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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權臣》439.第427章 吟鞭東指,天下為棋
  雨燕州州牧府大門前,當朝靖王薑玉虎和興安侯夏雲飛齊齊站著。  這番姿態讓瞧見這一幕的其余人頗為震驚,這陣仗,莫不是陛下禦駕來了?
  直到一隊人馬沿著筆直的大街,停在了州牧府門前。

  瞧見那個雖然風塵仆仆,但氣度姿態依舊卓爾不群的年輕人,圍觀群眾們一臉懵逼,這誰啊?
  薑玉虎上前一步,正要抱拳行禮,夏景昀朝著他張開雙手就是一個熊抱。

  薑玉虎差點就要一個橫肘將夏景昀砸飛出去了,生生忍住,混身僵硬地被他抱了一把。

  圍觀群眾:???
  這人這麽虎的嗎?關鍵小軍神還忍了?

  看到這兒,眾人再聯想起一些傳聞,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夏景昀笑著道:“將軍此番再立奇功,威震天下,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薑玉虎愣愣地看著他,在一閃而逝的懵逼之後,立刻恢復了平素的冷傲,淡淡嗯了一聲。

  夏景昀又看著夏雲飛,笑著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大兄!恭喜了!”

  這話一出,眾人都印證了對方的身份,眼神也在霎時間變得火熱了起來。

  靖王和興安侯爵位雖高,但畢竟都是軍人,不頂什麽用,可建寧侯就不一樣了!

  太后義弟,中樞重臣,戶部尚書,注定的權臣,隨便給他們漏點東西,都夠他們的家族舒坦個幾十年了!
  夏雲飛素來沉默寡言,憨憨一笑,“都是公子的功勞,我就配合了一下。”

  夏景昀當然也沒多去分別什麽,瞥了一眼四周,笑著道:“走吧,進去說!”

  對於他這樣的反客為主,平素裡話都不多的兩人也沒什麽意見。

  雖然從爵位上來說,兩人一個已經比夏景昀高,一個很可能即將比夏景昀高,但是夏景昀的身份可不是尋常侯爺。

  只不過薑玉虎看著夏景昀的背影,抖了抖身子,才慢慢跟了上去。

  陳富貴也跟了上去,至於隨行之人,則自有旁人安頓,無需操心。

  那些圍觀士紳們蠢蠢欲動,想要跟著去拜訪,卻都被攔在了州牧府的大門外。

  進了州牧府的正廳,蕭鳳山迎了上來。

  這是自打當初在中京城分別之後,二人的首度相逢。

  原本蕭鳳山想過要不要離開避嫌的,但是轉念一想,那樣做多少有些欲蓋彌彰,在這個層次的聰明人面前,反倒是落了下乘,所以此刻便帶著幾分忐忑地上前一禮,“建寧侯!外面人多眼雜,未能出迎,還望恕罪。”

  夏景昀大步上前,托著他的手,微笑道:“恭喜你。”

  蕭鳳山自然懂得他話中的意思,回想起往日種種,不禁面露感慨。

  陳富貴也上前跟眾人見禮之後,大家便各自落座。

  夏景昀跟蕭鳳山說了他走之後三關防務的情況,眾人也跟夏景昀說了眼下雨燕州的情況。

  得知雨燕州大部都已經歸順,就連原本東路邊軍的兩個大寨都已經順利被北上的龍首軍接管之後,夏景昀徹底放下了心。

  接著眾人又聊了聊東方平,夏景昀聽完蕭鳳山轉述的東方平的臨終之言,卻沒有太大的觸動。

  “惡人往往會用一個悲慘的故事來為自己的罪行找到一個借口,仿佛這樣就能讓他紓解掉他心頭的不安和罪惡感。但所有邪惡的種子要想生根發芽,也都需要有邪惡的土壤。每個人在生命中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人能化解,有人能壓製,那些肆無忌憚地放縱心頭惡念的人,又哪有什麽值得同情的地方。”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憫之處,就是一句無用的廢話。若是他們這樣就可以得到原諒,那些什麽都沒做便慘死冤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又豈能答應?”

  他看著眾人,安慰道:“所以,完全不必為他覺得多麽悲傷和遺憾,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罷了。而但凡那些惡貫滿盈之輩,口口聲聲說著什麽自己也是有苦衷的,一概都是窮途末路的哀嚎求饒而已,不值一哂,更不值得原諒。”

  薑玉虎看著夏景昀,微微有些疑惑。

  這幾句話雖然說得不錯,但卻有些不合時宜。

  因為蕭鳳山只是當作談資一般單純地聊了聊東方平的事,夏景昀的反應卻未免有些過大了。

  但是,他深知這個不是廢物的角色向來不會乾這麽愚蠢的活兒,於是便默契地開口帶開話題,帶著一貫的懶散和滿不在乎開口道:

  “行了,你這數百裡疾馳也辛苦了,先去梳洗休息一番吧,稍後就在這州牧府中,咱們一起先喝一頓,為你接風,也為大家慶個功。”

  夏景昀自然也沒有拒絕,夏雲飛便親自帶著他和陳富貴一起去了後院。

  這雨燕州州牧天高皇帝遠,州牧府修繕得十分豪華,佔地也足夠寬廣,所以即使沒有提前準備,府上還是很快就收拾好了檔次足夠的房間。

  目送著夏景昀進去,夏雲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他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除了先前在范陽郡大戰之前沒辦法,和今日遇見兩個不願意吭聲的人之外,他一向是有事心中藏。

  此刻雖然很想提前問問自家兄弟關於雨燕州俘虜的事情,講講情況什麽的,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

  二郎雖然聰明絕頂,連公子的稱呼都從上等廢物變成了勉強不是廢物再到現在壓根不提廢物這一茬了,但是,兵事終究是兵事。

  他對這些俘虜的情況並不清楚,這也不是他的職責,如果自己這麽問,會不會給他很大的壓力。

  但是,如果自己不問,稍後公子問起來又當如何?
  自己是不是該至少提前說一句讓他有所思量和準備?
  想到這兒,夏雲飛又有點想轉過頭去說上兩句。

  一向行事內斂但果決的夏雲飛,這會兒竟然因為這麽一個小問題有些舉棋不定。

  也不知到底是這個事情太棘手,還是薑玉虎給他的壓力太大。

  而另一邊,薑玉虎則悠悠閑閑地親自視察了一下府上夥房。

  今晚的飯菜可不敢從外面隨便叫一桌席面,那要是出點事,大夏的未來就算是完了。

  這個下藥的奸細也定能名垂青史,薑玉虎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等廢物才會做出的決定。

  如今整個府上原本的仆役都被遣散了,被他的親衛和無當軍軍士接管,晚上的飯菜也由他們操持。

  轉了一圈,其實單純就是無聊的薑玉虎走回房間,親衛在一旁笑著道:“公子對建寧侯還真是重視呢!”

  薑玉虎淡淡道:“你們若能像他一樣脫離廢物的范疇,我也會一樣重視的。”

  無當軍都知道,老軍神和小軍神嘴裡的廢物那都不算罵人的話,親衛也笑嘻嘻地道:“也是,公子和建寧侯一文一武,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堪稱大夏雙璧,感情好些也是正常的。”

  薑玉虎卻眉頭一皺,想到今天那一抱,“說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兩個大男人叫你們說得娘們兒兮兮的。”

  夏景昀不知道自己堂兄和薑玉虎都在琢磨些什麽,他只是舒坦地躺在溫熱的浴桶中,感受著被溫熱包裹的舒坦。

  策馬奔騰,很爽。

  但一直策馬奔騰,卻不能一直爽,因為廢腰,廢腿,也廢人。

  好在等把雨燕州的事情處理完了,暫時就不會再有大事了。

  未來在天下大定之前,自己應該都不會貿然離京,也不會再有值得自己離京的事了,可以在京城悠悠閑閑過點日子了。

  所以,就趁著一趟把事情好好做完吧!
  想到這兒,他一下子從浴桶中站起,淅瀝嘩啦的水聲中,赤裸高陽再現江湖。

  約莫個把時辰之後,州牧府的偏廳之中,五個人齊齊坐著。

  夏景昀、薑玉虎、蕭鳳山、夏雲飛、陳富貴。  

  如果蕭鳳山不出事,這當中即將被封侯的陳富貴都是地位最低的人,堪稱恐怖。  身為此間地位最高,又是最先佔領州城,算是半個主人的薑玉虎舉起酒杯,看了一眼四人,在四人期待的眼神中,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喝酒!”

  四人都是哈哈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場高端內部晚宴就此展開。

  酒過三巡,薑玉虎放下酒杯,看著夏景昀,“在你來之前,我們在商量一個事情。”

  夏景昀點了點頭,沒有插嘴。

  夏雲飛的心卻替二郎悄然緊張了起來,公子對他這麽有信心,若是拿不出個好的方案,二郎多少會覺得有些面上掛不住。

  他在腦海中急切地想著,希望到時候能夠幫二郎兜著點。

  薑玉虎放下筷子,看著夏雲飛,“你來說吧。”

  夏雲飛聞言差點腦子當場宕機,調整了一下才開口道:

  “雨燕州平定得很順利,但是正因為平定得順利,我們手上現在一下子有了將近三萬的俘虜。其中原本的東路邊軍還有一萬多,北梁鷂鷹騎還剩四五千殘部,雨燕軍也還有一萬多士卒。”

  他盡量讓自己的話說得詳細些,好給二郎多些參考,“我們有想過將他們都殺了,但是擔心招來非議,影響名聲,也會對未來的戰事造成不利的影響。想過將他們打散編入各軍,又擔心這些謀反之人,壞了軍伍風氣。想過將他們遣散,更容易對天下造成亂局。想過讓他們去服勞役做苦工,又覺得這些大部分都是百戰精兵,就這麽浪費了也可惜。”

  雖然薑玉虎覺得夏雲飛完全沒必要介紹這些,但還是耐心地聽夏雲飛說完,然後看著夏景昀,“說說吧,我們怎麽辦才好?這三萬張嘴可不好喂啊!”

  夏景昀聞言隻沉默了一瞬,便微微一笑,“此事不難。”

  在場眾人齊齊神色一振,夏景昀卻沒有直接揭曉謎底,而是看著蕭鳳山,“閣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這話一出,席間的氣氛悄然一冷。

  蕭鳳山雖然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贏得了夏雲飛的尊重和薑玉虎的信任,但是畢竟是弑君重罪,而且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必然是不可能顯露人前,繼續在大夏為官的。

  今夜此時此刻尚能把酒言歡,但未來的陰影卻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此刻聞言,神色不免黯然起來。

  夏雲飛疑惑地看了一眼二郎,沒有開口。

  而薑玉虎則是眉頭一挑,仿佛想到了什麽,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悠哉悠哉地端起來喝著。

  陳富貴則是再一次被夏景昀震撼過,直接擺爛,不再去費什麽腦子上的功夫,放下筷子,默默端起酒杯喝著。

  蕭鳳山沉默片刻,輕輕一歎,“實不相瞞,我現在也沒想好。”

  他苦笑著,“先前一場接一場的大戰,難題也一個接一個,來不及想那麽多,隻想著好好將事情解決,把問題處理好了。如今大局抵定,北梁鬧騰不起來了,國朝內部也沒了憂患,一時竟真不知道能去哪兒,能做什麽。”

  他看著夏景昀,“或許,不行的話,就去北梁吧,拉起一股勢力,未來說不定還能提供些情報,對你們有所助力。”

  夏景昀搖了搖頭,神秘一笑,“我有個想法,你不妨聽聽?”

  蕭鳳山點頭,“建寧侯請講。”

  夏景昀緩緩道:“雨燕州以東,有一片土地,如今是有幾個小國吧?”

  蕭鳳山和薑玉虎身為大夏最頂級的知兵權貴,對這並不陌生,都齊齊點頭,蕭鳳山更是如數家珍般開口道:“如今大國有三,分別號篝離、辛洛、白計,小國亦有十余個,小國疆域與我朝一縣之地差不多,整個地域大致比四象州大點。”

  夏景昀點了點頭,“我先前請秦家派人去往過那邊勘探,他們帶回了些信息,那兒雖不大,但卻並不像我們想象那般貧瘠,物產還是豐饒的,尤其是一些藥材、山珍和海產,都頗為豐富。你去那兒吧,征服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建國,做真正的王。”

  蕭鳳山聽傻了,這是什麽路數?
  夏景昀接著解釋,“但是,前提是,要做親大夏的王,你和你的後代,以及你治下的子民,世世代代親善大夏,如果今後有朝一日,時機成熟,能夠帶著這塊土地並入大夏疆土,我想後人一定會給你一個公正而崇高的評價的。”

  “這三萬俘虜,你正好就可以帶走,在你的帳下聽用,也作為你征服之路的本錢,更是未來親善大夏的基礎。朝廷可以給你半月軍糧和必需的物資軍械,如今春暖花開,這半個月足夠你打下一片土地,因糧於敵了。”

  蕭鳳山先是聽得目瞪口呆,待明白了其中關節,想明白了夏景昀的用意和自己未來的方向之後,原本死寂的心,也跟著開始砰砰跳動了起來。

  開疆拓土,那是多少帝王都心心念念的事情,而且去了那邊,也不用再藏匿身形,可以光明正大地行事,更關鍵的是,可以在另一種程度上,繼續自己為國為民的志向,也能挽救百年之後的名聲,由不得他不心動。

  夏景昀不忘敲打道:“原本這個事情,我是屬意別人的,但是你這些日子也的確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和悔改之心,又恰逢有這三萬俘虜,我便有了這個想法。希望閣下能夠認真考慮。”

  蕭鳳山沉默片刻,看著夏景昀,“如果真的打下來了這片土地,需要我做些什麽?”

  薑玉虎笑了,夏景昀也微笑道:“我會嘗試著與北梁聯手,向四方拓展,東面就是你即將征服的地方,和與之隔海相望的數座大島,不過那是傳說中的,還有待親自查探。西面就是一路向西,與西域大小諸國的通商。南面越過崇山峻嶺,亦有廣袤豐饒的土地。南北兩朝,無需為了邊地和財富互相征伐,有的是足以填飽所有人的財富等著我們去攫取。你若成功征服該地,我會派出商隊,進行貿易,你需要保障貿易的安全和商路的暢通。屆時你若覺得那一個彈丸之地不足以滿足你的雄心,這個世界還有不亞於我大夏之廣袤地界,可容你探索,我亦可支持你。”

  蕭鳳山聽得整個人的狀態都變得昂揚了起來,當即站起,朝著夏景昀抱拳道:“建寧侯放心,我生是大夏人,死是大夏鬼,此行不為什麽王權富貴,願為我大夏百年千年大計之馬前卒。但有違背,五雷轟頂!”

  夏景昀起身扶著他,“何須如此,若不信你,我又何必將此等絕密之計劃和盤托出告知於你。”

  薑玉虎忽然眉頭一挑,終於明白了夏景昀今日一來點評東方平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用意在此。

  這人,還想考考他,沒想到他才剛到就已經算到了這些事情。

  有點意思,他噙著笑,端起酒杯,湊到了嘴邊。

  等到和蕭鳳山說好,席間的氣氛也重新活躍了起來。

  雖然這事兒還沒正式定下,但有夏景昀和靖王在場,以他們二人在朝中的關系和威望,這事兒已是八九不離十。

  夏雲飛頗有幾分目瞪口呆的感覺,沒想到這個問題就這麽被解決了,順帶著,好像還給朝廷掙了塊地來?

  陳富貴早已是心服口服的見怪不怪了,笑著道:“若是此事能成,我大夏就要從十三州變成十四州咯!那可是天大的功德啊!”

  蕭鳳山也感慨道:“建寧侯之智計無雙,在下早已是心服口服,但以天下為棋盤的眼界格局,此番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服氣,真的服氣!”

  夏景昀謙虛地擺了擺手,“若無諸位浴血奮戰,刀兵所指皆為勝利,我這些空談又豈有實踐和實現的機會!就如同此番雨燕州之事,最終還不是要落到真刀真槍的廝殺上來。說起來,再為諸位此戰乾脆利落酣暢淋漓之勝利,飲一杯!”

  一杯酒下肚,夏景昀又倒了杯酒,看著薑玉虎,“將軍當夜兵出烈陽關,潛形匿跡,而後再度數百裡奔襲,一戰而定雨燕州大局,此等壯舉,實在是驚世駭俗,為了雨燕州百姓,為了天下大局,我敬將軍一杯!”

  薑玉虎笑著舉杯,“是不是少了點什麽?”

  少了點什麽?
  夏景昀的錯愕一閃而逝,哦,昏君的快樂是吧?
  現在都會主動索取了嗎?

  他腦海中稍一琢磨,笑著道:“時間倉促,要作一首全詩怕思慮不周,墜了將軍威名,但有兩句,卻覺得對此情此景,無比契合。”

  他看著眾人,緩緩吟道:“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好!”

  剛吟誦完,文武雙全詩劍雙絕的蕭鳳山就開口喝彩,“靖王親率三千精銳,在這繁華滿堂之春日,一戰而定雨燕,天下皆驚,好一個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合適!十分合適!”

  夏雲飛也忍不住點頭,“方才陳大哥才說,若是征服東面,大夏就是十四州了,沒想到二郎連這個都記得。”

  陳富貴對文采的事基本不懂,但也聽得出這詩中氣魄,“這話形容靖王殿下再合適不過了!”

  一片喝彩聲中,只有薑玉虎舉杯的手一僵,默默地看著夏景昀,那眼神仿佛在問: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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