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似曾相識
  礦場之中，章魚人的設備正在發出陣陣轟鳴聲，不斷獲取著埋藏在地下的礦產資源，這些開采出的原礦石自然不能直接被利用，還需要運回前哨站進行處理提純。

  說是礦場，這裡其實早已經變成了一個礦坑，在早期蜥蜴人的開發之中，表層的資源已經被利用了相當一部分。

  章魚人接手之後，繼續向下挖掘，到了如今，這裡已經不是當初相對平坦的礦場，隨著其下方的資源開采難度的上升，這裡也漸漸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立體結構。

  如今，章魚人和他們的機器就在其中，而蟲族則在靜靜地等待著零的進攻命令。

  如果是在母星之上，以這些章魚人的社會地位，無論如何也絕對不至於淪落到看管資源礦場的程度，這些髒活累活自然有其他個體去做，作為文明的精英階層，他們在各個領域都是佼佼者，在社會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斷然不至於混到如此地步。

  可惜文明衰落，昔日的榮光與地位自然也不複存在，能夠活下來也是得益於無盡的同族犧牲才能達成，實在沒有挑剔的資格。

  “1號資源地第182次運輸已完成，預計於2日之後輪班換值，請匯報現場情況。”

  飛行器顯然不是為了運輸而設計，即便掛載了外設結構，這種原材料的運輸也無法一次性運載太多，所以采用的是少量多次的策略。

  無形的電磁波在星球表面傳播，攜帶著章魚人想要交流的信息，從發出到被接收，以光速傳播的電磁波在星球之上幾乎可以實現同步。

  “收到，礦場這裡一切正常，可以正常交接。”

  “那些喜熱的昆蟲沒有造成什麽麻煩吧？”

  頻道之中突然插入了另一道來源不同的信息，之前是來自於前哨站，而這一道則來自於天空中的飛行器。

  “完全沒有，它們只是蟲子而已，自從開工以來，死了不知多少了，已經難以計數，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麽多！”

  “那就好，總之萬事小心，兩天后來接你們’回家’！”

  “收到，家裡怎麽樣？”

  來自於前哨站的回復很簡短。

  “一切順利，幼體已經在成長中。”

  ……………

  通過蟲巢意志，零知道對方通過電磁波交流著信息，卻完全不清楚具體。蟲巢意志如今無法捕捉這種信號，只能模糊的感知到一些而已，所以也根本談不上解碼等操作。

  不過零也不需要知道他們在聊什麽，祂會用蟲族自己的方式，弄清楚一個想知道的一切。

  如今萬事俱備，計劃將會在今夜實施。

  雖然不清楚對方黑夜視力如何，但這並不影響零選擇這個最讓蟲族感到適宜的時間段發動突襲。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群外表為探索者，實為小型爆裂者的蟲族單位光明正大地進入了礦場之中，沒有引起對方的絲毫警惕。

  天色暗淡，漸漸完全昏暗起來，礦場之中一片漆黑，只有采礦機因為工作而發出的片片光亮，在黑暗中猶如燈塔一般顯眼。

  在光芒的映照范圍內，肉眼可見的蟲子在其中飛舞碰撞，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趨光性的飛蟲一般，雖然數量眾多，但是沒有人認為它們會造成什麽威脅。

  然而下一刻，異變突起！

  仿佛有一絲火星爆發，又似乎沒有，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大火就已經在這台轟鳴著的機器表面蔓延起來，沒等章魚人有反應，火勢就已經蔓延開來。

  火光映照中，那些不斷飛舞的蟲子就像是不要命一般衝入了火場之中，如同柴薪一般，為其加油助力！

  操控室中，對於章魚人來說極其“刺耳”的波動響起，那是警報聲！

  “這裡是1號資源地，未知原因機器起火，引發設備故障，我們準備下去查看。”

  “請稍等，飛行器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到，它將為你提供例行保護……”

  “我擔心火勢不可控制，準備先行滅火，放心，根據環境監測，風險應該在可控范圍內。我們的設備有限，不能讓它在等待中被損毀！”

  “………好的，注意安全，我們馬上到。”

  雖然是海洋文明，但是對於起火這種現象他們並不陌生。能夠發展到如今這種程度，所謂的海洋文明和陸地文明之間，除了生存環境之外，在認知方面基本都是齊全的。

  陸地文明不會直到發展到太空還對於水下無從著手，反之海洋文明也不會在這個階段仍然對陸地束手無策。

  雙方的發展方向可能會因為環境不同各有側重，但是最基本的認知不會有太大差別。

  零很專注，祂很清楚，只要對方待在控制室內，蟲族在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拿他們怎樣，所以想辦法讓他們自己出來就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當然不能是常規意義上的設備故障，這種故障到底何時發生，那不在零的掌控范圍之內，而且屆時對方還會有飛行器巡航保護，更加難以得手。

  通過偽裝成蟲族探索者的小型爆裂者，零成功地將兩個留守的章魚人個體引了出來。

  在觀察到對方露面的一瞬間，潛藏在地下的挖掘者立即開始了瘋狂地向前推進，這個為了地下挖掘而設計的蟲種，展現出了自己的專業性，在下一刻，它們就已經頂出了地面。

  接下來，其身後準備多時的蟲族陸地單位噴湧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衝入了礦場之中！
  下一秒，章魚人遠在太空的飛船，包括前哨站之中的警報立即響起，兩處負責監控的章魚人幾乎同時反應了過來，立即傳遞信號示警。

  “注意注意，礦場處有一批不明生物在向你處迅速靠近，疑似襲擊，危險級別——高級！立即返回控制室，立即返回控制室！”

  “該死！我們預計將在五分鍾後到達並且提供支援，請立即返回控制室，不要去管那該死的火！”

  露面的章魚人當然聽到了同伴的示警，但是零對於這一點早有預料，大量的爆裂者在他們露面之後就已經斷了他們的後路，大火在他們的身前身後憑空湧起。

  火光中，無數振翅的飛蟲充滿了整個空間！

  “我們……好像逃不了了……”

  “什麽叫逃不了了？！立即返回控制室，那裡可以保證伱們的生命安全！快！”

  “我們被……被包………啊！！”

  “這是………不……是……”

  由於距離足夠近，蟲族陸地單位在爆裂者發難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趕到，零很清楚對方有著什麽樣的交流技術，所以並不想給他們留下太多的時間。

  雖然在這一次襲擊之後，蟲族這種生物一定會引起對方的警惕和關注，但是如果能夠不泄露更多信息，對於己方來說才是最有利的！
  所以蟲族陸地單位進場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是躍過火海，將對方撲倒，直接攻擊對方的非致命部位，以中斷他們的交流！
  而在它們身後，幾隻記憶儲存者緊隨其後，在局面被陸地攻擊單位迅速控制之後，它們立即展開了屬於自己的工作。

  在這一刻，不論是太空中的衛星和飛船，還是殖民前哨站，亦或者是飛行器之上的章魚人，幾乎同時收到了兩段極其慘烈的信號波動，那是兩聲代表著死亡的慘叫，也是這兩個章魚人為他們留下的最後通訊信息。

  接下來，通訊頻道之中，就只剩下了不明意義的刺耳雜音。

  “該死，這是一次襲擊！！”飛行器的速度極快，正在全力向這裡趕來，但是早有準備的零顯然更快。

  負責記憶抽取的蟲族單位迅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它們不需要如同薩斯一樣讀取，只需要收集對方儲存知識的大腦即可，因此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

  在它們腳下，又一批挖掘者破地而出，兩隻完成任務的蟲族個體迅速衝入了洞中，其它蟲族個體也作為護衛緊隨其後。

  兩分鍾後，所有潛入這裡的蟲族爆裂者同一時間引爆了自己，將這裡徹底變成了一片火海！
  這當然是零為了盡可能掩藏蟲族的存在而做出的善後動作，哪怕這樣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但就算能夠稍微誤導一下對方，那對於蟲族來說，也是賺的。

  零的算盤打得震天響，只不過祂不知道或者說沒有辦法顧及的是，在衝天而起的火焰中，仍然在勉強運作的挖礦機器上，章魚人的監測裝置將事情的發生過程，悄無聲息地記錄了個清楚。

  由於角度關系，它沒能記錄到蟲族抽取章魚人大腦的影像，但是蟲族陸地單位的攻擊，挖掘者的突入，包括最後爆裂者的自燃，全部被其忠實記錄了下來。

  這段影像並不是實時傳遞回前哨站的，因此零倒也不是給對方來了一個現場直播。

  只不過，隨著對方支援的迅速到來，這場大火就算相對常規火焰難以撲滅，也不太可能會將這台機器直接燒毀。

  因此，這段影像在以後不久，便落入了章魚人的手中。

  自抵達赫普銳斯以來，這還是章魚人第一次有人員損失，在人力資源嚴重不足的現在，所有的章魚人都很重視這件事情！
  由不得他們不重視，這是他們如今僅存的族人，每一個都是文明最寶貴的財富！
  他們每一個個體都代表著章魚人基因的多樣性，也是現存的重要勞動力，損失一個都很難承受，更何況是兩個。

  飛船之中，擔任著總指揮的佔美尼斯正在觀看這段從地面同步而來的視頻，與此同時，現存的所有章魚人都在觀看著。

  沒有什麽封鎖消息，也不存在什麽輿論管控，在這樣的情況下，做這些事沒有任何意義，他們這些文明僅存的個體，都很清楚自己肩負的使命。

  由於爆裂者最初的攻擊發生在靠近機械內部的位置，所以起火的原因並沒有能夠在視頻之中有所展示，當然，這一點並不難猜測。

  他們看著兩個章魚人從控制室中出來，看著他們由於接收到來自各個方向的示警提醒而遲疑了一瞬，看著漫天的爆裂者在同一時間封死他們的退路，又看著蟲族陸地單位衝入將他們撲倒……

  直到地面被頂破，這群體型較大的蟲族從礦場中撤離，而後整個空間都被大火覆蓋……

  這一切都被記錄得清清楚楚。

  這種現象是零有所覺悟但是卻無力改變的，且不說能不能發現的問題，對於對方的科技，零的了解實在有限，這種監控設施是什麽外觀，祂根本無從得知。

  而且就算是發現了，祂也不可能讓蟲族衝進去將之破壞毀滅。

  一來沒有時間操作，二來也不知從何毀起，這種東西在章魚人的科技中是如何儲存，又要如何才能徹底銷毀，零都不得而知。而祂又實在沒有在短時間內將整個機器完全摧毀的能力，所以只要對方有這東西，這種情況就避免不了。

  這是來自於科技水平的壓製，在實質上形成了一種認知的不對等。

  “這的確是一場襲擊。”沉默許久之後，佔美尼斯為這個事件定下了基調。

  “如果從事件發生的過程來推測，將露面的各種……蟲子，姑且稱之為蟲子吧，將它們當成一個個分工明確的兵種的話，這毫無疑問是一次有預謀而且配合相當默契的襲擊！”

  “瞞天過海，創造時機，奇襲突入，迅速撤離，毀屍滅跡………”

  “如果拋卻表面上的不合理，僅以其行動模式來分析的話，對方目的明確，計劃周密，環環相扣之下，展現出了相當有效率的一次行動。”

  “從現有的資料來看，它們對此有著一整套完整的流程，極大概率不是本能活動。換句話說，它們很有可能並不是簡單的低智能生物，當然也有可能是有某種存在在背後指使。”

  “我們因此損失了兩位寶貴的族人，這是殖民活動的巨大損失，也是整個文明的巨大損失。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而且是以這樣的形式擺在我們面前，這表明我們之前對於星球之上的環境安全的考察，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以如今的情報來分析，這裡的原始文明，很有可能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潛入了地下！

  這也能夠解釋對方對我們科技的認知不足而導致的這種失誤。”

  另一個信號在此時接入了頻道，
  “如果這些……呃……蟲子，它們就是這裡的原生文明的話，為什麽要舍棄地面的優越環境而進入地下生存呢？

  而且僅以其外表觀測，以這顆星球之上生命的軀體結構來說，極大概率並不具備擁有智慧的大腦，那麽它們是怎麽做到配合如此默契的呢？”

  佔美尼斯略作沉默。

  “如今情報太少，尚且無法做出確定性分析，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裡並沒有之前想象中的那麽和平和美好，我們的確是遇到敵人了！”

  “在探明對方具體情報之前，暫停外界資源開采活動，由衛星配合陸地飛行器裝載更多武器單元，在事故地點附近對地下結構進行定向探測，並且嘗試去抓捕這些生物個體，返回飛船實驗室進行研究！”

  “可是時間……”

  “排除危險，這是必須要提前完成的事情，也是我們必須要耗費的成本，在從母星出發之時，這種情況我們就已經有所預料了，不是嗎？”

  ………………

  對於可能存在的“監控設備”，零並非完全沒有察覺，但是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不論采用何種策略，在那麽短暫的時間之內完成這一切，不可能再給蟲族留下更多“表演”的時間，讓對方相信這次襲擊只不過是一次巧合，這群突然蹦出來的蟲子只不過是一些異變的野獸。

  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論如何，機會很可能只有一次，祂想要達到目的，就只能這麽做，不論對方會不會察覺，零都要這麽做。

  祂已經盡可能地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完成了一切，並且在蟲族的能力范圍之內盡可能地做了偽裝，如果要暴露的話，那祂也認了，左右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只要能夠獲悉情報，蟲族就不虧。

  而在之前，爆裂者對於機器的攻擊並沒有被對方在第一時間識破和察覺，這給了零一些信心，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幸也就幹了！
  如果對方真的是蟲族無法抵禦的存在，那被發現與否，到最終都會是一個結局。

  零在那一刻，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也做好了應對一切後果的準備。

  雖然頗有種精心計劃卻失於意外的白費功夫感，但是能夠達成目的就好。

  當然，此時的零並不確定這一次的行動到底會將蟲族的信息暴露到何種程度，祂如今正在做的，是想辦法將攜帶著章魚人記憶的蟲族單位，帶到主基地之中，薩斯的面前！

  不過當章魚人的飛行器貼地飛行，並且開始將某種機械探頭釘入地下岩石之中進行探查之時，零便立即意識到了蟲族所暴露的程度。

  要說章魚人，他們如今的處境也確實很艱難。要供養更多幼體，就必須要擴大前哨站，而要擴大前哨站，就必須開采資源。

  但是開采資源的同時，又會面臨著未知的巨大風險，選擇安全還是資源，這個難題擺在了他們面前。

  對方就算已經意識到了蟲族的存在，零也並沒有過於擔心。看這架勢，他們應該是想要搞清楚地下的情況，這些探頭應該是作為信號發射器而存在，因為蟲巢意志捕捉到了大量的規則信號從中發出，向著地下深處而去。

  這些信號在由淺入深的過程中，不斷在經歷著反射和衰減，這能夠將地下的真實信息反饋到地面，但是到這一刻，零反而不怎麽憂心了。

  就算發現了又如何？有本事就進入地下，和蟲族來一場地下城中的戰鬥，看看到底誰勝誰負。

  之前一直隱藏的時候尚且還有所顧忌，但是現在這形式，零也索性放開了。

  對方迄今為止都沒有表現出毀滅星球的能力，也沒有這方面的意圖，這也是零的行動漸漸開始大膽起來的原因之一。

  試探是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零在不斷摸索著對方的底線，直到如今，算是真正意義上與章魚人的的第一次接觸。

  這個場面讓零感覺頗有些熟悉，一如當初蟲族剛登上大陸之時發現的——蜥蜴人。

  相同的是，在時隔百多年的兩次文明相遇中，零采取了近乎於完全相同的策略，暗中捕捉對方的文明個體，獲取對方的具體情報，然後制定具體策略。

  不同的是，章魚人比起當初的蜥蜴人，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這麽多年來，蟲族也不是在原地踏步，對於零和祂的蟲族來說，這兩個種族並沒有什麽兩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