟她說話,告訴她我下輩子還想給她當女兒,而不是說一堆讓她傷心的話。”

  朱綻說到這兒歎了口氣:“戰場難料,說也說不準的。萬一有個什麽,他也能存一份念想,而我自己,是我自私吧,我不想有一日我又後悔說話太重,過不去這道坎。”

  說到底,這個余地不是留給喻誠安的,而是朱綻給自己留的。

  不痛不癢,不等於任何結果,卻能換一個以防萬一的心安。

  林雲嫣莞爾。

  朱綻是理智,卻並非絕情無義。

  說是旁觀者清也行,林雲嫣想,一年之後,朱綻與喻誠安都有會變化,到那時,大概能有不同的答案。

  這廂,林雲嫣安排了轎子送朱綻出府,那廂花廳裡,徐簡冷眼看著那兩壇酒。

  “我成親了。”他道。

  “知道,”喻誠安道,“這罐茶葉是給郡主的。”

  “你不知道,”徐簡淡淡道,“離京在即,時間有限,我不想浪費在和外人吃酒上。”

  喻誠安:……

  行!
  成親的人就是了不起!
  “酒給你留下,你和郡主一塊喝,”喻誠安道,“聖上讓我隨你一道出發,我明日一早先去京畿大營,你到時候見了我、不要意外。”

  徐簡聽完,二話不說,突然抓起茶盞向喻誠安面門擲去。

  喻誠安沒料到徐簡發難,好在身手敏捷,身形向左一偏,避開迎面而來的茶盞。

  只聽清脆一聲響,茶盞落地,碎片四散。

  徐簡點評:“勉勉強強。”

  喻誠安哭笑不得:“你還記得我尚未娶親嗎?我的臉要是毀了,去哪裡討媳婦?”

  “要是連這麽個茶盞都躲不開,我會向聖上諫言讓你老老實實待在家裡,毀容總比喪命強,”徐簡道,“好歹是保安伯么孫,不求門當戶對、合心合意,隻討個媳婦不難。

  你要真去裕門送死,那真是到死都沒娶過媳婦。”

  喻誠安語塞。

  怪誰呢?
  怪他自己。

  這些年成天聽雞鳴蛐蛐叫,根本沒練就與人爭辯的嘴皮子。

  “去院子裡比劃比劃?”喻誠安乾脆道。

  徐簡起身往外頭走。

  他沒有動手的意思,隻叫來玄肅與喻誠安過招。

  林雲嫣走回花廳這兒,遠遠就聽見了拳腳動靜,走近了看,就見玄肅與喻誠安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她便從邊上長廊繞了一圈,走到徐簡身邊。

  “怎樣?”林雲嫣問。

  徐簡偏過頭來,低聲道:“看得出來荒廢了很久正經功夫了,現在出手全是野路子,好在反應靈敏,根基還在,操練一段時日能撿起來。”

  林雲嫣點了點頭。

  玄肅固然沒有使出全力,但喻誠安能應對得了,也讓林雲嫣安心許多。

  相識一場,她也不希望喻誠安去送命。

  當紈絝輕如鴻毛,起碼能活著。

  一改性情奔赴邊關,雖說戰場上沒有絕對的事,可真是送死,那沒必要。

  數百招後,以玄肅的突然發力結束。

  喻誠安清楚自己現在的能耐,輸得也心服口服。

  整理了下儀容,他問徐簡:“能勉勉強強、隨行去裕門了嗎?”

  徐簡走上前去,道:“明日一早去京畿大營,若無意外,兩日後啟程。”

  喻誠安拱手應了。

  事情辦妥,他一個外人很有自知之明,告辭離開。

  林雲嫣和徐簡送了客,不疾不徐往正院走。

  “玄肅跟我去裕門,參辰留在京裡,”徐簡輕聲交代著,“蘇昌那裡若有什麽情況,參辰方便收回來。李渡行事陰險狠辣,即使他不能調動私兵直指京師,也一定會趁著朝廷大軍被西涼、古月牽製而弄出別的動靜來。”

  林雲嫣頷首:“旁處我無能為力,但我會盡力盯著靜心堂,也多加留意李邵。父親亦會幫忙多觀察打聽,你在外頭照顧好自己。”

  夜深下來。

  半夢半醒間,林雲嫣聽著徐簡綿長的呼吸聲,突然劃過一個念頭。

  徐簡這次奔赴裕門,少說數月半年。

  從她上輩子嫁給徐簡開始,到今生醒過來,最初雖未成親,但他們私下往來不少,都能見著面。

  這麽一算,她就從沒有與徐簡分開過這麽久。

  怪不習慣的。

  輕輕挪了挪身子,林雲嫣往徐簡一側又貼近幾分。

  徐簡似是有所覺,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兩日後,晨曦之中,援軍於京畿大營中啟程。

  安逸伯一身戎裝前來送行。

  他看了眼四周,壓著聲音與徐簡道:“你說的事情,老夫心裡都有數,京城這裡交給老夫,你隻管在裕門退敵。”

  徐簡應下,翻身上馬,領軍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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