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戰爭與和平

  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數字，因為所謂的冗余，是建立在理想狀況下正常能量消耗的前提之下的。

  而漫長的旅程中所遇到的各種意外都在告訴他們，這種完全理想的狀態是不存在的，在滑行之時尚且如此艱難，更遑論減速泊行進入新星系了！
  這個階段與加速階段一致，是事故和意外的頻發階段，如果以加速階段的消耗來估算，這點能源冗余，他們將會冒著巨大的風險！
  所以，他們必須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因為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速度不能降低到泊入速度，整艘飛船將會如同流星一般與赫普銳斯和新家園擦肩而過，以他們的能量儲備，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

  然而，星際之中物質貧乏，而且他們所使用的飛船推進能源，並非常規手段，如何去解決這個難題，所有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但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選擇，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沒有人有魄力下定決心去這麽做，而這也是他們如今集結在主控室的原因。

  因為事到如今，除了推進器之中的能源儲備之外，唯一可能被利用的能源，惟有最為重要的——“種子”庫！

  由於火種的重要性，為保存種子的絕對安全，這裡采用了分單元獨立供能的形式，所用能源與飛船動力來源完全一致，而且數量不少。

  雖然在之前的事故之中同樣有所損毀，但是如果能夠被充分利用起來的話，眼前所面臨的困境將會迎刃而解。

  只是，這樣一來，那些承載著整個文明最優秀個體基因的“種子”，便只能保全極少部分。

  時間已經相當緊迫，要如何做出決斷，他們必須要盡快拿出章程。

  這是智慧文明的通病，往往看似利害分明用腳都能做出的選擇，他們也不會輕易做出決定。

  完全擯棄感情，以純粹的理智來判斷的話，毫無疑問，優先解決當務之急就是最優解，如果不能泊入目標恆星系，就算是完全留存所有的“種子”，文明也注定會滅亡。

  一個是眼前，一個是以後，但是事關文明存續，他們仍然需要商議。

  七百年過去了，哪怕有著休眠輪替，這些在出發之前還是青壯的精英如今已經在飛船之上度過了自己的壯年時期，正在向老年過度。

  如今，他們必須要盡快做出決定，以保證度過危機，亦或者就此消亡。

  這不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決定，卻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那些攜帶著整個文明最優秀基因的火種，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每一個都彌足珍貴，如果選擇放棄絕大部分的話，在基因的多樣性就會被限制，這在事實上也就會極大地降低整個文明往後的上限，除非他們能像蟲族一樣對自己的基因序列進行編輯。

  但是很顯然，一心點亮航天科技樹的他們，並沒有這種能力。

  ………………

  零並不知道有這樣一艘外星殖民飛船，或者說外星逃亡飛船如今正在奧瑞星系外一光年的某處向著這裡極速接近，而且就算知道了，以蟲族如今的活動范圍，也絕無可能跨越如此漫長的距離對其造成威脅。

  所以，一切仍然在按部就班的發展，很是枯燥和平淡。

  零是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的，身處於虛無空間，祂無時無刻都在體驗著孤獨。

  海上潮起潮落，天空鬥轉星移。

  一個個日出又日落，歲月在這種交替輪回之中悄然逝去。

  有蟲族單位在休眠之中死去，也有無盡的輪回在星球之上的各處上演。

  從宇宙視角俯瞰，整個行星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它孤獨地在太空之中運轉，惟有一顆小小的衛星陪伴著它。

  有生物在其上繁衍生息，對於它來說，那些短暫的生命也不過是須臾，數十億年來，它永遠圍繞著這顆恆星公轉，永不停息。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生命在它的體表死去又歸來，一切都是物質的重組，對它而言，新生的與逝去的沒有任何兩樣。

  然而這一次，一個史無前例的種族在短短兩百年之內，就已經走完了自古以來其上誕生的所有生命已經走過的路程，它們不甘於現狀，它們，想要離開這裡。

  三十年過去了，薩斯和它的研究一刻也沒有停下來過。

  當蟲族第一隻體型適中，集合了各個兵種優勢的單位從孵化場中走出之時，零就知道，如今的它們已經在自我改造這條路上走出了一大步。

  因為達成這一點，雖然的確是在薩斯的主導之下，但是卻與薩斯本身的能力毫無關聯！
  這是基因的重組和表達，是蟲族在生物科技層面的成果體現！
  那些按照特定順序排列的鹼基對，薩斯已經搞清楚了其中與蟲族相關的一部分含義！

  在主基地數以萬計的孵化場配合下，意味著它能夠同時對上萬隻樣本進行觀測和對比，再配合以蟲巢意志的強大記憶能力，經過無數次的迷茫和失敗，排除了不知多少錯誤排列之後，它終於搞清楚了這其中蘊含的奧秘！

  哪怕僅僅是有關於如今蟲族一部分，也是極為重要的成就！

  因為這絕不代表著結束，而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將基因庫中的每一種有效片段全部完成確認，將每一種已經得到的優勢基因記錄並嘗試運用，在可預見的時間之內，都會被一一實現。

  蟲族位於地下的主基地在迅速擴張，零需要不斷為薩斯的研究提供方便，大量的孵化場在其中環繞著巨大深邃的消化池佇立，整個地下空間在不斷擴大的同時也在被它們所佔領，如同溶洞一般的結構有效地保證了整體的穩固性，讓其不至於存在塌陷。

  這是蟲族的老本行了，上百年過去了，在挖掘者不斷被改造進化的現在，它們對於這一點可謂是輕車熟路，在蟲巢意志的籠罩下，絕不會有任何差錯。

  …………………

  在現實的壓迫下，一個艱難而又正確的抉擇被飛船中的眾多精英一致通過，為了族群的存續，那麽多的族人都在母星之上死亡，只為了將他們送上太空，送到赫普銳斯來。

  如今，再做出一些犧牲也未嘗不可。

  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火種沒有滅絕，總會有道路擺在面前的，總比永遠流浪在太空之中，最終變成冰冷的太空垃圾要好。

  面向赫普銳斯的減速已經在二十六年前開啟，有了從“種子”儲藏結構挪用的能源儲備，哪怕這個過程中故障頻發，也終於沒有走到彈盡糧絕的那一步。

  運氣站在了他們這一邊，如今，新的恆星已經近在眼前了。

  經過了二十六年漫長時光的減速，如今飛船的速度已經由光速的百分之七，約21000公裡每秒，降低到了1200公裡每秒，就算如此，如果在奧瑞的星球表面，以這個速度，它在一分鍾內就可以繞其赤道航行近兩圈！
  如今，最危險也是最艱難的時間段已經過去，在減速的最初階段，不論是對於飛船本身還是其上的生物，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好在如今他們已然安然度過，雖然有些波折，但是總歸是有驚無險。

  在付出了巨大的幾乎可以說是難以承受甚至可能會降低文明發展上限的代價之後，它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接下來的減速過程，已經是他們在克裡斯特爾星系所熟知的領域，大概率不會再出現什麽意外。

  根據計算，飛船對於赫普銳斯的最佳泊入速度應該在150公裡每秒左右，按照計劃，在進入星系內部之後，他們會再次啟動引擎，掠過外圍的諸多行星軌道，直奔恆星系內部的第三行星而去！

  那裡，將是他們的新家園。

  主控室中，隨著減速進行到末尾，原本在做出決定之後再次陷入沉眠的文明精英，漸漸開始蘇醒集結。

  如果零能夠觀測到這裡的話，恐怕第一時間就會將章魚怪的名字送給他們。

  他們擁有著眾多而又敏捷的觸手，相比於冰冷的太空，在飛船內部，是最適宜他們活動的區域。在這裡，他們活動幾乎不受到限制，因為除了維生系統之外，其內部的自轉系統也為他們在宇宙深空之中營造出了與母星相近的重力環境！
  “我們預計將在三年之內完成第一輪減速，以萬分之五光速進入星系內部，按照切角計算，將會在兩個月後穿過最外層巨行星軌道，不過它屆時並不在我們的航程之上。”

  主控室中，有如同聲波一般的低頻波動向周圍不斷傳遞著信息，將目前的形式對周圍的同伴做著簡單的介紹。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為廣泛和普遍的交流形式，通過這種次聲波，它們能夠在海洋之中進行廣域交流。

  “在越過第一顆行星軌道之後，我們將會進行第二輪減速，這一次將會直接減速至光速的十萬分之六，也就是赫普銳斯的第三宇宙速度。”

  “至此，我們便會被目標恆星所捕獲，不會變成穿過恆星系的一顆流星。

  以這個速度繼續航行，直到進入內星系之後，我們將會繼續減速，最終環繞目標行星運行，成為它的一顆衛星，至於接下來的發展計劃，屆時將按照之前的預案進行。”

  另一個略有不同的波動接續前者出現，將自己所了解到的信息與眾人共享。

  “按照目前的觀測，目標行星之上擁有生命的概率由80％提升到96％，存在文明的概率由66％提升到82％，不過在目前距離的觀測中，並沒有發現太空探索痕跡，具體的結果將在進一步靠近之後繼續分析。但是，其存在大面積海洋的概率是，99％！”

  無聲的波動在這裡似乎帶上了一些情緒，如果有儀器觀測的話，其波幅應該有一定上漲。

  “這對於我們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消息，目前看來，不論是與恆星的距離，還是各方面的條件，這裡都要優於母星！這裡有適宜我們生存的環境，是屬於我們的應許之地！”

  “現在我們要討論的是，假設這裡存在文明，基於其可能存在的各種發展程度，我們要以何種方式應對。”

  “根據目前各方面的分析結果，假設文明存在，其處於地表階段的可能性為77％，擁有太空探索能力的可能性為16％，整體超越我們的可能為7％。”

  “雖然在出發之時，我們已經有了簡單的預案，但是如今有了更為確切的情報，根據可能存在的各種情況，具體如何處理，我們需要一個章程。”

  “至於我們自身的各方面條件，作為文明僅存的精英，各位應該都已經了然於胸，不會有所誤解，那麽這裡也不必多說，總而言之，希望諸位能夠基於現實情況，做出合理的建議和決策。”

  “需要提醒諸位的是，我們的一舉一動，承載著文明最後的希望，經不起一絲一毫的風險，請務必慎重。”

  “戰爭，還是和平？”

  ………………

  飛船上的討論零不得而知，如果祂知道有一夥“章魚怪”正在議論如何與蟲族相處這個話題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蟲族如今是這顆星球之上毫無爭議的霸主，也的確僅僅存在於地表之上，尚且未能涉足太空。

  但是想要在這顆星球之上繁衍生息，也仍然需要先問過零才行，因為祂如今，是實實在在無可爭議的星球球長。

  當基因的秘密向蟲族揭開一角之後，薩斯就如同著了魔一般瘋狂地進行著各種嘗試和改造，蟲族主基地之中每一刻都有大量的奇形怪狀的生物出現，然後在不久之後又被重新投入消化池中。

  對於各個蟲種的優化方案薩斯已經在制定之中，這將會是又一次全方位的能力提升，哪怕如今蟲族在這裡已經沒有了敵人，薩斯也依舊樂此不疲。

  零當然是樂見其成的，盡管這些蟲種在生物層面上仍然沒有脫離一般生命的范疇，想要就此登上太空仍然是癡人說夢，但是每一絲進步帶來的都是更多的希望。

  蟲族發展到如今這般，祂對蟲群發展的細節已經沒有太多建設性的意見可提，如何由地表邁入太空，進入更廣闊的宇宙，依賴於蟲族的每一絲進步。

  因為在這種長達百年的漫長改造過程中，不論是對極端環境的耐受能力，還是蟲族的理論壽命上限，種種零所關心的領域，都在一步步增強，從幾十年前薩斯成功將蟲族的科技推進到基因層面開始，這種進步就在一點點切實的發生著。

  因此，隨著對於基因的認知不斷增強，蟲族的軀體被一點點改進，零相信，它們會擁有光明的未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