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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是秦始皇》296~299
  第296章 此莫非天不滅大秦?

  莫不是發了瘋?

  但能把生意做到鹹陽,怎麽可能是一個不知敬畏的瘋子?

  但一個不是瘋子甚至是還頗爲精明的人,卻做出了隻有瘋子才能做得出的事——趙郢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诮的神色。

  隻是他想不明白,對方苦心孤詣想要把自己調到那處田莊的用意。

  總不能又給自己賣什麽專治男人難言之隐的壯陽之藥吧?

  人已經快走出了府門,又停下腳步,轉身沖着跟在身後的錐古低聲吩咐了幾句,錐古聽得眼睛一亮,興沖沖地轉身跑開了。

  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後的趙高,則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如同一隻豎起了尾巴的貓。

  ……

  幾乎就在趙郢帶着趙高往外走的同時。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已經通過了城門守衛的檢查,離開鹹陽,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逐漸遠去。

  馬上,兩位老者相對而坐,若是周殷在此,定然能夠認出,這就是自己在天香閣宴請了數次的兩位忘年之交。

  屈老和範老!
  此時,身材微胖的範老,正盤膝而坐,看着對面閉目養神的屈老。

  “屈兄,你苦心經營十餘年,才有了如今這番局面,爲了這麽一個微乎其微的機會,就這樣舍而棄之,不覺得可惜嘛——”

  對面的屈老,沉默半晌,才神色平靜地道。

  “沒什麽可惜的,亡國之痛,日夜噬心,老夫苟活至今,未嘗得一夕安寝。而今,年已經七十有六,身體日衰,又有多少年歲可等?而且,如今形勢突變,我們已經沒辦法再等了,不是嗎?”

  對面的範老聞言,不由沉默不語。

  良久才罵道。

  “郦食其此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死不足惜!”

  屈姓老者聞言,苦笑。

  “也怪不得他,不僅僅是他,包括我們在内,都小觑了那位皇長孫的反應——他能提前發覺端倪也就罷了,竟然還能高舉輕放,就這麽放過了胡亥……”

  身材微胖的範老,微微搖了搖頭,提起酒壺,輕輕地給自己滿上,然後一飲而盡。

  “此莫非天不滅大秦耶?繼長公子扶蘇之後,竟讓大秦又得一麒麟兒……”

  屈老默然不語,良久才道。

  “如今,始皇帝身體日衰,必不長久,長公子性情迂腐,又遠在上郡,不足爲慮,胡亥幽居府邸,自身難保,稍有能力者,公子将闾,遠在會稽,公子高即将揚帆出海,大秦氣運,可謂集于此子一身……”

  說到這裏,屈姓老者,手按膝蓋。

  “此子興,則大秦興,此子滅,則大秦滅,故而,雖希望渺茫,老夫也不得不盡力一搏。”

  範姓老者默然。

  屈姓老者,也陷入了沉默,此時,隻聽得身下車輪辘辘,車外有秋風乍起。

  時值九月,序屬三秋。

  不知不覺,人間已點染了一絲涼意。

  “此去天涯,山高路遠,吾當于此與範兄作别……”

  行經一個十字路口,馬車停下,端坐馬車之上閉目養神的屈姓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眸,雙手捧揖,沖着對面的範姓老者深施一禮。

  “範兄保重——”

  範姓老者,也神色肅穆地整理衣冠,捧揖回禮。

  然後,毫不留戀的跳下馬車,登上另外一輛同樣毫不起眼的馬車,揚長而去。

  屈姓老者,目送範姓老者的馬車遠去,這才淡淡地吩咐道。

  “回頭……”

  趕車的馬夫默不作聲地調轉馬頭,沿着老路,不急不緩地朝着鹹陽城走去。

  屈姓老者獨坐車内,神色自若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忍辱偷生十餘年,已經夠久了。

  此次,到了以身許國的時候了!

  ……

  “就是此處莊園?”

  趙郢勒住缰繩,看向不遠處這一場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村莊。

  趙高躬身行禮。

  “回殿下,就是此處,小的臨走之時,安排了人手在此盯防,呂媭姑娘此時應該還在這田莊裏——請殿下在此稍候,小的前去通知他們迎接……”

  趙郢微微搖了搖頭。

  對方既然打定了主意,想要自己親自過來,自然沒有不讓人留意自己舉動的理由,想來,自己這邊一出府門,他們這邊就已經接到了自己要親自過來的消息。

  不來親迎,那就是不想親迎。

  而且,趙高雖然看不到,但他如今的目光何其銳利?

  早已經看到了村頭樹林裏,有人在影影綽綽地偷偷觀察自己。

  “走吧,去看看……”

  趙郢制止了趙高要去叫人迎接的舉動,沒必要,自己親至,對方沒有出迎,已經是擺明了态度,今天這事,明顯已經無法善了了。

  隻是不知道,對方想要鬧到什麽地步。

  田莊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的異樣,田莊上走動的行人,甚至停下腳步,有些驚異地看向這對進入田莊的主仆。

  沒辦法,趙郢的身高太高了,而且容貌英武雄偉,氣度不凡。

  走得那裏,都跟鶴立雞群似的,讓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難。

  讓趙郢沒有想到的是,他一進田莊,就迎來了一位身材精壯的管事。

  “小人屈三,見過貴客,鄙主人在内已經布好了酒席,專門等待貴客的到來……”

  趙郢饒有趣味地掃了他一眼,旋即便移開了目光。

  這叫屈三的,雖然看上去有些身手,甚至放在他手下的親衛裏面,都不遑多讓,但也就那樣了,真要打起來,也就半巴掌的事,之所以說半巴掌,是怕一巴掌打實了,人就找不到了。

  “呂媭姑娘呢……”

  趙郢聲音淡淡地問了一句。

  “回貴人,呂姑娘安然無恙,正在鄙主人處休息……”

  趙郢點了點頭,毫不在意地跟在後面,往裏走去,身後的趙高,一隻手已經悄悄地摸上了腰間的劍柄,做好了随時暴起的準備。

  人剛一進大院,身後的大門已經轟然關閉。

  一個身穿華服,長得平平無奇,混到人群裏,一點浪花都掀不起來的漢子,已經端着一杯茶水,目光平直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不丁不八地堵住了客廳的門口。   
  “長孫殿下,想不到您竟然真的來了,小人奉命在此恭候多時了……”

  說到這裏,猛地一摔手中的茶杯,瞬間閃到了一旁,身後露出一隻寒光閃爍,幾乎與此同時,兩側的窗戶處,也分别出現了一隻寒光閃爍的強弩。

  那碩大的箭頭,已經快趕上了後世的床弩。

  “嘣——”

  弓弦響動的聲音響起,趙郢瞬間頭皮發麻,想都沒想,迎着正面而來的強弩,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往前急沖。

  落在其餘人的眼中,就跟這位皇長孫要去自殺一般。

  跟在趙郢身後,原本已經提起了所有警惕的趙高,目眦盡裂,瞬間滾向一旁,人還未起,手中長劍已經出鞘,徑直撲向一旁的中年孩子。

  若是皇長孫今日在此遭遇不測,他趙家就徹底完了。

  不僅僅是他,也不僅僅是他弟弟,就算是他那些原本早已經并不親近的血親,也都将屍骨無存。

  此時,趙郢目光都集中在迎面而來的那隻強弩上,巨大的箭頭,寒光閃爍,在他的視野裏,仿若已經變慢了三分。

  嘭!
  身體一側,右手閃電伸出,精準無比地抓住了那隻迎面而來的勁弩。

  直到此時,勁弩帶來的勁風,才撲面而來,吹得他的鬓發飛揚,越發顯得沛然無敵,宛若戰神。

  所有人,包括那兩個站在窗口射出弩箭的埋伏者,都不由瞬間失神。

  這是一種怎樣的速度和力量!
  這種強弩,是主家請墨家高手,曆時三年,才鞣制而成,其威力,已經遠超大秦軍中的勁弩,其力度,可穿七層硬甲而其勢不衰!
  已愈千鈞!

  而皇長孫,竟然就這麽一把接住了它!
  接住了……

  他們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趙郢已經沖進了房間。

  趙郢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們幾乎反應不過來,隻來得及射出了一箭,就迎來了皇長孫殿下宛若缽盂的拳頭。

  喀嚓。

  隻是一拳,骨斷筋折,人吐血倒飛。

  這個時候,埋伏在兩側的弓箭手,才反應過來,但已經晚了。

  趙郢如同一台強橫無比的推土機,他連房間都沒出,那些三尺多厚的牆壁,在他面前,就跟紙糊的一般,被他一闖而過!

  那些精銳的弓箭手,人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就沒了。

  但凡腦袋挨上一拳的,人就不完整了。

  那兇殘可怕的一幕,讓正仗劍殺來,想要以死自證清白的趙高,都不由心底發涼,脊背生寒。

  這血腥的一幕,徹底瓦解了敵人的士子,不少人當場轉身就跑,然而,在趙郢那非人的速度之下,他們脆弱的就跟剛剛蹒跚學步的嬰兒一般,哪裏有他們逃跑的機會。

  很快,所有人都躺到了地上。

  運氣好的,隻是斷了雙腿,運氣不好的,他家阿媪來了,恐怕都認不得了。

  趙高早已經收劍歸鞘,亦步亦趨地跟在趙郢的身後,雙肩不自覺地微微下塌,低眉垂首,連擡頭看趙郢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好在,敵人雖然對他存了必殺之心,但對呂媭還算客氣。隻是被捆了嚴嚴實實,極爲屈辱地吊在了屋梁上。

  趙郢隻是掃了一眼,就趕緊收回了目光。

  非禮勿視。

  這捆綁的手段,很有幾分後世小日子的味道,把此女的身段,勾勒的入骨三分,平白添了幾分異樣的誘惑。

  趙郢覺得,君子成人之美,以後,或許可以把這套繩法傳給樊哙。

  扭頭,示意趙高。

  趙高會意,一言不發,抽出長劍,隻是一劍,就割開了捆縛住了呂媭手腳的繩索。

  呂媭:……

  她見到皇長孫殿下親自來救的時候,内心就已經充滿了驚喜,想起了臨行之前,自家阿翁給自己看相的結果。

  “你之命格,亦富貴非常,當應在鹹陽之地……”

  這不,就應驗了嘛!

  英雄救美,是多麽美好的開局,因爲這個,她甚至努力地扭動了一下身軀,讓自己的身體擺出一個更加羞恥而誘惑的姿勢。

  誰知道,皇長孫殿下不僅沒來親自給自己解綁,反而讓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一劍劈開了自己身上的繩索。

  那冰涼森寒的劍尖,幾乎擦着自己的鼻尖而過!

  魯男子!
  不開竅!
  可惡——

  呂媭嬌喘一聲,就勢弱倒在地上,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人高馬大,男子氣概逼人的皇長孫殿下。

  潸然欲泣。

  然而,皇長孫殿下已經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形,大步而去。

  呂媭:……

  趙高看着委頓在地的呂媭,有些拿不清自家殿下的心思,微微遲疑了一下,這才上前,試探着道。

  “姑娘,可能起身,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說着,就欲上前攙扶。

  呂媭有些憋屈地甩開了趙高的大手。

  “不用!”

  趙高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臂,然後,轉身,跟在皇長孫殿下身後,大步離去。

  呂媭:……

  銀牙險些咬碎。

  這都是一些什麽人啊,妄爲男子!

  一想到這裏,呂媭忽然一怔,然後目光複雜地看向那位身材高大,看上去威風凜凜,極具男子漢氣概的皇長孫殿下,想起鹹陽城内私下裏流傳甚廣的一則傳言。

  “莫非,傳言是真的……”

  呂媭越想,越覺得可能。

  不然,這男人,怎麽可能面對自己的美色無動于衷。更何況,那種捆綁的姿勢,就連自己看着,都覺得有些羞恥,結果,他隻是掃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幾乎是棄如敝履。

  此時的趙郢,并不知道,自己剛剛救下的這位劉邦的小姨子,心中在怎麽編排自己,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當場沖回去,給她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
  直到這個時候,田莊上的其他人,才聽到主家院子裏的動靜,紛紛趕了過來。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院子裏,殘肢斷臂,哀鴻遍地。

  心理素質稍差一點的,當場臉色大變,蹲在一旁,瘋狂嘔吐起來。

  也有心理素質較強的,此時早已經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當場默不作聲地往後撤退,想要趁機逃跑,然而,已經遲了。

  田莊外面,早已經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本章完)

  第297章 始皇帝:你得知道自己是誰!

  錐古已經帶着人馬到了,長戟如林,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那就是抓人。

  隻要是還活着的,統統給抓走。

  哪怕是錐古,看着窗戶後面和門口正中的強弩,都不由心驚膽戰,隐隐有些後怕,這要是皇長孫殿下出點意外,自己就算是死一百次,都難恕其罪。

  故而,此時抓起人來,格外的兇狠賣力。

  但凡有人敢偷看皇長孫殿下一眼,又或者是投降的動作稍微遲緩一點,都會迎來他暴虐的一腳——

  命掉一大半的那種。

  至于趙高,此時,他五體投地,跪伏在田莊門口,一言不發。

  今日之事,他難辭其咎。

  若不是他辦事不利,皇長孫何至于親自來此?
  誅心一點講,給他扣一頂勾結刺客的帽子,他都摘不下來。

  至于呂媭姑娘,則被人攙扶着爬上了馬車,隻是花容失色,臉色蒼白,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再也沒有了剛才旖旎的想法,顯然,院子裏那血腥的一幕,把她這位呂家的小娘子給吓着了。

  乃至于,神情恍惚,走過去的時候,都沒發現,自己腳邊還跪伏着一位曾經的中車府令。

  長得頗爲英武的美男子。

  趙高一動不動,跪伏在門口,直到他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雙碩大的靴子。

  他知道,那是皇長孫!
  一顆心,瞬間提起,汗濕夾背。

  ……

  駕着馬車原路返回的車夫,遠遠地就看到了田莊外面,軍容整肅,殺氣騰騰的大秦精卒。

  輕輕地勒住了缰繩。

  “先生,事洩了——現在若走,還有機會,小人可以拼死送先生出城……”

  馬夫臉色平靜,就像說的不是生死,而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寒暄。馬車夫說得很笃定,馬車上的人,聽得也很認真,似乎一點都不認爲,這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

  聯盟經營多年,自有自己的渠道。

  “楚王有百般恩義于我,而我屈匄卻無一事可報君上,苟活至今,每時每刻都如芒刺在背,常常午夜夢回,汗濕夾背……”

  自稱屈匄的老者,微微搖了搖頭。

  “今日,我屈匄若不回來,渭水河畔,必将血流成河,楚王血脈,一朝盡喪!此事,自我屈匄而起,自該至我屈匄而終,豈有累及故人者?”

  說到這裏,坐在馬車中的屈匄,響起車簾,沖着前面的馬車夫拱了拱手。

  “屈匄今日即将赴死,你我主仆緣盡,且就此去吧……”

  馬車夫默然不語。

  隻是輕輕地幫屈匄放下車簾,一如既往地啓動了馬車,車行平穩,一如既往。

  “先生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之,今日且與先生赴死……”

  馬車内,屈匄欲言又止,終于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閉目不複再言。

  于是,不久之後,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而來,堵住了趙郢的去路,對兵甲森嚴的大秦将士,視若不見。

  趙郢眉梢微挑,輕輕勒住馬缰,看向對面沉默不語的漢子,以及從馬車中伸出來的一雙幹枯但有力的大手。

  “老夫屈匄,以此頭,敬獻皇長孫……”

  屈匄峨冠博帶,身着楚袍,神色平靜,看着趙郢的眼睛,不閃不避,不驚不惶,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今日這種結局——

  甚至期待已久?

  趙郢沉默片刻,揮了揮手。

  “來人,拿下……”

  屈匄也不反抗,那馬車夫也老老實實,任由人把他捆得結結實實,如捆雞鴨牛羊。

  ……

  今日的動靜,委實有些大了,即便是想瞞,都瞞不住。

  很快,皇長孫殿下被人設伏刺殺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故而,還沒走到城門,宮裏傳旨的禁衛便到了。

  “殿下,陛下請您即刻前去見駕……”

  趙郢笑着地點了點頭。

  “有勞了——”

  臉上雖然雲淡風輕,但心中已經暗暗叫苦,心思電轉,拼命地想着待會怎麽跟自家那位大父解釋。

  人還沒進大殿,就看到了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宮門之外的楚王。

  此時,見趙郢大步而來,楚王痛哭流涕,撲上前抱住了趙郢的大腿。

  “殿下,此事與臣無關,打死臣,臣也不敢有絲毫的忤逆之心,還請殿下明察啊……”

  老大的一個人,哭得淚流滿面,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趙郢不由微微搖了搖頭。

  “你不必如此,此事,若與你無關,我自不會遷怒于伱楚王室……”

  楚王聞言,涕泗交流,跪伏于地,磕頭如蔥。

  “多謝殿下仁慈……”

  什麽王室尊嚴,早已經不存在了。

  在秦國大軍攻破郢都的時候,就已經被人踩了個粉碎。國破家亡的喪家之犬,還有什麽尊嚴可談?
  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辇來于秦,爲秦宮人!
  王室血脈,早已經淪爲暴秦的玩偶,生死盡數操之于人手,還有什麽體面和不體面!
  而今所求,不過是不忍心見楚王血脈,盡數斷于自己這一代而已。

  趙郢沒有心情理會這位落毛的鳳凰。

  成王敗寇,如此而已。

  曆史的大潮之下,總有人昂揚登場,也總得有些人黯然收場,今日之楚王,未必不是來日之秦王室——

  而事實上,秦王室血脈,更慘。

  那些後來者,終究沒有始皇帝的氣魄。就連後世那位自稱仁義無雙,在陳橋遮遮掩掩披上黃袍,搶了自家大哥幼子皇位的趙大郎,都忍不住對那兩位小侄子舉起了屠刀,準備斬草除根。

  趙郢把這些紛亂的思緒抛到腦後,因爲,他已經看到了雙手交疊,站在台階上專門迎候自己的黑。

  “見過黑老——”

  “殿下,小心,陛下對您今天的冒失舉動,十分生氣,剛剛打碎了您進獻的那尊琉璃盞……”

  黑一絲不苟地躬身回禮,借着兩人錯身而過的檔口,壓低聲音,叮囑了一句。

  趙郢:……

  頓時有些頭皮發麻。

  “多謝黑老……”   
  醜媳婦難免見公婆,這種事,是躲不過去了。趙郢硬着頭皮,跟在黑的身後,往大殿之内走去。

  果然,人還沒進大殿,就看到了臉色陰沉似水的始皇帝。

  “朕聽說,剛剛皇長孫殿下又大顯身手,打得一群刺客,狼奔豸突,隻恨爹娘沒有多給他們生幾條腿——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趙郢:……

  “沒有,沒有……”

  趙郢趕緊否定。

  “大父,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沒錯,你是皇長孫殿下,大名鼎鼎的冠軍大将軍,你能有什麽錯啊……”

  始皇帝眼神譏诮地看着他。

  趙郢:……

  這個時候,他可不敢跟始皇帝耍貧嘴,隻能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挨罵。争取讓始皇帝陛下早點罵舒服了。

  見這狗東西,低着頭,臊眉耷眼地任由自己喝罵,始皇帝也就沒有了繼續冷嘲熱諷的心氣。

  “虧你還跟着我天天處理政務,到現在,你就學了個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到現在,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都不懂?”

  始皇帝怒其不争地指着趙郢罵道。

  “你可知道,你一身所系,到底有多麽重要?今日,你爲了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就孤身犯險,讓那些追随你的人,如何放心追随,你讓朕又如何放心把這大秦交付給你!”

  趙郢:……

  “大父,我錯了——”

  趙郢是真沒想這麽多。

  不僅僅是,他沒想到有人敢在鹹陽刺殺他,更主要的,還是根本沒拿這當一回事,如今他的身手,比出征匈奴平定河西的時候,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這讓他總有一種,天下之大,我大可去得。

  火藥不出,我趙郢天下無敵的感覺。

  此刻,被始皇帝迎頭一陣痛罵,他才恍然驚覺,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心态,已經開始目無餘子。

  這很危險!

  今日,固然自己逃脫了敵人的刺殺,成功地反殺了對手,但若是敵人準備的再充分些呢。

  比如,準備上數十支那等水準的強弩,給他直接來個攢射。

  自己還有把握能反殺成功嗎?
  趙郢自己都不敢保證!
  自己今日,終究是冒失了。

  見這臭小子,似乎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始皇帝的臉色這才稍緩,輕歎了一口氣。

  “郢兒,你應該記得,上位者,未必需要多麽勇武,也未必需要多麽睿智聰敏,多才多藝,隻要能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知道選拔任用人才,讓有能力的人去做自己不能做到的事,便已經足以……”

  始皇帝說到這裏,心中不由恍惚了一下,曾幾何時,自己對自家那位十八公子,就是抱着這樣的期許。

  一直到自家這位孫子出現。

  從能力,心性,格局,眼光,乃至于野心,都全面的碾壓了自己那位十八公子,這種心思才慢慢地淡了。

  甚至借着上一次的巫蠱事件,徹底剝奪了他繼承大秦權柄的可能。

  但選擇皇長孫,真的沒有任何風險嗎?
  一想到今日這位皇長孫的舉動,始皇帝便不由偷偷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的大秦,看似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但暗裏已經有不少的隐憂,真要是出一個如武烈王那樣自負勇武的帝王,真未必是國之幸事。

  “大父,是我錯了,以後,再不會做出這等以身犯險的蠢事……”

  始皇帝微微點了點頭。

  “你要記得,你的身份,你是皇長孫,大秦獨一無二的皇長孫,不要說去要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人,哪怕是攻城拔地,也用不到你親冒矢石,以身犯險——不然,我大秦養那麽多精銳孤勇之臣有何用?”

  說到這裏。

  始皇帝瞥了他一眼。

  “即便是你勇武過人,天下無敵,即便是你計謀無雙,謀略過人,天下人都不如你,你也要記得,你也隻不過是一個人,成不了什麽大事的,要想成大事,就必須要學會用人,那些人才,你若是不知用他,不給他們施展才能建功立業的機會,他們早晚會棄你而去……”

  趙郢聞言,不由想起了後世那位項羽和劉邦此消彼長的故事,心中暗自警惕。

  從宮中回到家,自然又免不一番唠叨和關切。

  就連一向對他畏懼有加,見到他就恨不得躲起來的二弟趙起,都專門從學堂請假回來,叮囑了他幾句。

  這讓他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溫暖。

  不過,大哥的面子不能丢!
  “你今日的功課,完成的怎麽樣了——大哥我千軍萬馬都闖過來了,區區幾個刺客,能奈我何?這麽一點小事,就讓你心境大亂,讀不下書去,以後還能指望你成就什麽大事!”

  趙郢闆起臉,拿出身爲大哥的威嚴,語重心長地教訓着自家二弟。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堅韌不拔之志,每逢大事,必心有靜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曾有前賢,即便是于鬧市中讀書,亦不受外界幹擾,二弟,你當以之爲榜樣……”

  趙郢說完,以一副大哥我對你期許很深的眼神看着趙起。

  趙起:……

  自己都有些迷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明明是擔心自家大哥,特意請假跑回來關心一下大哥的,結果反而被教訓了?
  不過,那些話說得好深刻,好有道理,若是說給學堂的先生,想來又能引起一番驚歎。

  還有,大哥口中的前賢到底是誰,自己爲何從未聽說過。

  忽然就很慚愧了——

  大哥信手拈來的小典故,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讀得書還是太少了。

  小弟自然好對付,但芈姬和王南等人,就不好打發了,被圍住好一番叮囑,剛剛因爲忽悠——咳咳,剛剛因爲鼓勵自家弟弟而獲得的一點點快感,瞬間就沒了。

  事實證明,哪怕是出自純粹的愛意或者是關心,唠叨得久了,也是一種負擔。

  到最後,趙郢隻得落荒而逃。

  皇長孫遇刺,而且在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一件極爲嚴重的大事。趙郢還在大殿裏,接受來自始皇帝的責罵的時候,黑冰台的大總管黑,已經親自挂帥,加入了整個事件的調查。

  屈匄莊園裏面,還活着的大小三百餘口,被盡數下獄。

  就連自請責罰的趙高,都被毫不客氣地關進了牢獄,在證明他與此事無關之前,就不要想出來了。

  哪怕趙郢相信他,親自開口,也逃不過一套嚴苛殘酷的審訊。

  在皇長孫的安危面前,所有人都不值一提。

  剛剛因爲巫蠱案,殺得血流滾滾的鹹陽城,不知道這次,又會有多少人因爲這件事人頭落地。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聽到消息,就親自趕到皇宮,跪伏在宮門之外,主動請罪的前楚王殿下,一直沒能得到始皇帝的召見。

  他不敢起身,更不敢離開,隻能孤零零地跪伏在大殿之前,如一隻離群的孤雁。

  這番情由,自不需一一贅述。

  (本章完)

  第298章 陛下這是動了立儲的心思

  事情就是這樣。

  很多事情,很多時候,跟你自己願意不願意承擔責任,敢不敢慷慨赴死,沒有半個秦半兩的關系,在你決定作出某個危險的舉動之前,必然就已經注定,會有無數人被你的這個決定拖下水,付出慘重的代價。

  屈匄忍辱負重,爲國複仇,不能說有錯,但在決定殊死一搏,想要對趙郢動手之前,難道就真的沒有想到,此舉會牽連許多跟他有關的人嗎?

  這種事情,已經無從追究。

  事實就是,這件事爆發之後,所有之前與屈匄交好,對他提供過幫助和便利的人,紛紛遭殃。

  想要炮制一把優秀的弓弩,制作周期很長,需要的很多材料,如牛筋等物,在這個時代,都屬于違禁物品。

  比如牛筋,牛角,牛皮等物,都有嚴格的處理流程。

  誰家的牛死了,怎麽死的,都必須及時上報,然後由衙門派官吏親自上門檢查核實,之後才能動手宰殺,宰殺之後,官府則統一收購可以用來制止武器盔甲等裝備的材料,剩下的,才允許百姓自由買賣。

  在這種情況之下,要想搞到制作弓弩的材料,尤其是這種優秀的強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财可通神,事無絕對。

  任何時代,總有些人能繞過制度,搞到一些普通人無法搞到的東西。

  這種事情,隻要還是人在管事,就無法徹底禁絕。

  對于這種情況,上面的人,心知肚明,隻要伱别太嚣張,也别太過分,誰也不會窮追不舍,揪住你不放。但問題是你别出事,尤其是别出大事。像刺殺始皇帝,刺殺皇長孫這樣的事,一旦爆出來,那就誰也别跑了!

  所有曾經爲這件事高擡貴手,開了綠燈的,都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幫兇了!
  這其中的代價,無法想象。

  在黑冰台的全力追查下,沒有誰能藏得住秘密,就算是你藏得住,别人也能把你咬出來。爲此,破家滅門者,不計其數。

  許多人,甚至都沒把這件事當一回事,已經忘記了個幹幹淨淨。

  但有人幫你記得!
  這幾日,每日都有犯人家屬跪到長公子府門前苦苦哀求,額頭都磕出了血。對于這些人,趙郢一概不見,最後不勝其煩,直接叫來了鹹陽縣負責治安的官兵,直接驅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當初,若是自己被人亂弩射死,今日跪着的這些人,沒有一個無辜之人。

  ……

  章台宮。

  看着大步離開的皇長孫殿下,黑不禁扭頭看向一旁的始皇帝,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真的不需要微臣出手幹涉嗎?”

  說到這裏,黑語氣頓了頓,偷偷瞥了一眼始皇帝的反應,見始皇帝神色如常,這才小心翼翼地勸道。

  “殿下畢竟年輕,又向來心善……”

  始皇帝擺了擺手,淡淡地道。

  “無妨,且再看看——朕要看看,朕這個皇孫,遇到這種情況,到底會怎麽選擇……”

  黑聞言,默默地收回目光,不再言語。

  隻是,時不時望向大殿之外的目光,充滿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心。

  皇長孫仁而愛人,與人爲善,這原本是他最欣賞皇長孫的地方之一,但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希望,這位皇長孫殿下的心腸能再狠一些,再硬一些。

  因爲,他随侍在始皇帝身邊數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這位陛下的心思。

  今日這番舉動,看似波浪不驚,其實暗藏兇險。

  皇長孫一旦行差錯着,可能就會引來許多不可預測的變化。

  ……

  此時,趙郢并不知道,自己今天即将面臨什麽。

  他從皇宮裏出來,按部就班地去江山社稷司那邊轉了一圈,看了看江山社稷司那邊的工作進展。統籌使尉未央姑娘被臨時抽調去了宮中修撰典籍,但有兩位左右監丞在,所有的事務,井然有序。

  見淳于越老先生也在,過去又聊了幾句。

  這老先生現在很忙。

  最近老先生忙着整理各地采風的資料,那些大秦說書郎,除了宣傳大秦政策,幫助大秦搶占地方輿論高地之外,就是順手采集各地的民風。

  這些第一手的資料,不僅是了解民生民意的可靠資料,同時也極具研究價值。淳于越老先生很有學者風範,最近越發沉迷這些,每日筆耕不辍,隐隐有向孔夫子修《詩》看齊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還要教書育人。

  不僅要抽空在自己的城西溪水草堂公開講課,坐而論道,盡力地傳播儒家的理念,還要時不時去冠軍大将軍府上的新學堂坐鎮,親自檢查那些皇室幼童的學習情況。

  此處雖然不允許專門講授儒學,但兼容并蓄,各家理論統而有之,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輕忽。

  儒家欲興起,欲求其新,求其變,必須主動求變,以務實的精神,嘗試吸納各家精華。而放眼整個天下,沒有一處,比得上這新學堂。

  自己如今擔任着這新式學堂的山長,便是一種極爲難得的機會。對此,他看得甚至比溪水草堂那邊的講學還要重要。

  所以,今日能在此遇到淳于越,也算是意外之喜。

  若是以往,一般都是兩人簡單的客氣兩句,然後趙郢就會自顧自地坐下,讀一讀老先生最近整理出來的資料,亦或者寫出來的文章。

  有時候,還會停下來,與之辯論交流一番。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淳于越老先生别的不是,這道德文章,寫得真是極有水平,而且難得的是,這麽大一把年紀了,并不故步自封,文章變得越來越務實,裏面已經隐隐有了幾分法家、道家,甚至是墨家的影子。

  哪怕對趙郢來講,都極有借鑒意義。

  但今日,似乎有所同。

  “微臣見過皇長孫殿下——”

  見趙郢走進來,淳于越當即地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整頓衣冠,極爲正式地沖着趙郢深施一禮。

  “今日,可爲殿下言仁否……”

  趙郢見狀,不由眉梢微挑,瞥了一眼這位雙手捧揖的老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可是要爲那些每日跪伏在我府門之外的人進言……”

  淳于越:……   
  趙郢的話太直接了,直接跳過了他苦心準備了許久的論述階段,直接進入主題,這一下都快把他整不會了。

  但看着趙郢直直看過來的目光,他也沒辦法強行再跳回去,給趙郢講什麽仁愛恻隐之類的道理,隻能有些生硬幹癟地點了點頭。

  “殿下英明……”

  趙郢這下不笑了,他神色平靜地看着這個儒家的扛把子,曾經把自家阿翁成功帶到茄子地裏去的老先生,淡淡地道。

  “你想要我怎麽做……”

  淳于越老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神色堅定地再次深施一禮。

  “請殿下法外開恩……”

  趙郢不說話,就定定地看着他,一直到淳于越渾身不自在,躬身的動作都開始變形,這才淡淡地道。

  “老先生學識淵博,德高望重,你可知你在說什麽?大到一家,小到一國,無道德,人心盡喪,然而無規矩,則無以成方圓,無律法,則無以護秩序,一個國家,秩序混亂,則國将不國。”

  “道德在法律之上,但法律卻是護持道德,保護國家的基石!”

  說到這裏,趙郢居高臨下,虎視着兀自躬着身子的淳于越。

  “孤憑什麽法外開恩?孤爲什麽要法外開恩?凡是有一則有二,有二則有三,譬如千裏長堤,可潰于蟻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日孤在此,破壞一次律法,明日就會有更多的人打着各種各樣的旗号,想要法外開恩——”

  說到這裏,趙郢冷笑一聲,看着神色有些蒼白的淳于越。

  “你覺得,一旦我大秦的律法失去威嚴,沒有了它的法度,誰都可以踐踏改變,最後遭殃的會是誰?”

  說到這裏,長身而起,走到淳于越的面前。

  “你若是不知道,孤不妨告訴你!一旦到了那種地步,遭殃的不是那些達官貴人,也不是我們這些皇子王孫,而是那些無權無勢,原本就卑微到塵埃裏的無知百姓,尋常小民,正是你口口聲聲喊着要仁愛要仁政的百姓……”

  說到這裏,趙郢冷哼一聲。

  “現在你告訴我,你們儒家的道在哪裏?你愛的民到底是什麽民?還是你們所謂的仁愛,到頭來隻是用來自欺欺人的幌子!”

  淳于越如遭雷擊。

  他數次張口欲要辯駁,卻數次又閉上了嘴巴,一時間,心中的念頭紛呈,險些動搖了這些年來所堅持所追逐的理念。

  所以,仁而愛人,愛的什麽人?

  所以,恻隐之心,到底是什麽東西?
  所以,律法和道德到底誰在誰先,誰是誰的補充?

  ……

  一時間,他失魂落魄。

  乃至于,趙郢揚長而去,他都沒能反應過來。

  趙郢原本想去田擊那邊看看的,畢竟,自己提出的那些改良種子的思路,想要在這個時代落實下來,幾乎可以說是困難重重。

  擁有許多無法跨越的難關。

  但這種事情,總得有人去嘗試,自己身爲把田擊這位實幹精神這麽強的墨家矩子帶到這個充滿了偉大情緒,實際上很難有什麽真正成果的方向裏的始作俑者,不能真的當一個甩手掌櫃。

  但因爲淳于越的事,忽然就沒有了興緻,幹脆起身離開了江山社稷司。

  打馬去了新兵大營。

  當然,現在已經不叫新兵大營了,而是叫君子營。

  相較于淳于越這種老學究,還是這群新鮮出爐的君子們可愛,雖然他們一個個高鼻深目,操着半生不熟的關中話,但一個個的就有趣的多了。

  在這裏,沒有誰會勸他,讓他高擡貴手,也沒誰勸他,身爲皇長孫,一定要心胸寬廣,有恻隐之心。

  大家就一起喝喝茶,飲飲酒,彈彈琴,下下棋,有的時候,還會撫掌大笑,吟詩一首,亦或者是拔劍起舞。

  然後顧盼自雄,嚷着要爲皇長孫殿下掃不平之事。

  端得可愛的很。

  趙郢已經有了想要把這群人放回河西的心思了,河西地勢深廣,就需要這群有文化有教養又明事理的謙謙君子君子。

  ……

  章台宮。

  聽着黑冰台校尉的禀報,始皇帝的臉色不由緩和了幾分,眉眼間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身爲黑冰台大總管的黑,也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氣。

  至今,皇長孫殿下的表現都可圈可點,完全符合了陛下的預期。

  “殿下之言,振聾發聩,淳于越那位迂腐的老先生,今日怕是要睡不着覺了……”

  始皇帝聞言,哈哈一笑。

  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

  “這臭小子,還算懂得些淺顯的道理,朕的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那陛下……”

  黑試探着看向始皇帝,始皇帝擺了擺手。

  “你不要插手,再看看,再看看——朕的江山,終究不能交到一個有婦人之仁的濫好人之手……”

  黑悄悄退下,默然不語。

  他明白自家陛下的心思,故而不勸。

  以大秦如今面臨的局勢,大秦的繼任者,可以是一個暴君,也可以是一個仁君,可以冷血無情,不擇手段,也可以推行王道,減輕黔首身上的負擔,但唯獨不能是一個像長公子那樣毫無立場,一味仁慈,近乎婦人之仁的濫好人。

  陛下今日動了考究殿下的心思,恐怕這是動了想要立儲的念頭了。

  他的目光,穿越大殿厚重的大門,看向外面鱗次栉比的宮殿,眼底隐隐有了幾分憂慮,他不是憂慮皇長孫殿下如何應對,而是擔心皇長孫殿下一旦應對失誤,陛下該怎麽辦?
  此時此刻,趙郢并不知道這些,在君子營消遣了一番,已經恢複了心境的他,騎着自己的烏雲蓋雪,信馬由缰地往自家府邸趕去。

  就在這時,他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不由眉頭微蹙,就地勒住了缰繩,下意識地做出了戒備的姿勢。有了上次的刺殺事件,他的警惕性也提高了不少。

  當然,這裏不是城外誰家的田莊,在鹹陽城的大街上,尤其是距離皇宮如此近的地方,想要行刺的難度,幾乎不可想象。

  (本章完)

  第299章 仁厚無雙小郎君

  但接下來的一幕,讓他不由目瞪口呆。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呼啦啦就冒出來一群老人,老翁攙着老妪,稚子牽着衣襟,有的婦女懷中還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個個形容憔悴,如同逃荒落魄的災民。

  不等趙郢反應過來,這群人,就圍攏過來,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趙郢的馬前。

  一個白發蒼蒼,形容憔悴,看上去已經有八九十歲的老人,舉着枯瘦幹癟的手臂,顫巍巍地仰天悲呼。

  “殿下,您開開恩,開開恩啊——”

  說完,趴在地上,以頭磕地,砰砰作響,眼看着就已經額頭見血,搭配上鬓發蒼蒼,形容枯槁的老臉,讓他看起來越發多了幾分凄慘和悲壯的色彩。

  人皆有恻隐之心,這種凄慘的景象,很容易就能引起底層百姓的共情,尤其是一方看上去就凄慘可憐,一方看上去明顯占據主動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尤甚。

  人群之中,許多人的眼中已經帶上了不忍之色。

  趙郢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遇到這種情況。

  所幸的是,沒有人沖上來抱着自己的腿喊爸爸。

  他先是一怔,旋即就神色肅然地跳下馬背,上前親自攙扶跪在最前面的老者,老者跪地不起,不顧順着眼角流下的鮮血,隻是用枯瘦的大手,死死地拽住趙郢的手臂。

  “殿下,您向來仁厚愛民,體恤百姓,今日何不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老弱婦孺……”

  說到這裏,老頭這才就着趙郢攙扶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地道。

  “屈匄該死,他勾結匪類,刺殺殿下,罪該萬死,百死莫贖,老朽亦恨不能生噬其肉,但草民等何其無辜?之前與之結交,也是不知道他底細,受到了他的蒙蔽,我們阖家上下,對殿下,對朝廷,從無不敬之心,豈敢牽連進這等大逆不道的大案之中,求殿下明鑒啊……”

  “求陛下明鑒,求陛下開恩啊,我們給陛下磕頭……”

  幾十個人,跪伏在大街上,以頭觸地,砰砰作響,一位中年的婦人,扭頭看自家孩子還在傻愣愣地發呆,伸出手去,一把便把孩子扯得跪倒了地上,然後用手按着孩子的腦袋,使勁往地上摁。

  “快,快給殿下磕頭,快替你阿翁,求求殿下……”

  鮮血瞬間從孩子額頭淌下來。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疼的,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鬧劇,趙郢臉上的神色越發的誠懇,神色悲憫地走到最前面的幾位老人面前,伸出手臂,一一攙扶起來。

  有幾位老人,還想繼續賴在地上,但趙郢想讓他們起來,他們怎麽賴得住?
  雲淡風輕地一扶,他們就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

  再想跪下,又覺得有些不太合适,情緒被人打斷了,也沒有了剛才的氛圍,隻能不知所措地看向前面那位年齡最大的老者。

  然而,剛才哭得最慘的老人,已經被尊老愛幼,仁厚愛民的皇長孫,親自攙扶住了手臂。

  笑容溫和而親切。

  “各位老人家,何至于此……”

  說完,又看向依然跪在地上,使勁磕頭的一群老弱婦孺,伸手虛扶,然後環顧左右,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舒朗,透着一股子令人信服的親切感。

  “我大秦素來以法治國,孤身爲皇長孫,更當嚴格自律,做好表率,故而,前幾日,我閉門不出,非無憐憫之心,非無照顧之意,而是不敢妄自以權亂法,不敢憑借着皇長孫的身份肆意妄爲,随便插手衙門事務……”

  說到這裏,趙郢神色肅然,語氣越發誠懇。

  “今日,若是我趙郢憑借自己的身份,強行插手衙門執法,破壞律法,那來日,有權貴有樣學樣,依仗權勢,橫行不法的時候,我還有何面目站出來爲大家主持公道?”

  說到這裏,趙郢松開面前的老人,走到那個額頭流血的男孩旁邊,彎下腰抱在了懷裏,輕輕地給他擦幹了臉上的血污和眼淚。

  然後,伸手從自己衣服下擺上撕下一塊長條,然後蹲在地上,仔細地給這孩子包紮起來。

  “乖,不哭……”

  處理完這孩子的傷口,趙郢這才抱着這孩子重新站了起來。

  如今,他身高已經兩米出頭,已經超過了始皇帝,站在人群中,真的是如鶴立雞群,對周邊的動靜,一覽無餘。

  周圍的風吹草動,根本瞞不住他的耳目。

  他已經注意到了周圍的人群中,有幾個神色異常的漢子。不過,此時,不是追查這些人的時候,他隻做不知,而是笑容溫和地看向四周。

  “各位的來意,我已經知曉……”

  說到這裏,趙郢提高了幾分聲音,神色慷慨地道。

  “諸位父老,你們這麽跪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我雖然是皇長孫,也沒辦法,一句話就讓衙門放人,畢竟,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眼看着這群人又要跪在地上鬧騰,趙郢話鋒頓時一轉。

  “不過,各位無須擔心,此事,我定當盡心。這樣吧,你們這樣亂哄哄的,說什麽,我也不見得能記住,不若伱們且先跟衙門裏的人回去,有什麽意見,有什麽想法,有什麽訴求,有什麽證據,隻管告訴他們,我會讓人取來,親自過目,認真考慮……”

  就在這群人面面相觑,猶豫不決的檔口,趙郢已經沖着聞訊趕來的鹹陽尉桑招了招手。

  “你過來,且把這些老人孩子帶回衙門,切記,一定要妥善安置,好生招待,不要委屈了幾位老人家——”

  說到這裏,趙郢又笑着補充道。

  “不要吝惜錢财,大家在衙門裏的一應開支,都算在長公子府的頭上……”

  鹹陽尉桑躬身領命。

  一直到桑的人,呼啦啦圍過來,半是攙扶,半是簇擁地把這群人帶着往衙門走的時候,這群人才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怎麽說着說着,還把自己說到衙門裏去了。

  但此時,再想後悔,已經晚了。

  那些如狼似虎,身材強壯的甲士已經強有力的夾持住了他們的身體,偏偏這些人,臉上還都帶着恭敬溫和的笑容。

  就算是此時反悔,想要強行呼喊救命,也已經沒了機會。

  畢竟,皇長孫都這麽體貼,這麽仁厚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挾持輿論的同情,就真的沒有了。

  “殿下,以德報怨,果然仁厚無雙……”

  “殿下就是心腸好啊……”

  “這群人,明顯就是逼宮,殿下都不跟他們計較,反而這麽待他們,真是大人長者,君子之風……”

  “……”   
  趙郢笑容溫和,沖着四下拱手。

  “聚集在此,影響交通,也不太安全,諸位都散了吧……”

  一如既往,溫潤如玉。

  皇長孫殿下的人設,堅決不能崩。

  名聲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有時候比什麽都要重要。有一個仁厚愛民的好口碑,就算是大秦真的不可避免的走到山嶺崩殂的地步,自己也有騰挪的空間。

  穿越至今,趙郢越發明白這個道理。

  你人設立好了,就算是有時候,颠倒黑白,也有人會自動爲你腦補完善,搖旗呐喊,抛開事實不談,相信你的胡說八道。

  皇長孫的坐騎經過,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回到府上,趙郢當即發出一道命令。

  “嚴查背後指使者!”

  能想出這一招,在大街上裹挾輿論,逼迫自己讓步,絕非幾個老弱婦孺,冢中枯骨能夠辦到的。

  這些人,無論是誰,都其心可誅!

  張良出去安排之後,趙郢又重新坐回書桌前,根據剛才的記憶,飛快地畫出了剛才幾位神色有異人的圖形,交給身旁的管事。

  “馬上交給黑冰台,讓他們查一查這些人,以及那些老弱婦孺的底細……”

  管事的神色一凜,腳步匆匆地去安排了。

  趙郢這才放下紙筆,目光平靜地看向窗外的天空。

  此時,已是九月。

  天空蔚藍,顯得格外的高遠空曠,已經有了幾分秋高氣爽的感覺。不知不覺間,自己穿越來此,已經過了一年的時間。

  而今,樹葉泛黃,秋風再見,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滿心惶恐,如利刃在頂,時刻擔心生死的少年。終于有了直面一切,與那些鬼魅魍魉強勢對弈的資格。

  不!
  是直接掀桌子的資格!
  誰敢對付自己,自己就掀誰的桌子,誰敢對付大秦,誰就得做好頭破血流的準備!

  ……

  同樣做好了掀桌子準備的劉大亭長,此時,已經帶着盧绾、章邯,以及章邯精心挑選出來的六十餘名精銳中的精銳,氣勢如虹地趕到了龜茲的王城。

  延城!

  延城,也就是今天新疆庫車縣東邊的皮朗舊城,離鹹陽有七千四百餘裏,是整個龜茲的核心所在。

  望着這所看上去并不怎麽高大的城牆,劉季扭頭看向一旁的章邯。

  “章将軍,這龜茲雖小,但人口也有十萬餘人,光精銳的軍隊就有兩萬多人,實力不容小觑——”

  雖然内心一直在給自己鼓勁,但劉邦内心還是忍不住有些發虛。

  彼其娘之的!
  老子這是孤軍深入欸!
  但虎死不倒架,劉大亭長也是在外面混過的體面人,泗水縣赫赫有名的劉大官人,心中雖虛,臉上越發從容,不見分毫怯色。

  “各位兄弟,出門在外,我們就是大秦的臉面,等會,見到龜茲國王那老兒,一定不要弱了我大秦的氣勢!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漢子,不愧是我章邯的好兄弟!”

  看着神色慷慨的劉邦,章邯隻覺得人血沸騰,忍不住大聲激贊。

  其餘六十多名勇士,也一個個熱血上湧,劉邦見狀,知道士氣可用,心中稍安,又意氣風發的揚起馬鞭,遙遙指着延城的所在。

  “此是龜茲王城嗎?不,是我們富貴榮華所在!此番隻要兄弟們敢于用命,我們回去之後,富貴可期!”

  反正雞血不要錢,對于這種口頭上的鼓勵,劉大亭長從不吝啬。

  章邯看着輕輕松松地激勵起士氣的劉邦,心中越發覺得,自己讓出正使位置的決定英明無比。

  他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六十餘名親兵精銳,神色鄭重地再次叮囑道。

  “兄弟們,龜茲于我大秦,極其重要,他是我大秦打開西域大門的要沖所在,大将軍曾言,龜茲勾連東西,坐鎮中央,乃是重中之重。若控西域,必先經營龜茲,欲經營龜茲,則必取延城!”

  說到這裏,章邯慨然道。

  “今日,爲大将軍分憂的時候到了!”

  “願爲大将軍赴死!”

  一提趙郢,所有人都不覺熱血沸騰。

  當初橫掃漠北,平定月氏的時候,他們無不親眼目睹了皇長孫殿下的蓋世英姿,在河西軍中,趙郢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在奇襲弱水,突入河西的時候,趙郢便把目光投向了西域。

  對于西域的經營策略,自然也與自己的這批心腹班底交換過意見。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龜茲的影子。

  别的且不說,單說它的地理位置就極其重要,正好坐落于塔克拉瑪幹沙漠與塔裏木河的北邊、天山南麓的中間地帶,扼守着絲綢北路的戰略通道。

  事實上,後世漢朝的西域都護府,與唐朝的安西都護府都不約而同地設置在了龜茲境内。

  大秦的使者,聲名響徹西域的劉大上使親自到來。

  别管龜茲國上下現在抱着什麽樣的心思,也别管他們對劉邦派出的使者有多麽冷淡,他們都不敢忽視大秦的存在,也不敢對劉邦這個正兒八經的天朝上使有所怠慢。

  尤其是如今河西已經落入大秦之手,甚至樓蘭、車師等國,已經徹底投向大秦,焉耆更是直接落入大秦手中的檔口,他們更是不敢讓劉邦挑出什麽理來。

  故而,劉邦和章邯的隊伍還沒到城門口,龜茲國的國相親自迎出了城門之外。

  “不知道劉上使大駕光臨,迎着來遲,還望多多海涵……”

  龜茲國的這位相國,長得黑黑胖胖,留着一把打理地非常精緻的小胡子,不曾說話,就先帶了三分笑意,是一個極有親和力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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