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救贖之路（一）

  望著伊萊恩朝向自己伸出的那隻手，洛嘉有些陷入了呆滯。

  耀金的光輝夾雜著紅沙的氣息，神聖的禮讚伴隨著空靈的歌聲，整個房間都被那份神聖無比的光輝徹底照亮。

  一切都是那麽超乎尋常，一切都是那麽難以理解——就宛若神跡本身的存在一樣，神秘而迷人。

  “這一定是祂的恩賜…”

  望著眼前這與神跡毫無差別的奇異景象，洛嘉緩緩伸手。

  這甚至令他回想起人類之主親自蒞臨科爾奇斯的那天，閃耀如千萬個太陽的偉岸身形從群星中駛來，身披著黃金與火焰所雕刻的鬥篷，前來救贖祂那失落在整個銀河中的二十個子嗣。或許在常人眼中的人類之主不過仍是現實宇宙的存在，但祂所戴著的桂冠已經將那份神聖彰顯得淋漓盡致。

  在當時，那位身著神聖金甲的彌賽亞同樣對自己伸出了救贖之手，將迷途的羔羊從苦難之海拯救而出。

  對於那副場景，洛嘉此生難忘。

  現如今，同樣的奇跡在祂的子嗣上重新展現…

  “不只是恩賜。”

  伊萊恩握緊了洛嘉的手掌，那份冰冷的光芒隨即更加閃耀。

  “比起恩賜之外，它的意味還有著更加沉重的責任。”

  “就像第十七軍團所遭受的考驗一樣，我們每個人的路途都始終被父親所注視著…”

  “直至命中注定的那一刻來臨到我們的身邊。”

  在這一刹那，洛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仿佛心中的一切負罪在此刻完全消逝，昔日的迷茫也被這份溫暖盡數驅散。

  而紅沙之主露出了些許疲憊的微笑。

  她看到了洛嘉的一切。

  分享著他曾在科爾奇斯的六年戰爭，也身同感受地體驗了他在完美之城毀滅之際的懺悔。

  來自養父的懲罰與質疑，來自帝皇的冷漠與責備。

  他還遠遠沒有抵達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伊萊恩在潛移默化間吸收了這位兄弟的所有痛苦，就如同在每場戰役中都會為自己麾下的戰士們所做的一樣。

  她的肢體與某些內在或許存在著某種殘缺，但自從直面了那份必然的宿命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已然愈發變得完整——無論是與安格隆的廝殺，還是與洛嘉的交心，都令她受益良多。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靈之海中的巨型瘡疤正在緩慢愈合。

  毋庸置疑，這份救贖是雙向的。

  就像她沉淪在邪神親手塑造的幻象中所看到的一樣，洛嘉從始至終都只是缺少來自父親的寬慰。

  洛嘉在心底深處無比渴望著來自父親的理解，但科爾法倫那條老狗徹底地將他帶歪了。以至於讓洛嘉成為了一位不夠完整的信徒，需要依靠宗教的信仰才能填充他心中的空洞。

  “…這簡直不可思議，我的姐妹…”

  洛嘉輕聲呢喃著。

  他只是預料到第十七軍團將要遭受來自帝皇的監視與裁決，在接下來的漫長時光中歷經更多、更艱辛的考驗，才能重新挽回神聖泰拉對懷言者的信任。

  在此之前，他也從未想過這份‘恩典’將會來得如此之快。

  可是，現如今，這位被帝皇派來監視懷言者的原體姐妹真正地展現了如同父親般的神聖特質…

  “父親的偉力從來都不是我們能夠去想象的。”

  “而我…也只是繼承了他的一部分意志。”

  伊萊恩緩緩地將耀金臂甲裝回去，充斥於房間中的奇異幻象也在頃刻間消失。

  仿佛方才那些飄蕩在空氣中的熾熱紅沙都不曾存在。

  “事實上，我們都繼承了父親的一部分，毋庸置疑。”

  “如同萊恩·艾爾莊森的理性，馬格努斯的靈能與求知，魯斯所表現出的狂野…”

  “還有荷魯斯——”

  當提到了那位牧狼神時，伊萊恩的聲音頓了頓，盡管這些印象大部分都是在過往中所了解的，但她始終對那位兄長維持著尊敬。

  “他代表著父親的野心與驕傲，他是我們之中最為出色的那一個…驕傲像血液一樣在他的身體裡跳動，而影月蒼狼的功績也是二十個軍團中尤為強勢的存在。”

  洛嘉微微點了點頭，對於那位高傲的牧狼神，懷言者與影月蒼狼並肩作戰過的那些世界也令洛嘉記憶猶新。

  他們總是能以最為老練而嫻熟的技巧擊破任何敵人，無論他們是異形或是人類。

  在所有基因原體兄弟們當中，只有荷魯斯所受到的寵愛是顯而易見的。第一位回歸的是荷魯斯，而每當有著嶄新的基因原體回歸的時候，也是荷魯斯帶領他們學習來自帝國的各種知識。

  伊萊恩緩緩翻動著《聖言錄》，繼續說道：

  “我們的誕生都源自於父親偉大願景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每個人都有著相應的沉重責任，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所要應對的方向。”

  “就像基利曼擅長的內政，父親很顯然對他賦予了過多的權力——奧特拉馬的五百世界，就連遠在大漩渦的我也頗有耳聞。”

  “但是比起權力更加重要的東西，毋庸置疑是【責任】。”

  “這份權力所帶來的責任，充斥在你我之間，充斥在我們的每位兄弟的身上。而其中有些事情，由於父親的不善言辭而變得尤為重要——這也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我的兄弟。”

  “他正在獨自一人抗衡著我們未曾想象過、一份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困難。”

  伊萊恩認真地直視著洛嘉。

  “父親或許不願意讓我們這些尚被‘善意的謊言’所欺瞞的子嗣知曉這件事。”

  “但我必須把真相帶給你們，以免你們走向那片深不見底的深淵。”

  “伱…準備好了嗎？我的兄弟。”

  洛嘉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

  在伊萊恩那對燃燒著烈焰的鎏金瞳眸中，洛嘉看到某種更加沉重、更加難以言喻的東西。

  直至後來，他才知曉這種東西叫什麽。

  【命運】。

  ……

  努凱裡亞。

  縈繞著熾熱紅沙的破敗大地正在第十二軍團的努力耕耘下逐漸恢復昔日的生機，來自帝國的補給商船一批又一批地駛入這片星域，愈發忙碌的太空星港與鑄造世界都在加緊恢復生產。

  在那些緩緩駛入星港的商船中，除去來自泰拉戰爭議會的直屬運輸船，其中不乏來自鋼鐵勇士所屬的補給世界的標識，很顯然，即便是遠在奧林匹亞，佩圖拉博也依然得知了第十二軍團在某場不為所知的戰爭中遭受了重創的消息。

  但這些所屬鋼鐵勇士的商船，卻普遍沒有鋼鐵勇士的護送，或許是前線的鋼鐵勇士兵力過於吃緊，又或許是佩圖拉博並不想讓他人知曉這場援助。

  然而，即便如此，努凱裡亞所受到的創傷也並非是一時能夠完全恢復的——她在過於漫長的戰爭中失去了整整一代人口，就算有著日漸富饒的資源從曼德維爾點不斷運輸過來，但依然無法改變這顆第十二軍團的母星在戰爭中大失元氣的實質。

  說到底，那場整整持續了三十年的漫長遠征實在代價過大——就連曾經的戰犬，今日的群山之子，這樣資歷古老的軍團都無法支撐起戰爭的底蘊，而這也不禁讓更多人好奇，究竟是一場什麽樣的戰爭才會令一支阿斯塔特軍團遭受如此程度的挫折呢。

  對於這個問題，絕大多數的群山之子都對此緘口不言。

  無論是從那場慘烈戰爭中艱難爬出的老兵，還是沐浴在嚴苛訓練下成長起來的新兵——自從他們加入軍團的那一刻起，沉默便是他們永恆的回答。

  ……

  卡恩緊閉著雙眼，他的意識正遊弋在母親的心靈之海中。

  感受著那份無與倫比的溫暖，以及那份溫柔港灣中所吹過的和煦暖風，就連任何程度的傷痛也會在這份來自母親的溫暖下不斷愈合，仿佛是母親的溫暖纖手在輕撫著臉龐。

  事實上，如同所有群山之子一樣，卡恩已經將其視為自己唯一且永恆的精神故鄉。除去每日在決鬥坑中的廝殺與訓練，每位第十二軍團的阿斯塔特最常做的事情就只有冥想。

  在感受這份與基因之母時刻相連的溫暖之際，同時…反思自己。

  一絲悔恨隱約浮現在了卡恩的面龐上。

  是的，他無時無刻都在悔恨，每位軍團中的阿斯塔特、凡人輔助軍，他們都在悔恨——悔恨他們在那片恐虐神域廝殺時，為何沒能貢獻出更多的力量，如若他們當時的意志更加堅定，更加強韌的話…

  或許第十二軍團之主就不會身負重傷，以至於與他們完全失聯了。

  “母親…”

  卡恩輕聲呢喃著。

  不過，還好這份來源自心靈的緊密連接象征著他們唯一的母親與軍團之主從未遠去，哪怕相隔整個銀河，這份血脈與靈魂之間的聯系卻依然存在。

  卡恩能夠感應得到，母親現如今正處於一個他們無法企及的遙遠星系。

  愈發悸動著的血液正在牽動著這位血指的靈魂，卡恩甚至能夠預料到與母親重逢的日子已經不遠。

  【血…】

  來自毀滅大能的戰爭低吼正在他的耳畔緩緩響起。

  而卡恩卻對其全然不在意。

  他永遠都不會成為【背叛者】。

  他只會是紅沙之主的【血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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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