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少年慕艾
  夜色中，麥鐵杖一馬當先，率先由北門殺入張掖城內。

  盡管崔澈提醒過麥鐵杖許多次，哪怕他如今正值壯年，還沒有顯露出老態。

  可身份已然不同，要做的是坐鎮中軍，指揮若定，而不是充當陷陣之將，逞匹夫之勇。

  但過去四年在代州，顯然是把麥鐵杖約束得狠了，他執意要衝鋒在前，誰又能夠勸阻得了。

  麥鐵杖的身後，是源源不斷湧入的隴右府兵，他們穿過城門，通過甕城，殺進了城內，跟隨麥鐵杖，沿著主道，殺向南門。

  沿途不斷有將士大聲呼喊，讓張掖百姓躲在屋內，不要出門。

  這一點，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他們的提醒，在聽到北門的動靜後，張掖城內家家戶戶就已經緊閉了門窗，只要喊殺聲不曾平息，百姓們是不敢出門觀望的。

  在南門指揮作戰的陰世師也聽見了北門作亂的聲響，曾經屈突通在馮翊的窘境，如今又映照在了陰世師的身上。

  屈突通能夠免除一死，被崔澈委以重用，但陰世師顯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南門外，漆黑的夜幕中，佯攻部隊身後的火把讓陰世師摸不準到底有多少人。

  他只能分出部分兵力，親自率領他們迎擊突入城內的燕軍，希望能將這些人驅逐出去。

  然而跟在陰世師身後的將士卻越來越少，在這樣極端不利的局勢下，哪怕陰世師平日再怎麽籠絡人心，也阻擋不了他們求生的意志。

  當陰世師與麥鐵杖狹路相逢的時候，他的身邊僅有幾名家奴還在跟隨。

  麥鐵杖抬起了手，身後的燕軍紛紛止步。

  “可是趙郡公當面？”

  麥鐵杖高聲喊道。

  陰世師之父陰壽曾任幽州總管，參與平定尉遲迥之亂，拜為趙郡公，陰世師承襲的其父爵位。

  麥鐵杖並不認識陰世師，只是借助火把的光芒，能夠看見來將氣度不凡，盔甲精美，故有一問。

  陰世師冷哼道：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陰世師！”

  麥鐵杖此前還擔心走脫了陰世師，故而派人在東、西兩面設下了伏兵，不曾想陰世師居然自己撞到了跟前。

  “麥某素聞趙郡公善於撫軍，能得將士效死力，為何身後就只有這麽區區數人跟來。”

  麥鐵杖譏笑道，跟在他身後的隴右府兵們也適時哄笑起來。

  陰世師咬牙切齒道：

  “國家不幸，奸佞逞凶，某雖僅有數人追隨，又豈是你等逆賊所能輕視。”

  隨即拍馬向麥鐵杖殺去。

  然而麥鐵杖在代州的四年時間，並沒有荒廢武藝，他催動坐騎，毫無懼色的迎了上去，二人距離並不遠，胯下的戰馬都沒有完全提速，故而兩人纏鬥在了一起。

  麥鐵杖來了興致，在陰世師的家奴被殺盡後，高聲喝止部眾插手，他打定主意今夜要好好會一會陰世師。

  陰世師出身將門，武藝自然不俗，但卻不是曾經在被俘的情況下，連殺三十名押送將士，從容逃生的麥鐵杖的對手。

  當陰世師栽落馬下，隴右府兵們高聲呐喊著陰世師已死的時候，張掖城的最後一道城門，南門也被打開。

  被陰世師留在後方的將士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並沒有頑抗到底。

  麥鐵杖看著地上早已沒了氣息的屍首，對親隨吩咐道：

  “將屍首送回大營，交由李二郎處置。”

  說罷，他便領軍前往南門，接收降軍。

  李世民因為年紀太小，並沒有被麥鐵杖帶在身邊，他如今正在營門處眺望。

  當陰世師被送來時，他注視著這句冰冷的屍首久久無語。

  “宿公說了，唐公可以割下此人的首級，送往先唐公的墳前祭奠。”

  親隨將短刀遞給了李世民，但李世民並沒有接，他長歎一聲，道：
  “父仇不共戴天，但戰場上各為其主，家父也是死於意外，並非是陰世師親手所害。

  “如今陰世師已經被宿公所斬，我又何必再去毀壞他的屍體。”

  說罷，李世民移開了目光，帶著家中奴仆策馬前往張掖城與麥鐵杖匯合。

  李世民四處打聽，終於在陰世師的府上找到了麥鐵杖。

  陰世師的家人正顫顫巍巍的跪在廳堂，等候麥鐵杖的發落。

  麥鐵杖望見李世民匆匆進門，朗聲道：

  “二郎形色匆匆，莫非是在割陰世師首級時，受到了驚嚇。”

  廳堂內的陰家眾人更是驚恐不安。

  李世民如實答道：
  “陰世師愚昧無知，不識天命，但其愚忠，也算是一位義士。

  “家父與其說是喪於他手，倒不如說是天有不測風雲，亡於意外。

  “我不忍毀他屍首，辜負了聖人的好意，回朝後，自會向聖人請罪。”

  麥鐵杖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他不願與李世民太過親近，但不等於他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你且寬心，聖人並非暴虐之人，又怎會因為此事而怪罪你。”

  說著，麥鐵杖指向陰世師的家眷，說道：
  “我原本想是與眾將瓜分了陰世師的妻女，如今聽你這般說，陰世師確實有值得稱道的地方。

  “罷了，就將她們送往晉陽，聽憑聖人發落。”

  李世民順著麥鐵杖手指指向，望向那些劫後余生的陰家婦孺，卻在其中看見了一個少女。

  少女與李世民年紀相差並不大，生得嬌俏可愛，正驚恐地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

  李世民在少女身上稍作停留，他不得不承認，這少女的容貌，哪怕相比較崔澈的義女觀音婢，還要出色了幾分。

  老辣的麥鐵杖將一切都瞧在眼裡，他也是過來人，沒有戳穿，只不過是在心底譏笑：

  年少慕艾者，悲乎其不能行。

  不過，十一歲的權貴子弟，知女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世民若是知道麥鐵杖心中所想，必然是要大呼冤枉。

  他不過是因為少女的容貌，多看了幾眼而已。

  但李世民並不知道，少女在原時空，將會成為他的四妃之一。

  能夠讓李世民忘記列祖列宗被少女的父親刨墳掘墓之仇，可見她的姿容。

  　今晚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