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潘多拉魔盒

  八月初一，大朝會。

  今日有兩件大事必須上朝，艱難起床的執金吾深有感慨。

  昨天太荒唐，今早抹黑起來，腰有點酸，但不敢揉。

  老婆大人肯定知道了，面無表情幫著洗漱穿戴，到現在一聲都沒吭。

  臨出門時，執金吾忽然問了句：“帳上有多少錢？”

  話一出口，就知道壞事了。

  蔡琰一愣，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夫君是查妾身的帳麽？”

  堂堂執金吾灰溜溜地跑去上朝，心裡一聲長歎。

  自己名下的產業有多少錢不知道。

  自己在幽州、雍州和東都有多少女人沒數過。

  自己手底下、國內以及海外有多少兵，還真不清楚。

  這叫什麽事？

  從今天起，不能再這麽荒唐下去了，劉玄德，你要重新振作起來！

  大朝會，東都秩二百石以上官員，不得無故缺席。

  因而，今日上殿的牛鬼蛇神，接近千人。

  當然，要出風頭，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劉皇叔決定，今天讓這群兩千年前的土包子們，好好開開眼。

  鼓角爭鳴，大朝會開始。

  太師，三公，九卿，各部各衙，正官屬官，秩序井然地進入長樂宮。

  殿上大概站了有三百來人，殿外階下有六百多人，封建等級制度一覽無遺。

  因為靈帝百日祭已經過去，何皇后穿著一身金紅色的冕服，劉辨穿著黑紅相間的冕服，擺出相當重視大朝會的姿態。

  今日要決策的大事，便是複立西域長史府，重新將西域三十六國，納入大漢的管轄。

  當然，為了重光大漢國威軍威，為了證明光熹天子執政的合法性，涼州軍需要的錢糧物質如何落實，成為當務之急。

  何太后坐在禦榻右側，劉辨坐在左側。

  兩位至尊坐定，眾人參拜，山呼萬歲。

  何太后沉穩地說道：“眾卿平身！”

  太常卿趙岐率先開啟彩虹屁，歷數各地奏報上來的祥瑞，天花亂墜了一通。

  總之，大漢朝的好光景，全因為光熹天子英明睿智，特別是長樂太后仁德無雙。

  然後鴻臚大肆吹捧，如萬邦來朝，外域歸順等，多虧了大漢郡國製偉大光榮正確。

  反正每月大朝會都要來一遍，沒什麽新鮮的，近千人左耳進右耳出，閉目養神。

  開場完畢，開始熱身。

  太師提議劉岱為宗正，大將軍推舉名士荀爽為司農，袁基舉薦周忠出任光祿勳。

  這三位都提前私下交換過意見，並得到太后首肯，不會有意外。

  當然，考慮到要發行西域債券，作為新一任財政部長的荀爽，較為引人注目。

  作為交換，何太后提拔中黃門左豐出任少府卿，主要是看重其與執金吾的私交，似乎有意盤活皇家龐大且繁雜的固定資產。

  大的人事安排好，大朝會進入正題。

  馬日磾再次提出涼州軍複立“西域長史府”的公務，有關進一步落實“西域債券”和所需籌措糧資等問題。

  首先，經過推舉，適合經辦“西域債券”的銀行有三家：洛陽本土的兩都銀行，益州銀行，雍州匯通銀行。

  益州銀行的三大股東是曹操、蔡瑁與劉表，代表大漢西南諸侯。

  兩都銀行的背景很深，是皇室、宦官、外戚的聯合體，財力雄厚但影響力勉強算二流。

  匯通銀行除了劉備，剩下五大富商佔據了純商業圈的半壁江山，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聽見排序，朝堂大佬心裡明白，何太后終究放不下這筆財源。

  由誰發行債券，對劉備來說無所謂，畢竟金融屬性的債券就是潘多拉魔盒，其破壞力目前只有他清楚。

  以內廷外朝大多數大佬的尿性，這債券不出問題才有鬼了。

  故此，劉備必須給潘多拉魔盒上一道保險，同時留一道後門。

  糧食問題，半年前開始，順豐號便從交趾調運稻米北上，雍州、幽州、會稽，甚至漢城都儲備充足，可以借此賺一波快錢。

  幽州罪奴牧場和紡織廠出產的羊毛、毛線、毛呢，因為禦寒效果出眾，一經推出便為軍民所認同。

  唯獨，董卓索要二十門青銅雷公炮，以及大批火藥，令朝堂很是頭疼。

  這玩意，只有雍州的兵工廠能出品，沒執金吾點頭辦不到。

  劉備毫不含糊，許諾先給十門火炮，外加五百包定裝火藥，等佔領樓蘭再給下一批。

  甚至，還大方地派出火炮專家趙雲，擔當涼州炮兵都尉，相當於教官。

  此舉既能深入考察涼州軍的整體實力，也能令趙雲輕松刷一波戰功。

  李儒想想，也沒法挑劉皇叔的刺。

  想要人家的神兵利器，涼州總得拿點真本事出來，所以，為了這批火炮，必須拿下樓蘭。

  眼見所有問題都有了落實，大殿上下為之一松，卻見劉皇叔再次站了出來。

  “太后，陛下！鑒於兩都銀行發行債券在即，為保內廷外朝的體面，臣有一言以供商榷。”

  來了！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劉備這是有意刁難發泄不滿。

  但再怎麽著，太后不可能禁止對方自由表達意見。

  “哦？劉卿，真有這麽嚴重嗎？”

  “有的！”劉備果斷回答，並順著話說了起來。

  “西域債券本金五百萬兩，三年共付息一百五十萬兩。財帛動人心，臣以為若無監管，必生貪腐！”

  涉及到貪腐，禦史中丞蔡邕與廷尉崔烈，不約而同站了出來，對視後，蔡邕示意對方先說。

  崔烈字威考，冀州安平人，詩書傳家，祖父崔駰是著名文學家，從弟崔寔是著名政論家，崔烈本人亦很有文采，被稱為冀州名士。

  靈帝生前為了搞錢大肆賣官鬻爵，三公之位開價一千萬錢，崔烈找到靈帝保姆管家程夫人，以半價當上了司徒。

  中平四年崔烈改任太尉，因放棄涼州言論遭抨擊，隨即被曹操老爹曹嵩花錢頂了下去，降級任廷尉至今。

  總的來說，崔烈好名，缺乏政治敏銳。

  “敢問執金吾，何處易生貪腐？由誰監管？如何監管？”

  不管是不是有貪腐，先卡住位置再說，廷尉掌司法刑獄，崔烈倒也不算跨界。

  劉備朗聲說道：“債券本身不過紙片而已，值錢的是保證金。因而保證金核算準確與否檢驗朝廷的信譽。”

  “同時，西域債券不得多發濫發，必須定額定量，增加防偽舉措，以免不法之徒偽造。”

  “另外，務必設立相應的官方場所，為避免債券淪為少數權貴牟利之源，最好能公開發行並允許民間自由交易。”

  一二兩條中規中矩，但第三條很多人不明白。

  蔡邕順勢問道：“此前執金吾言，由銀行發行，如今又要官府參與其中，何故？”

  劉備笑道：“泰山誤會了！發行仍由銀行經辦，但必須在官府指定的場所內，為了杜絕貪腐，債券每一筆交易均應公開透明並記錄在案，以便將來出現問題有據可查。”

  緩了一口氣，劉備看向何太后，說道：“發行由專業的銀行操辦沒問題，但決不能脫離監管，事關國威與民眾的福利，朝廷作為最大的受益者，責無旁貸。”

  這時，左豐問道：“敢問執金吾，具名購買債券便是，允許民間自由交易，豈非徒增繁瑣，耗費公帑？”

  左豐說出了所有人心裡的想法。

  設立場所，必然增加人員和費用，還要針對交易逐筆記錄，妥妥的是冤枉錢。

  為了泄憤，智多近妖的執金吾，竟然昏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