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緣法佔宮,妙不可言
泮池,是個呈半月形的水池。
古禮製:“諸侯不得觀四方,故缺東以南,半天子之學”,由此得名。
江州文廟的泮池上有一架石拱橋,不大,單座多洞,走過橋去,便是一座莊嚴的牌坊,上刻“江南文樞”四個大字。
這裡屬於進出文廟的關鍵中軸之地,人來人往,最為熙攘。
偏偏經過此地時,陳晉忽有感悟,心神入定,站在水池邊上,一動不動了。
為了公子不被他人磕碰打擾,小倩張手護住,一臉的警惕,像是一隻護主的貓兒。
兩人的姿態樣子落在別人眼裡,難免引來諸多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瞧,又魔怔了一個。”
“我看是裝模作樣……”
這幾天來,在文廟中,突然間呆立的人並不算少,基本都是讀書人。
至於呆立的地點各有不同,有的在萬仞宮牆前、有的在大成殿內、有的在泮池石拱橋上……
池水邊處也有不少。
他們如此做派,多數是想感應此間的文氣神韻,特地表現出虔誠來,看能否獲得傳說中的聖人青睞,被授予五色神筆。
概括起來,就是“裝模作樣”。
見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怪,並認為陳晉也是如此。
時間流逝,但對於陳晉來說,他覺得好像隻過了一瞬間。當恢復過來,正看到張手護住自己的小倩,白生生的小臉神態認真而專注,高挺的鼻尖上有汗珠凝聚,晶瑩發亮。
於是伸手過去,輕輕幫她擦掉。
肌膚相觸,小倩一個愣神,隨即驚喜地道:“公子,你醒了?”
陳晉笑道:“我又沒睡,何來醒不醒之說?”
“可你先前的模樣,真像是睡著似的。”
“呵呵,若有所悟,似睡非睡。”
小倩沒聽明白,也懶得去想,很乖巧地道:“恭喜公子修行大有進步。”
陳晉問:“你看得出來?”
“看不出來,但好話總該會說的。”
聞言,陳晉忍俊不禁。
隨著生活漸漸正常化,小倩的性子也慢慢變得活潑生動起來了。想當初,那真是沉悶寡言,生人勿近。
其實陳晉心裡明白,小倩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少女,並不擅於與人交際。就算在店裡時,也沒與褚秀才說過幾次話。
她喜歡留在宅院的房間裡,當個宅女,獨自一人修行《白骨無相大自在法咒》。
只是為了跟隨陳晉的腳步,這才出到三味書齋做事,以及一起來到文廟。
關於日常磨墨,買菜下廚那些,更是完全圍繞著自家公子在轉。
畢竟她是他的侍女呀,所做一切,皆為本分。
也只有在陳晉身邊,她才感到安全和難得的輕松。
陳晉抬頭觀望天色:“走吧,回去了。”
他們沒有回店鋪,而是直接回到宅院。
小倩去生火做飯,陳晉則坐在江邊閉目養神,靈猴小聖也跑回來了,就蹲坐在腳下。
廟中頓悟,江邊冥想,兩者結合,方為完全。
在修行過程中,頓悟是一種玄妙的狀態,可遇不可求,但關鍵還得看悟到了什麽。
元神道法,特別是觀想法門中,心性最為重要。
形式主義,實則便是唯心主義,所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終歸到底,就是伱怎麽用心去看罷了。
心情、心態、心境,都會影響到最後的結果。
至於山形的真實情況,倒無所謂了。
觀山如此,觀眾生是一樣的道理。
觀眾生,不是要記得他們的面貌五官,也不是要打聽他們姓甚名誰,更不是要了解他們來自何方,要往何地……
這些都無關重要。
陳晉要觀望認識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他看到了,所以才有領悟,使得元神凝聚,意念化形,最終跨過了近在咫尺的門檻,進入到一個新的天地裡。
此為“佔宮”。
元神修行第三境:佔宮!
在老丘莊時,丘不嫁渡雷劫,陳晉出手相助,並經受了一番雷劫剛陽之氣的淬煉,使得元神堅韌起來,距離佔宮境隻一步之遙。
一直以來,他在元神上的苦修從未懈怠過,這是修行的根本。
不過元神唯心,心從於性,始終欠缺一個得體的契機。
當契機在不經意間降臨,突破就如同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只能說緣法,妙不可言。
至此,關於陳晉的修為,做一個階段性總結的話,大概如下:
泥丸宮築廟,文廟為起步的根基,最堅強的後盾,無需贅言;
武道洗髓,氣血旺盛,源源不斷,能打硬仗,能打持久仗了;
元神佔宮,從夜遊到佔宮,同樣屬於一次飛躍性的質變。
夜遊境時,雖然能出竅,但局限頗多,只能在夜深人靜之際出沒,各種畏懼忌諱,連雞鳴狗吠都感到害怕。稍不留神,便會遭遇損傷,從而大病一場。
正因為如此,陳晉很少出竅過,太嬌弱了,而且缺乏應用場景,出來後不知幹嘛。
當前元神的存在與成長,主要是為了道法地煞術服務。元神越強,法術就越厲害。如果沒有元神基礎,諸如隱形穿牆指化等,哪裡學得會?
就算學會入門了,施展出來時,也是破綻百出,用得不好。
在道法修為上,元神強弱是決定性的因素。
比如說同一門法術,顧樂遊用和陳晉來用,根本是兩碼事,根源便在於此。
閑話不提,回到跟前,元神佔宮後,一種全方面的提升愉悅感油然而生,忍不住躍躍欲試,要來體驗一二。
首先用出的,正是《萬丈紅塵隱形法》。
唰的!
陳晉人在原地,並沒有離開,可在腳下的小聖卻受驚般猛地跳起,在它的視野裡,主人竟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極為詭異。
這猴子頓時急了,以為陳晉發生了意外,嘴裡“吱吱”地叫個不停,仿佛在呼喊著,要把陳晉找回來。
沒有得到回應,它趕緊飛奔回宅院,去稟告給小倩知道。
見狀,陳晉不由會心一笑:沒白疼這貨……
與之前對比,隱身效果的進步頗為明顯。
前幾天,小聖發出叫聲,便使得隱身狀態難以維持得住,顯形出來,而現在緊挨著,小聖都觸感不到陳晉的存在了。
屋裡小倩聽到小聖“稟告”,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當即放下手頭的活,快步奔出,抬頭正見到陳晉站在江邊,雲淡風輕的樣子。
小聖也看到了,撓頭抓腮,很是費解:剛才公子明明就消失了的,怎一轉頭工夫,人又出現了?
小倩脆生生地問:“公子,你沒事吧?”
陳晉倒沒有抓弄猴子的心思,只是做個試驗而已,笑道:“能有什麽事?剛才和小聖玩了個遊戲。”
小倩“哦”了聲:“那我回去看火了。”
小聖跑到陳晉身邊,繞著他轉了一圈,左看看,右瞧瞧,想要搞清楚先前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晉返回宅院,但並沒有走正門,而是來到牆前,意念馭動,下一刻,人直接穿了過去。
成了!
非常順利。
要知道現在宅院的外牆並不僅僅是土牆,其中摻雜著好些石塊等,那石塊個頭還不小。
這樣的牆壁,等於半石牆了。
此門《穿牆術》,由陳晉從地煞術“土遁”中領悟,演化而成。
其原理依據,只能穿過土質的障礙物,無法在石頭中遁走。想要穿石頭,得學另一門地煞術“透石”。
然而眼下,陳晉元神突破,使得《穿牆術》的功能獲得了進一步的拓展,不但能穿土,還能穿石了。
他大感欣喜。
進而又想,既然石頭都能遁穿,那樹木之類就更沒問題了。
如此一來,《穿牆術》的實用性將大為提升。
砰!
突然牆外面傳來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麽撞到牆上了。
陳晉一怔,從門口走出,探頭來看,正見到小聖倒在地上,一隻爪子捂著額頭呲牙咧嘴,痛得直叫喚。
看得出來,這貨想學陳晉,結果毫無意外,結結實實地撞牆了,額頭處撞出了個大包,又紅又腫的。
陳晉:“……”
這是靈猴變成了憨貨?別撞傻了。
忍住笑道:“小聖,這牆你是過不去的,要不乖乖走門口,要不就攀爬過去。”
小聖一隻爪子在不斷比劃,嘴裡“吱吱”亂叫,好像在說“為什麽你能過?”
“我學的是術法,你學不會的。”
陳晉解釋了句,隨即再度施展,施施然從牆外走進牆內。
砰!
又是一響。
還是小聖,不信邪的它又撞上了,額頭兩個包,一個比一個紅腫。
都說猴性擅模仿,天生不安分,現在一看,果真是頭鐵的。
又或者是它覺得《穿牆術》很瀟灑,因此想要學會。
但其連妖都未成,又怎麽學得了?
接下來,它受到了打擊般,耷拉著腦袋,連晚飯都吃得無精打采。
為了調動小聖的積極性,吃過飯後,陳晉開始教它練拳,就是前一陣子買到手的《五行拳》。
猴性貪新鮮,很快,它就有模有樣地打起拳來,把《穿牆術》給拋之腦後。
教小聖武功,並不是培養打手,只是隨手為之。至於它能學到多少,學得怎麽樣,那是它自己的造化。
陳晉還問過小倩要不要學,但小倩說她不學這些的,自回屋浸淫法咒去了。
今日有頓悟,需要好好鞏固,魚也不去釣了,關起門來,進入泥丸宮內景觀。
元神破境,提升明顯,正體現在那盞本命魂火燈上。
此燈造型古拙,本來顯得殘舊,塵埃遍身,甚至出現了裂痕……
但隨著陳晉修為提升,古燈也煥然一新,有雍容的氣質顯露出來,燈火變得明亮且穩定,沒有絲毫搖曳之意。
蘇孝文盤膝坐在燈下,面色堅毅,他的變化也不小。
本是孤魂野鬼,差點魂飛魄散,好在陳晉建成文廟,蘇孝文托身其中,這才有了容身之所。
其與文廟之間的關系,就是一種“收容”。
他能夠以陰魂的形式現身出來,但到了外面,便又成為孤魂野鬼了。
只有留在文廟裡,蘇孝文才會感到從容與安心。
身為純粹的讀書人,蘇孝文並不懂修行,也沒辦法再來學了。而今的他早沒了指點江山的豪氣,隻想留在陳晉的身邊,盡自己的本分,幫這位得意門生實現平生志,青雲直上。然後與女兒蘇瑾成親,那就心滿意足。
這就是他最大的夙願。
雖然身在文廟,可對於此廟,蘇孝文並無多少了解,甚至連一片瓦都無法挪動,他只能清掃些塵埃,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靜坐,沉思,琢磨文章。
其受文廟庇護,同時受到相關影響,隨著時間積累,日月沉澱,那他將被文廟同化,徹底成為廟中的一部分。
如果運氣好,能等到陳晉立德,敕命封神,蘇孝文則可位列六祠之中。
反之,他可能化身為一片瓦礫,一塊轉頭……
對此命運,蘇孝文始終處之坦然。
陳晉進來,很快發現了本命魂火燈的變化,還有《立言篇》的變化。
魂火燈是意料中事,《立言篇》則屬於意外之喜。
不過細想起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元神為核心中樞,能影響著整個內景觀,自然包括文廟在內。
但見《立言篇》上,文氣神韻像培育出來的菌類,已經形成了簇狀,而頁面上眾多的文字,正成為了土壤。
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出《無邊風月簫簫下》並不給力,畢竟此文已經腰斬,下面沒了。
相比之下,寫成書法的各種經典字句顯得更加生機勃勃。
見狀,陳晉不禁想到,這些書法的熱銷本身並不正常,要是那幕後金主不再高價收購,行情肯定會大跌,屆時會是什麽樣的狀況?
歸根到底,還得靠陳晉自己爭氣,看能否闖出真正的路來。
“守恆,上次的三篇命題文章,你可寫好了?”
蘇孝文開口問道。
陳晉:“……”
暗叫一聲“糟糕”,這兩天忙著事,居然把這一茬忘了。
蘇孝文歎一聲:“守恆,我知你事多,可也不能荒廢了學業,溫故方能知新。”
陳晉恭謹地道:“老師說得是,我這就去寫。”
當隨身帶著位要求嚴格的老師,就再也不怕耽誤功課了。
感謝鐵杆“星如雨”的萬幣厚賞,成為本書第一堂主,晚上可以加餐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