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亦如黎明前的火花（一）

  當眼前的視線恢復正常，羅伊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處黑夜中的荒蕪野外。

  這是一個無月星明的夜晚，一道穿著灰舊兜帽長袍的纖細矮小身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碎石道上行走著。

  天空之上的灰黑雲層格外厚實，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從天而降，帶著凜冽的寒意，颯颯冷風，將身影身上穿著的長袍吹得不斷向後翻飛。

  前行沒多久，纖細矮小身影突兀的停下了腳步，她抬起頭，色澤偏暗的淡藍色眼眸掃視了一圈周圍，最後落在前方一處斜坡的邊上，聲音淡漠的說道：“出來吧。”

  聲音在寬闊的野外傳出很遠，下一秒。

  “不愧是月光魔女，感知如此敏銳，連C級禁忌物-黑夜面紗都無法瞞過你。”

  一聲輕笑傳來斜坡旁換來，隨著聲音的落下，那裡的空氣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掀開了一般，陣陣漣漪中，攏共十五名神罰騎士出現在那裡。

  “踏踏……”

  現身的第一時間，神罰騎士們就快速行動了起來，除了五人立於原地外，其余十人，五人為一組，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身上浮現一層白光，光芒中，他們以一種誇張速度繞到了月光魔女的身後，最終呈三角之勢，將月光魔女包圍在內。

  “月光魔女·塞希爾，一年前初次覺醒，造成火災，殺害一名神罰騎士，隨後潛逃，此後一年中陸續有五名神罰騎士喪生在你的手中。”

  “罪行之惡劣，言語難以盡述，今日，吾等奉座堂神殿主教之命前來擒拿，我勸你最好放棄抵抗，不然，我們有權利將伱格殺當場！”

  冰冷中帶著肅殺的聲音，從為首的神罰騎士大隊長口中傳出，他身上穿著的鎧甲跟其他神罰騎士、哪怕是另外兩名神罰騎士隊長比起來，都有所不同，身前蝕刻的劍盾標識邊緣泛著淡淡的金色。

  那是黃金位階才能資格擁有的榮耀！

  面對神罰騎士大隊長的厲聲宣判，纖細矮小身影沒有回復，若是換做是之前，她可能會選擇跟神罰騎士大隊長爭辯，但一年後的她，已經不會這麽做了。

  沒有意義了……

  月光魔女·塞希爾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比夜色還要漆黑的飄逸長發，以及一雙瞳孔泛藍的眼眸。

  她靜靜的站在原地，什麽也沒有做，但一股無形的重壓就這麽突然的降臨在此地，令所有神罰騎士眼中都露出凝重之色。

  例行公事的宣判後，見月光魔女·塞希爾沒有投降的打算，神罰騎士大隊長暴呵一聲：“動手！”

  霎時間，所有神罰騎士身上都浮現刺目的鬥氣光芒。

  “咻咻……”

  四面八方，同時有十四名神罰騎士向月光魔女·塞希爾發起了攻擊。

  “鏘啷——”

  神罰騎士大隊長立於斜坡之頂，靜靜凝望著眼前的戰鬥。

  一個異化至今不過一年的魔女，雖然凶名頗盛，但在九名青銅三星、三名白銀一星以及兩名白銀巔峰騎士的合力圍攻下，翻不起什麽浪花。

  但下一刻，令神罰騎士大隊長瞳孔驟縮的一幕，發生了。

  一輪暗藍彎月在月光魔女·塞希爾腦後浮現而出，刹那間，接近到月光魔女·塞希爾十米范圍內的所有神罰騎士，包括那兩名白銀巔峰的神罰騎士隊長，都仿佛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蟲，再無法動彈絲毫，就連他們身上如火焰般跳躍燃燒的鬥氣，都靜止在空中，如同一張畫像。

  一縷縷暗藍月光洞穿神罰騎士的眉心，留下了一個拇指粗、內裡焦黑蝕化不見鮮血的孔洞。

  “轟隆！”

  兩名白銀巔峰的神罰騎士隊長周身鬥氣狂湧，神色驚恐的退出數十米外，躲到神罰騎士大隊長的身後。

  他們的額頭眉心處同樣遭受了暗藍月光的攻擊，但他們深厚許多的鬥氣勉強扛了下來，但即便如此，他們的眉心處還是出現了一個可見森白顱骨的深深傷口，只差一點點，他們也將步上同伴的後塵，被洞穿頭顱而死。

  此刻，兩名神罰騎士隊長看向月光魔女·塞希爾的目光帶著抑製不住的恐懼，如同直面從深淵爬到人間的惡魔。

  看著膽氣盡失的兩名屬下，神罰騎士大隊長沒有出言責怪。

  說實話，剛剛月光魔女·塞希爾的那一招，連他都嚇了一跳。

  無聲無息間，暗藍月光所至，死亡隨之降臨……

  雙眼死死盯著遠方目光空洞而無神的恐怖魔女，神罰騎士大隊長的聲音無比凝重：“觸及冠位的魔女…”

  暗藍彎月在月光魔女·塞希爾身後越升越高，到最後，停滯在三十米高的半空，清冷的暗藍月光鋪撒而下，與緋紅月光交織在一起，給人一種奇異的美感。

  月光魔女·塞希爾抬起手，一朵靜靜燃燒著的拳頭大小的暗藍火團出現在她的掌心之上，她對著暗藍火團輕輕一吹。

  “嘩啦——”

  神罰騎士大隊長面色一變，周身鬥氣爆閃，千鈞一發之際，帶動著他的身體向一側避開了近三米，也就在他剛剛做完這一動作之時，一道以月光魔女·塞希爾所在之地為起點，呈扇形擴張開來、蔓延出去近五十米的暗藍火海地帶便從他的身側呼嘯而過。

  跟常見的炙紅火焰不同的暗藍陰冷火焰，所過之處，堅硬的岩石都被焚燒至細碎的黑灰。

  不，說焚燒有點不準確，用“侵蝕”來形容更加的準確。

  “啊啊啊！”

  淒厲的哀嚎傳入耳中，讓神罰騎士大隊長面色變得異常難看，剛剛情況危急，他根本來不及帶兩名屬下一起閃避，如今兩人被暗藍火海吞噬，在慘叫聲中，身上的鎧甲、連帶著血肉身軀，都被侵蝕成了黑灰。

  這幅恐怖而驚悚的畫面，哪怕實力已達黃金位階，神罰騎士大隊長心中依舊浮現深深的涼意。

  如此霸道而可怕的能力……情報部門傳來的有關月光魔女·塞希爾的情報，全部都錯了，並且錯得很離譜！

  如此強大的魔女，根本不是他們這樣的神罰騎士小隊能夠對付的，必須集結至少三名黃金位階的神罰騎士，才有討伐的可能。

  至於現在……

  神罰騎士大隊長深吸口氣，眼神冷凝下來，周身鬥氣以一種不顧身體負擔極限的程度進行著爆發，隨後，向月光魔女·塞希爾發起了狂暴衝鋒。

  三分鍾後。

  這處僻靜無人的荒蕪野外，神罰騎士大隊長半跪在一處深坑中。

  他銀白色鎧甲的上半身已全部破碎，胸口、腹部均有多處焦黑侵蝕的現象，他的一隻眼睛已經徹底瞎掉，另一隻眼睛的側邊也有一道焦黑的蝕痕，而給他帶去致命傷害的，是一根通體暗藍的能量光槍。

  三米多長的暗藍能量光槍貫穿了神罰騎士大隊長的心臟，將他的身體釘入地面。

  黃金位階的強橫生命力，讓神罰騎士大隊長沒有第一時間死去，他看著深坑邊緣靜靜站立、身後懸浮著一彎暗月的魔女，慘笑一聲：
  “怪物……怪物……”

  “錯了……你們都錯了……這樣的怪物……就應該集結全殿之力滅殺……”

  神罰騎士大隊長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到了最後，已沒了聲息。

  身後的暗月破碎，月光魔女·塞希爾轉過身，在夜色下漸行漸遠，而深坑中的神罰騎士大隊長，身體被風一吹，碎成了漫天黑灰。

  目睹這一戰的羅伊此刻眼中滿是震驚。

  雖然早有預料月光大魔女·塞希爾幼年時肯定不弱，但他卻怎麽也想不到，會強成這樣。

  要知道，現在的月光魔女·塞希爾才剛剛覺醒一年，尚未突破至冠位，可現在的她就能在一分鍾內，以絕對的優勢碾壓黃金一星的神罰騎士！

  神罰騎士修行的呼吸法，是專門用於與魔女對戰的特級呼吸法——神罰呼吸法，這種呼吸法不僅能賦予修習者更強的異常抗性，對懷有魔力的魔女更有巨額的傷害加成。也就是說，修行了這種呼吸法的神罰騎士，在對戰魔女時比一般的騎士有優勢得多，幾乎可以看做是多了一星的實力。

  簡單的對比了一下月光魔女·塞希爾和冰之魔女·艾絲的戰績，羅伊得出了結論：魔女階段時，冰之魔女艾絲遠遠不是月光魔女塞希爾的對手。

  月光魔女塞希爾是那種一覺醒魔力上限就達到100道極限的超級天才魔女。

  當然了，若是在魔女階段時，冰之魔女艾絲就完成了天賦進化，那孰勝孰負還真就不好說了。可惜，很多事情沒有如果，魔女階段，冰之魔女艾絲實力更弱是不爭的事實。

  羅伊腦中一邊思索著，視線一邊跟著月光魔女·塞希爾前進。

  寂靜的黑夜下，重新披上灰色兜帽的女孩孤零零的向著遠方而去，一個個走著、走著……

  作為旁觀者，羅伊能從女孩的背影上，感受到那種刻骨銘心的孤獨感。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亮，而月光魔女塞希爾也來到了一處小村落的邊上。

  時值入秋，農忙之際，天還沒亮，大部分的農夫便早早起了床，想趁著天還沒那麽熱時完成谷物的收割。

  因而此刻這處總人口不過五十的小村落，已非常熱鬧了。

  不僅是大人，就連小孩，也三三兩兩的於田間或幫忙、或玩耍。

  “姐姐姐姐，你幫我梳個頭好不好嘛？大家都說，你梳的辮子最好看了！”

  忽然，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吸引了月光魔女塞希爾的注意，特別是聲音中的“姐姐”、“梳頭”二字，令她空洞的眼眸泛起了漣漪。

  她轉頭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兩三歲左右、身高還不足一米的小豆芽拉著姐姐的褲腰，撒嬌賣萌的場景。

  “好好好，小安娜乖，姐姐這就幫你梳。”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差不多十二三歲，不漂亮但笑起來非常甜的少女，她抱起小女孩，坐在田埂旁，從懷中掏出一柄木質梳子，耐心仔細的幫妹妹梳起了頭，並編織了兩條非常漂亮的小辮子。

  這一幕，讓月光魔女·塞希爾的眼中漣漪愈深，她用力的抱著懷中的人偶，微不可查的呢喃，從她口中傳出：“尤娜姐姐、媽媽、爸爸，你們還好嗎……”

  “塞希爾想你們了……”

  低微的聲音中，帶著顫抖。

  羅伊注視著這一幕，沉默著。

  這一刻的月光魔女·塞希爾，跟不久前殺死神罰騎士的凶惡魔女判若兩人，她，其實也只是一個年不過十的可憐小女孩而已啊……

  直到梳頭的姐妹兩手牽著手離開，月光魔女塞希爾這才收拾好心情，繼續向著遠方而去。

  一年的流浪，年幼的她，內心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堅強。

  羅伊的目光跟隨著月光魔女塞希爾一路前行，穿過了荒山、野村、城鎮、密林，最終，停在了一個繁盛非常的海港城市。

  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月光魔女·塞希爾坐在海港城市之外一處高山的懸崖邊上，雙手抱膝，人偶則被她珍重的放在小腿前，一人一人偶，靜靜俯視著黑夜中依舊燈火通明的海港大城。

  人間繁盛依舊，可卻不再屬於[非人]的她。

  “嘩嘩……嘩嘩……”

  海浪拍打懸崖的聲音陣陣傳來。

  “踏踏……”

  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月光魔女·塞希爾沒有回頭，依舊呆呆的望著不遠處的海港大城，帶著濕鹹的海風，讓她感覺很親切，仿佛回到了幼年時跟姐姐在碼頭區玩耍的時光。

  “月光魔女·塞希爾，一年多前覺醒，先前有二十名神罰騎士死在你的手中，其中甚至包括一位黃金位階的神罰騎士大隊長。”

  隨風而來的聲音帶著特殊的磁性，一名身材高挑而妖嬈的女人來到月光魔女塞希爾身側十米外坐下，她身上穿著深色的緊身皮衣，修長而白皙的小腿末端，綁著一柄紅寶石匕首。

  “所以，你想表達什麽？”月光魔女塞希爾冷淡的說道。

  “我想說的是……殺得好啊！”妖嬈女子笑了起來，如同一朵帶刺的玫瑰，美麗中帶著致命的危險：“這麽多年，多少我們的同胞喪生在這群惡心的鬣狗手中。”

  “你殺了他們，特別是黃金位階的大鬣狗，間接挽救了不知多少的同胞。”

  “我代表她們謝謝你。”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走。”直到現在，月光魔女塞希爾的目光都沒有看過邊上的女人一眼，依舊眺望著遠方。

  “真是冷淡啊……”妖嬈女子咂了咂舌：“雖然我們大家的性格都比較孤僻，但像你這樣極端的，還是比較少見的。”

  感受到月光魔女·塞希爾身上沉凝起來的魔力，妖嬈女子趕忙道：“別這麽暴躁嘛，我來，除了見見你，最主要的，還是想邀請你加入我們的組織。”

  “沒興趣。”

  月光魔女·塞希爾的聲音依舊冷淡，甚至帶上了點不耐煩。

  “別著急拒絕嘛。”妖嬈女子磁性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們的組織，可不是那些三五個弱小魔女聯合在一起就敢自稱的某某無名小組織。”

  “魔女會，你聽過嗎？”

  “……”

  無言的沉默，讓妖嬈女子有些尷尬，她撓了撓頭，苦惱的說道：“好吧好吧，不說這種沒營養的話了。”

  “跟你說點實際些的。”

  “冠位，這你總該聽說過吧？”

  聽到“冠位”這兩個字，月光魔女·塞希爾這才微微偏頭，第一次將目光落在妖嬈女子的身上。

  冠位二字，她何止聽過。

  這正是她不斷追求的境界。

  看到月光魔女·塞希爾終於扭過頭來，妖嬈女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們魔女會中，冠位魔女大人就有至少五名，而會長大人的實力，更是在遠在冠位之上，你如果加入了我們，便能獲得突破冠位，甚至是冠位之上的方法！”

  “你現在的實力雖然不弱，但面對龐然大物般的神殿，依舊太過弱小了，但如果你能突破到冠位，甚至是冠位之上，那情況將再不相同！”

  “有了強大的實力，你甚至能將父母、姐妹接過來一起生活，不必再擔心神殿的追殺。”

  “怎麽樣，要不要加入我們呢？”

  “要知道，魔女會的入會要求可是很高的哦，一般的魔女想加入我們還不要呢。”

  “實話實說，我很看好你。”

  “剛覺醒一年多，在沒有突破‘冠位’時就能擊敗黃金位階的神罰騎士，這樣的天賦，達到冠位之上不是沒有可能。”

  “我這也算是提前投資啦。”

  颯颯海風吹拂，沉默了許久，抱著人偶的少女終於開口：“……我需要去親眼見證你所說的一切為真，才會決定是否加入。”

  “當然，你可以先跟我去看看。”妖嬈女子笑得很開心，她吹了一聲口哨，很快，天空之上飛下了一隻巨型大雕。

  “我的天賦，是能夠幫助動物成長進化，這是我的夥伴阿諾，走吧，它會帶著我們去往海外魔女會的總部所在。”

  妖嬈女子跳動巨型大雕的背上，對著月光魔女·塞希爾招了招手。

  猶豫了下，感知到巨型大雕和妖嬈女子身上並不算強的魔力波動，自襯能一瞬間殺死她們的月光魔女·塞希爾腳步一點，身上暗藍之光一閃，直接出現在了巨型大雕的背上。

  “元素化，嘖嘖，厲害啊。”妖嬈女子感歎一聲，隨即輕輕拍了拍身下的巨型大雕：“阿諾，麻煩你了。”

  “唳——！”

  巨型大雕鳴叫一聲，扇動翼展接近五米的誇張雙翅，用力一扇，便帶動著兩名魔女直衝雲霄，朝著遠方而去。

  羅伊依舊立於懸崖邊上。

  “魔女會……突破冠位之上的方法……”

  他嘴裡念叨著這兩句話，眼中閃過明亮的光彩。

  魔女會姑且不提，魔女們突破至冠位之上的辦法，羅伊可是好奇的很哪。

  冰之魔女艾絲突破至“冠位”後，前進已無道路。

  如果能在月光大魔女·塞希爾的記憶片段中窺得突破至冠位之上的隻言片語，甚至是完整方法，那將大有裨益。

  隨著巨型大雕在夜色中逐漸變小，直至最後徹底消失，羅伊眼前的世界再度發生了扭曲、模糊。

  ——

  （為了全勤，先發一段吧，1點左右後半段寫完就發出來，抱歉抱歉，各位讀者姥爺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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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