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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歸》511.第494章 我很期待(正文完)
   第494章 我很期待(正文完)

  禦書房中,氣氛略顯沉悶。

  “朕聽毓慶宮說過‘狗屁不通’,”半晌,聖上才開口,“但這妖怪,還是頭一回聽。唉,邵兒如今這幅模樣,你多擔待些。”

  徐簡道:“殿下因病說胡話,並沒有任何善惡對錯之分,沒有人會揪著病人的幾句話耿耿於懷。”

  聖上頷首。

  這份肚量與胸襟,他知道徐簡肯定有。

  邵兒以前給徐簡尋的那些事,也比今日稀裡糊塗罵“妖怪”要嚴重得多。

  “他既說出些新詞來,之後許是還有新的,”聖上苦笑,“太醫也不敢當著朕的面把話說死了,掛在嘴邊的都是‘恐怕’、‘可能’,但朕心裡知道,他們的意思都是邵兒好不起來了,還會越來越嚴重。若不是封了毓慶宮,邵兒哪天不當太子、直接去金鑾殿上坐龍椅,朕都不會覺得意外。”

  因為他病了,病得厲害。

  瘋得厲害。

  聖上當然也不會和瘋了的李邵計較那些言語、行為上的僭越,但他得把人關在毓慶宮裡。

  沒得讓朝堂越發亂糟糟的。

  聖上又歎了一口氣:“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這話一點都沒有錯。”

  道理上,他都接受了,也知道該看看腳下,每日勤勉;看看將來,另選合適的繼位者。

  可情感上,痛心、難過、愧疚等等,哪能說放就放?

  徐簡觀聖上神色,揣度著他的想法,道:“臣有一些不該說的話……”

  “無妨,”聖上抿了口茶,“你隻管說。”

  徐簡正襟危坐,認真道:“您既然想好了不讓大殿下承繼皇位,瘋瘋癲癲的對他未必不是好事。”

  聖上端著茶盞的手抖了下。

  徐簡的意思很明確,道理他自然懂:邵兒想活命,就必須是瘋的。

  聖上不由難過起來。

  他會老的,有朝一日,他也會死的。

  沒有意外的話,他注定會走在兒子們前面,把江山交給下一代,自己閉眼。

  與歷代的皇帝們一樣,與他的父皇一樣。

  那時,沒有了他的庇護,康健的邵兒會是什麽結果?
  李浚能好好在永濟宮住上這麽多年,一來是父皇臨終前的交代,二來,李浚只是皇子而已,他的母族亦不強大。

  邵兒截然不同。

  他曾是皇太子,是嫡長子,哪怕恩榮伯府不爭不搶、低調行事,也改變不了邵兒的出身。

  沒有哪個庶出弟弟真能容忍這一點。

  彼時,不止邵兒,恩榮伯府都無法善終。

  只有沒有威脅的、瘋瘋癲癲的邵兒,才可能衣食無憂,以彰顯新帝胸襟。

  好名聲,哪位皇帝不想要?
  不過是耗幾口糧食、幾個伺候的宮人,這麽不痛不癢、輕而易舉的好名聲,哪裡去尋?

  徐簡又道:“您前回廢太子,殿下就接受不了,才東宮動了一回劍。

  此次狀況,也就是他病了才安寧些。

  倘若他清醒過來,臣想,他應是無法面對如今的處境的。

  而朝臣們不管是否另有利益,同樣不會接受曾經這麽大病一場的大殿下東山再起。

  彼時,明爭暗搶地爭鬥起來,對大殿下、對朝堂穩固,都是重創。”

  聖上靠著椅背,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閉著眼沉默了許久。

  徐簡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也就停下來,只顧自己吃茶。

  他得讓聖上自己想。

  其中道理,也沒到當局者迷的地步,徐簡曉得聖上一清二楚,只是此前下意識會去回避。

  徐簡就把窗戶紙捅破了。

  良久,聖上開了口,聲音發澀:“他們要麽不敢在朕面前提邵兒,要麽就是借著邵兒的由頭、想看朕還向著哪個兒子,徐簡,也只有你會設身處地為朕考量、為邵兒考量。”

  徐簡斂眉:“臣與殿下熟悉。”

  “也對,”聖上長籲了一口氣,讓自己輕松些,“先不提邵兒了,來說說你。此前你請纓去裕門,說想解了心結,現在解了嗎?”

  徐簡點頭:“算是解開了。

  站在裕門城牆上,看關內關外景致,臣滿腦子都是自己十三四歲、跟隨祖父初次出陣的模樣。

  當年奪回裕門,解了西涼威脅,也是勝利回朝,但祖父的意願一直是把失地收回來,這一次如願,臣也能告祭他在天之靈。”

  “解了便好,”聖上笑了笑,又道,“以前朕讓你陪著邵兒觀政,現在用不上了,你自己是什麽想法?倒不是讓你立刻拿主意,這都年底了,趁著過年多想想,決定了之後告訴朕。旁的都好說,不許提什麽閑散、歇著。”

  “關於這事……”徐簡清了清嗓子,道,“臣的確有想法了。”

  聖上挑眉:“哦?”

  “臣想閑兩年。”

  話才開口,徐簡就見聖上眉頭倏地皺起來了。

  他隻當沒看到,繼續說著:“臣想與郡主一道去各地走走看看。

  之前郡主聽德榮長公主說了些同駙馬出遊的趣事,很是向往。

  成親之後,臣不是在醫治傷勢,就是隨軍出征,都是讓郡主難受又擔心。

  郡主懂事,能理解與支持臣,但這也不表示臣對郡主就沒有虧欠。

  臣想補償她,想讓郡主高興些。”

  聖上眉宇漸舒。

  是兒女情長了些,但真摯、實在,比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強。

  再者,夫妻和睦是好事情。

  “這是論私,”徐簡頓了頓,又繼續道,“論公,臣也有避風頭的意思。”

  點到為止。

  聖上哪裡會聽不明白?
  以前與邵兒走得近,那是作為君王的他屬意的。

  現在“從頭再來”,徐簡和寧安這等身份,就是兩隻金餑餑,若是他們應對不當,被人當刀當令箭,有苦都說不出來。

  回避一段時日,這是最好的選擇。

  同時,也是兩府對他的忠心。

  “公私皆如意,朕當然不攔你們,”聖上道,“好好安排一下,陪皇太后過了年再走。”

  “是這麽一個想法。”徐簡應道。

  聖上說著,倒是另起一念頭:“你們都往外頭走了,不如領了巡按禦史,替朕看看底下州府。”

  天子坐京中,京官、地方官員數不過來。

  聖上能看到很多,但看不到的更多。

  都察院年年都有不少禦史往各地巡按,有人做得好,有人做不好,各有各的緣由。

  “您讓臣巡按是信任臣,”徐簡說得很直白,“臣與郡主離京,底下州府本就翹首,一旦聽到了風聲就立刻趕來。

  若臣是禦史,更是避不開那些官場拉扯,到了地方就全是應酬。

  臣不喜那些,郡主也不喜歡。

  倒不如清淨些出行,走在城中縣中,觀百姓生活,反倒能看得清楚些,而不是被人粉飾太平糊弄過去。

  要是看到不對的地方,臣遞折子快馬進京,您點禦史再下去細查。”

  此話很是在理。

  聖上便沒有堅持,隻問了些路途想法。
    “想去蜀地探望常樂郡主,先前長公主提出來的,郡主聽了也很心動,她記事不久、常樂郡主就遠嫁了,算不上多麽熟悉,但都是皇太后寵著護著長大的,郡主想替皇太后去看看。”

  “也說起裕門,現在關內平定,想到了承遠之後再看看能不能繼續西行,駐地自是不方便,遠遠看一看裕門城牆,應當可行。”

  “還得去一趟定國寺,郡主想去拜一拜。”

  聖上聽徐簡說了不少,先前起起伏伏的情緒徹底放了下來。

  “大順的江山很大,”聖上歎道,語氣裡亦有幾分向往,“朕走過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母后與朕差不多,走得也少。你和寧安好好看,回來跟朕、跟母后多說說。”

  得了聖上點頭後,林雲嫣也仔細與皇太后商量了。

  皇太后當然舍不得,原本隔三差五,哪怕見不到人,也能遣人去問兩句,一旦離京遠遊,幾月都看不到一眼。

  可再舍不得,皇太后也沒有出言阻攔。

  什麽對雲嫣好,什麽對雲嫣不好,她心中一片明鏡。

  “您惦記我,我也惦記您,”林雲嫣輕聲細語與皇太后道,“我會經常給您寫信,隔幾日就寫,您別嫌我長篇大論。”

  “好好好,”皇太后笑了起來,“哀家給你數著,看你能送回來多少。”

  臘月二十五,如往年一般,衙門封印。

  除非有重大事情,要不然官員不上朝、也不坐班,各處應酬的邀約也多了起來。

  借著年後要出遠門,輔國公府謝了大部分的邀請,只有格外熟悉的,才會道了新年。

  徐夫人倒是與劉娉一起,去廣德寺裡拜了拜。

  沒有留在寺中小住,用過齋飯就回了。

  便是如此,也遇著了不少去進香的夫人們。

  佛門淨地,講究一個得體,徐夫人不擅長各種試探,乾脆照林雲嫣說的那般,以“府裡郡主定,外頭阿簡拿主意,我?歸家的姑太太、姑子對家事指手畫腳,你們也煩的吧?我就不惹煩了”全推了個乾淨。

  只有保安侯老夫人,私底下與徐夫人說了幾句。

  “以前提起誠安,各個都不接話,現在反過來了,話裡話外都是想說親事的。”

  “也不怪別人,誠安以前那渾樣,我這個親祖母都捏鼻子。”

  “我們喻家絕不是那種眼高心黑的,我知道誠安為何上進,也很感激、喜歡那姑娘。”

  “若那姑娘看得上誠安,我開春就操辦,若看不上,也是誠安沒那個福分,我們長輩不興強買強賣那套。”

  “我們家以前能養個成天鬥蛐蛐的,就不會在乎外頭其他人說道什麽,讓她莫要有負擔。”

  “這幾句話,煩請夫人替我轉述郡主,再由郡主說給那位姑娘。”

  “讓她隻管照著自己的想法來。”

  徐夫人自然樂意。

  沾喜氣的事,多多益善。

  林雲嫣聽徐夫人說完,也笑了好一會兒。

  近來府裡事多,打量的人也多,便還未趕得及借地方給朱綻與喻誠安。

  哪想到,這兩人自己還沒有著急,喻家長輩先急了。

  話說回來,喻家的態度讓林雲嫣很是放心。

  嫁人是嫁一府的人,隻喻誠安歡喜,那遠遠不夠。

  長輩們都盼著能成的姻緣,才是好姻緣。

  除夕。

  鞭炮震天。

  輔國公府也買了不少,點到後來,劉娉連連捂耳朵。

  等到回誠意伯府拜年,小段氏問起他們出行準備,忍不住紅了紅眼睛。

  “路上一定要小心安全,”她絮絮說著,“出門在外,遇事多商量,別爭執。”

  林雲嫣一一應下。

  林雲芳在邊上替陳氏剝花生,嘴上打趣道:“二姐千萬別只顧玩,不記得回來了。明年過年,能見著你嗎?”

  “這可不好說,”林雲嫣眨眨眼,“許是你不在京裡呢?”

  “我不在京裡能去哪兒?”林雲芳衝口而出,等反應過來了,一張臉漲得通紅,“你你你……”

  逗得長輩們哈哈大笑。

  陳氏邊笑邊搖頭:“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跟雲嫣學了不少,心得都寫了好幾本,怎麽還是一句話就被鬥倒了?”

  林雲嫣又道:“我還沒有去過江南,正好趁這個機會去住一陣,三妹,到時候我送你過去?”

  林雲芳這下是真說不過了,抱起她的花生碗就跑。

  這個年熱鬧,一直熱鬧到了上元。

  衙門開印。

  林雲嫣與徐簡進宮辭行。

  皇太后與聞太妃叮囑許多,依依不舍。

  聖上給了徐簡一塊腰牌。

  “你與寧安的身份擺著,應該也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但以防萬一,腰牌且帶著,有需要的時候,各處都有個方便。”

  徐簡謝恩收下。

  啟程那日,朝霞漫天。

  親友送行,林璵一直送到了十裡亭。

  “到了定國寺,替我陪你母親多說些話。”他道。

  林雲嫣含笑應下。

  惜別下,馬車向前。

  林雲嫣掀開側邊簾子往外頭看。

  參辰與玄肅騎馬跟著,挽月在車廂裡坐不住,挪出去坐了車架,與牛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聲音裡全是期盼與興奮。

  從前,他們也是這麽幾個人離開的京城。

  連夜逃出去,挽月縮在車廂裡,緊緊挨著她,她們顛得想吐又吐不出來。

  他們走過不少地方,但都是提心吊膽、一路奔逃,人越來越少,最後只有她與徐簡兩人。

  這一次,完全不同了。

  他們可以走走停停,看山看水看城看人,照著計劃走,也能一時興起、調轉方向。

  北面還是冬日,但越往南行,春日越近。

  徐簡說服聖上的那些理由,林雲嫣都清楚,但其實,徐簡還有另一層的考量。

  他們一起逃過、痛苦過,那就再走一次,高興地走一次,以後她想起與徐簡的遠行裡,不會全是掙扎與黑暗,而是有更多的歡喜與燦然。

  林雲嫣握著徐簡的手,道:“我很期待。”

  期待要一起去的地方,期待往後幾十年的人生。

  正文完結。

  還有一點番外就全結了。

  感謝大家支持。

  然後給大家推書,幫我做了這本書封面的花花了的新書。

  《詭異入侵,我反殺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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