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沈銘傑質問背對著他的人。

  楚媽隻道：“小玖那孩子你見過了吧。”

  說起晏玖。

  沈銘傑眼眸染上柔意，話也溫柔了：“她的樣貌很像我們的母親。”

  楚媽眼中帶著回憶：“她的能力更像我們的曾爺爺。”

  沈銘傑皺眉：“你是說她也會預測術？這跟你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有關嗎？”

  對於晏玖在網上的事跡。

  楚媽一開始感到不敢置信，卻並不詫異，不詫異晏玖真的會預言。

  因為沈家祖上曾是預測師。

  祖上也曾就職於欽天監。

  和其他術士不同。

  預測師以壽命做起卦的代價。

  往往每卜一卦都會受到反噬，無論反噬的大小，都只會驗證在親人身上。

  晏玖體內流淌著沈家的血。

  所以，楚媽不意外晏玖會預言，但她難以置信晏玖竟能在預言中毫發無傷，作為晏玖家人的她們竟能毫發無損。

  親眼目睹吳夫人出事，楚媽越發堅定她的想法——晏玖懂預測術。

  如果晏玖知道楚媽的想法，一定會解釋真的不是預言。

  沈銘傑說著沉默了：“真的有預言嗎？大師曾祝福母親無病無災，可母親不還是……再說，預言要付出代價，代價……”

  他反覆強調代價。

  好像要將這兩個字揉碎。

  他不是不知道沈家到他們曾爺爺那一代，曾丟失很多古書籍。

  當時的沈家主死前算到這是天意，是沈家該當落魄，而違者一定會遭天譴。

  便不許後人追逐預言術。

  但是。

  小時候的沈銘傑十分喜歡，他甚至可以用上癡迷二字來形容。

  沈銘傑確實有天賦。

  曾與風水師鍾衡齊名。

  可這不是沈家的幸。

  沈銘傑出名的同年，沈父因病去世，沈銘傑以為那都是他的錯，以至於氣血攻心，昏迷數日，醒來後忘記所有。

  醫生說這是心理創傷。

  是身體機能做出的自我保護，沈銘傑這才因此失去那段記憶。

  直到沈銘傑遇見體弱多病的雲凝，為了知道雲凝還有多少時日，沈銘傑在無念大師的指引下，再一次憶起丟下的術法。

  代價無疑是慘重的。

  沈銘傑不堪其擾般捂著頭。

  楚媽一面心疼，一面殘忍地道出真相：“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怪我總是事後才知道錯，在你這件事上是，在思思那也是。”

  沈銘傑痛不欲生。

  有鮮血從他嘴角滲出。

  他咬破舌尖，才勉強讓自己從自責的泥濘中掙扎出來。

  沈銘傑難以接受：“是我害了媽媽和雲凝？她們不是因為你失手……她們不是觸電身亡，而是死於代價，死於雷劫？”

  他不是個蠢笨的人。

  如果他認真調查就會知道那電的強度是雷電，而他之所以從來不往代價上想，是他的懦弱讓他不敢往這上面想。

  楚媽心疼地看著沈銘傑。

  她不告訴沈銘傑。

  就是不想對方這麽自責。

  所以，她寧願沈銘傑誤會是她害了媽、害了雲凝，從而恨她。

  在晏玖出現後。

  她曾想過，或許是上天終於開眼，讓她們家出了個不用代價就能預測的孩子。

  但上天是不可能開眼的，她想，一定是晏玖有辦法規避代價。

  而楚媽本來想讓那天的事永遠埋藏下去，是林嬸的電話敲醒了她。

  如果一定要痛苦，不如清清楚楚地苦，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苦。

  無論她告不告訴沈銘傑。

  沈銘傑這些年過得都不好，甚至一直活在過去，不願意走向未來。

  楚媽決定讓楚濋把沈銘傑找來，就是覺得有晏玖在，一定會沒事。

  她不知怎的。

  就是有這種感覺。

  仿佛晏玖是定海神針。

  有晏玖在，一切都不是事。

  沈銘傑雙目通紅，站不住身體：“是我害死了她們，是我！？”

  楚媽搖頭：“是造化，當我們知道你在預測術上的天賦後，我們便預料到了……銘傑，沒人希望你活在過去，走出來吧。”

  沈銘傑雙目通紅。

  是他害了爸媽，又害了雲凝，這讓他怎麽可能走的出來？

  他記恨了他姐姐半輩子。

  可他記錯了人。

  他該恨他自己！

  晏玖代表全家人上樓時。

  故事已經接近尾聲。

  楚媽抓住救星般道：“小玖，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晏玖確實有。

  這也是她上樓的原因。

  晏玖揪著一本書。

  書封上寫的是繁體的生死簿。

  她敲門之前，和地府取得聯系，要來了被淘汰的生死簿。

  薄薄的書看起來只有幾十張。

  無風自翻時，書頁嘩嘩作響，淡金色字體流於表面，頁數竟多到數不清。

  晏玖找到沈家人那一頁，將普通人看不懂的字念出來：“姥姥和姥爺多年前已經轉世投胎，今世會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沈銘傑的痛哭戛然而止。

  死亡不是終結？

  不對！

  晏玖哪裡來的生死簿！？

  楚媽哭臉一頓：“小玖，這書是？”

  晏玖乖乖道：“借的。”

  楚媽：“……”我的意思是這是生死簿嘛，而不是問你打哪弄來的。

  晏玖拿出一杯水。

  遞給沈銘傑。

  沈銘傑下意識接過去。

  晏玖直接道：“舅舅，你也不想舅媽擔心你，從而不能好好投胎吧？”

  沈銘傑：“！？”

  晏玖一邊點頭一邊解釋：“一杯就能忘憂，人生那麽長，有些憂慮可以忘，放心，不會影響人的記憶。”

  沈銘傑怔愣。

  他這麽多年讓自己活得並不快樂，無非是想懲罰自己。

  突然有一天。

  有個人告訴他可以忘記。

  他想要忘記嗎？

  沈銘傑放下水杯，抹掉嘴角的血絲：“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不想忘記。

  也不會再沉淪過去。

  晏玖本就將選擇權交給了沈銘傑，她看向還有些怔愣的楚媽。

  楚媽納悶：“你哪來的忘憂水？”

  晏玖道：“撿便宜換的。”

  楚媽算是明白了。

  她這個女兒身上的秘密有很多。

  什麽不懂、不會都是假的。

  楚媽將晏玖拉到一邊。

  將空間留給沈銘傑。

  晏玖不解：“怎麽了？”

  楚媽將沈家的過去告訴了晏玖。

  並提出她在預測師上的見解。

  在晏玖沉默時。

  楚媽正色：“小玖，你實話告訴媽媽，你在網上說的那些，真的是預言嗎？”

  晏玖沉默的原因只有一個。

  她這是算命，不是預言。

  晏玖不想楚家平和的生活被她打亂，所以沒有在一開始就說她的“職業”。在楚老爺子暗示地府存在時，她也選擇了糊弄。

  如今看來。

  不是她打亂楚家。

  而是楚家本就和玄學有關系。

  晏玖好奇這個平行世界：怎麽著，這個世界沒有算命師嗎？
  二者雖然相似，卻有本質上的區別。

  她跟師父學的是算命。

  如果這個世界和她前世不同，如果這個世界只有預測師，沒有算命師。

  那麽。

  她的師父怎麽會算命？
  難道鍾衡不是她師父鍾晏？
  晏玖隨即否定。

  一定還有她沒有解開的謎底。

  晏玖實話實說：“不算是。”

  說著。

  晏玖看向沈銘傑的方向。

  沈家，一個後繼無人的玄學家族，一個起卦竟然需要付出代價的家族。

  這個世界的規則似乎很嚴格。

  晏玖當初被系統面板警告時就有這種感覺，天譴是真的存在。

  可是。

  為什麽還會任由惡人橫行？
  是天道無暇顧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