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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月,風也不高,就是個平常的夜晚。
不平常的是街道上突然傳來的動靜。
叮叮當當!
這是鐵鏈在地面上拖動相互磕碰發出的聲響。
夜漸深,街上早沒了行人,空蕩而靜寂。
突然響起的聲音份外刺耳,把兩邊房屋中睡著的人們驚醒了,一個個驚恐不安。
他們以前便有類似的遭遇,腦海裡立刻勾勒出一隻畸形的巨大怪物來。
踢嗒踢嗒!
有什麽東西在屋頂上爬過,肢爪踩在瓦片上。一些松動的瓦片掉落下來,在地上砸成碎片……
受驚的人們畏縮成一團,不少人趕緊到堂上供奉著的神像前跪拜下來,口中念個不停,祈求羅刹大神庇佑。
雖然是祈求,但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招來了在屋頂上經過的東西的注意。
只能默念著!
衙門中的舍房,林修猛地驚醒,臉上露出了惶恐之色,他聽到了那些聲音。
他很清楚地記得,在去年,宋知府想要建造文廟時,也鬧了這麽一回。
從那以後,宋知府便不再提及建廟的事。
現在,陳晉說要建廟,所以對方又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林師爺內心很慌,連忙披了衣服,來到隔壁,敲門。
“阿桂,老祝,是我,快開門。”
木門咿呀一響,打開條縫,開門的老祝看清楚他,松了口氣:“林師爺,你來作甚?有話進來再說。”
一把將他拽了進去,然後再關好門。
“我擔心大人會不會出事。”
林修不無憂慮地道。
阿桂瞥他一眼:“擔心有什麽用?都叫他不要和通判大人對著乾,這下好了,人家找上門來了。”
林修道:“要不,咱們去幫忙?”
聞言,兩名雜役像看傻子般看著他:“你當他的師爺,還想著給他賣命?再說了,咱們要本事沒本事,要身份沒身份,去後宅送死嗎?”
老祝嘟嚷道:“要送死你去,我們兄弟倆還想活多幾年。”
阿桂拍了拍林修肩膀:“咱們住在衙門中,本身就是個錯誤。看羅執事秦班頭等,一個個顯然收到了風聲,全跑光了。好在你我也是供奉著羅刹大神的,神使不會為難。所以呢,聽哥一句勸,老老實實呆在舍房內,哪也不去,這才安全。”
林修臉色掙扎,一咬牙:“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因為貪生怕死而躲起來。你們不去,我去,借單刀一用。”
說著,搶過擺在木桌上的一柄單刀,轉身衝了出去。
阿桂與老祝對視一眼,頗感詫異。
“這林師爺,怎地如此果勇了?”
“誰知道……大概是被灌了迷魂湯。不管他了,咱們一個月領那點俸祿,拚什麽命呀!”
……
後宅小院內,陳晉不再坐著,手持精鐵劍,正在練劍。
《永字八劍》!
刺劍式、斬劍式、劈劍式、挑劍式、擋劍式、抹劍式、削劍式、撩劍式……
這一套劍式,他早練得滾瓜爛熟。
初始之際,練的是招式,靠著招式上的精妙來破敵製勝;後來隨著道行修為的精進,招式慢慢便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因為漸漸凝練出了劍光和劍意。
劍光屬於外在形式,劍意為內部核心。
到了這個階段,劍光長短厚薄,正代表了劍法的威力大小。
陳晉全力揮灑之下,劍光可達丈余,再遠,就力不能及了。
相比劍光,他的劍意更為獨到,這得益於元神加持。
“意”者,本就是神魄意念的意思。
元神越強大,這份意念就越強。
現在,當察覺到有敵來襲,陳晉的劍意一下子激發了起來。
於是開始練劍。
依然從劍式開始,這是此門劍道最為基礎的東西。
江湖上盛傳的“無招勝有招”,實則說得是變通,而不是說把所有招式都棄之不用,亂打一通。
不是一個意思。
眼下的陳晉,差不多就到了這般隨心所欲的境界。
“嘭!”
巨大的撞擊聲,本就不厚的院牆被撞破,一頭青黑色的人形怪物咆哮著衝了進來,猶如一頭巨熊,一爪當頭抓下。
“來得好!”
陳晉喝一聲,劍光吞吐,削掉一片帶毛的血肉。
那人形怪痛得長嚎一聲,張嘴噴出一道水箭。
陳晉飛身躲過。
滋滋滋!
水箭落在桃花樹上,發出陣陣怪響,竟帶著濃烈的腐蝕性,瞬間把那樹枝樹葉燒壞了。
陳晉一皺眉,打量著這頭人形怪,初看還以為是一頭長出毛了的僵屍。
毛僵!
但仔細看,發現不是一回事。
此獠竟似乎擁有一定的靈智,而且有痛感。
既然會覺得痛,那麽肯定有著別的觸感。
光這一點,和行屍宗所練出來的銅屍就完全不同了。
陳晉感覺,這頭人形怪更像是被人圈養起來,然後再進行了某些特殊改造的奇種異獸。
它身上的要害處就鑲嵌著堅硬的甲片。
剛才那一劍,正是被甲片所擋住,沒有一擊斃命。
“嗡嗡嗡!”
本來清明的夜空突然變得一片昏暗,竟是無數的蚊蟲蟑螂之類,成群結隊地飛過來,擋住了天上的月亮。
看到這一幕,陳晉不禁想起當初在五嶺上,鼠仙所召喚來的跳蚤飛蟲等。
但那些蟲蚤與現在相比,就顯得小兒科了。
因為如今飛來的蟲類中,很可能潛藏著蠱蟲。
聞蠱色變。
養蠱是一門古老的巫術,在中原一帶已少見,可在羅刹海洲,卻傳承發展得頗為繁盛。
羅刹四大神中,合歡蠱神,便是這一廟系的神祗,神秘而可怖。
比起其他,蠱的可怕,主要在於防不勝防,無孔不入。可能是吃錯了飯,可能是喝錯了水,甚至可能是走在路上,踩到了不該踩到的東西……
前任宋知府的蟲病致死,大概率便是被下了蠱。
陳晉可不想遭人暗算,所以這幾天來,雖然住在後宅,但並沒有睡在房間內,而是在外面修行用功。
那棵桃樹同樣滋養著眾多蠱蟲,但都被魁星文燈給破解了。
魁星文燈本來的屬性是主教化引導,映照讀書功名,與殺蟲無關,關鍵是他的這一盞燈的鑄造法門,以及用料頗為不俗,不是一般的燈。
摻入了不少無垢佛門金身粉!
用佛門金身鑄燈,與文火結合,相得益彰,掛出去就能鎮邪去煞,鬼神辟易。
光照之下,蠱蟲無所遁形,根本隱藏不住。而一旦現身,被燈火照著,轉瞬便死掉。
不過陳晉目前的文火還頗為弱小,映照的范圍有限。
見到成片的飛蟲來臨,他直接祭出燈火,一手提燈,一手仗劍,凝神以對。
果不其然,密密麻麻的蟲群正往下衝,立刻感受到了燈火的灼熱。
隻一刹那,便死了一片,其他的紛紛掉頭逃遁,離開了這兒。
同樣逃遁的還有那隻人形怪,從破口穿出,轉瞬不見了蹤影。
這一幕,正好被趕來的林修看到,他張大了嘴巴,根本合不攏。
視野中,燈火映照著的陳晉,凜然若神。
遍地蟲屍,陳晉有些嫌棄地一皺眉頭,問道:“林師爺,你怎麽來了?”
林修拿著單刀,吞了口口水:“我擔心大人,本來想來幫忙的。”
“呵,倒是個膽大的,你不怕死?”
“我怕。但如果大人出了事,卑職恐怕無法再在府衙立足,被趕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乾脆豁出去了。”
陳晉微微頷首,覺得這廝還是可以的,立場身份拎得清,便道:“現在沒事了,你回去睡覺吧。”
林修忙道:“要不要我把這裡清理下?”
陳晉一擺手:“清理的事,明天再說。”
“好,那大人小心。”
林修識趣地告退,在返回房舍的路上,心情忍不住激蕩起伏:其實他早猜到這位新任知府大人不是純粹的讀書人,還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者。
但練武這東西,實力高低,很難評估得出來。
主要是陳晉這麽年輕,就算自幼開練,武功又能高到哪裡去?
再說了,到了島上,面對神秘莫測的四大神,武功的作用並沒有那麽大。
前車可鑒。
前面兩任知府,他們的身邊侍衛,並不乏武道好手,但出事之際,這些侍衛並沒有發揮出應當的作用,對於主家的死亡無能為力。
剛才所見,林修發現知府大人還是位修士,手中提著的那盞寶燈,像極了傳說中的法寶。
所以,這位大人,究竟是什麽人?
簡直太神秘了……
正常的士子,文武雙全不奇怪,可加上道法,那就少見了。
道法能夠搭配武道。
然而三者兼備者,而且都有了很高的造詣,那實在匪夷所思。
剛回到房舍,見阿桂和老祝等在那裡,又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問:“怎麽樣了?”
兩人雖然沒有跟著來,但也關心陳晉的命運,畢竟他們已經從雜役,躋身為知府大人的車夫了。
若是大人沒了,他們又得被打回原形。
林修微笑道:“大人安然無恙。”
老祝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說,大人把……把那些東西給解決了?”
林修得意地道:“我早說過了,大人非常人,不但大,而且高。我不與你們說了,睡覺去,明天建廟,可有得忙。”
阿桂和老祝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懊悔:剛才應該跟著林師爺一起去後宅的,關鍵時刻露個臉,會給大人留下好印象。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
已是深夜。
整個羅刹府城一片黑沉沉,見不到幾盞燈火。
本來亮著的燈,自從那些東西出現後,燈火便紛紛熄滅了。
濃厚的黑影籠罩全城,沉甸甸的,有一種壓在心頭上的苦悶和沉重,讓人感到壓抑和驚慌。
在城北一處,建立著一座古怪的建築,非屋非樓,看上去,倒像是蜂巢一般。
嗡嗡嗡!
成群的飛蟲飛了回來,直如歸巢。
“可惡!”
建築內傳出一把乾枯的怒罵聲,仿佛是夜梟嘶叫。
咣當咣當!
鐵鏈碰擊聲中,一頭巨大的人形怪緩步走來,此時在它肩上,赫然跨坐著個人。
是個身材矮小的醜陋漢子,五短之身,竟是個侏儒。
來到蜂巢般的建築前,侏儒漢子沉聲道:“黎婆子,你的蠱蟲也沒成功?”
“哼,折損了一小半,好在我及時發現不對,趕緊撤了回來。楊短腿,你呢?”
“別說了,我的僵獸被削了一劍,差點沒能逃得出來。”
那黎婆子恨聲道:“這個仇怨,算是結下了。”
楊短腿沉默一會,問:“你說這位知府大人,究竟是什麽出身來歷?”
“總之不是普通人,文武雙全,再加上術法,嘖嘖,難不成是中原那些名門世族的嫡傳弟子?”
“聽說中原有五大名門世族,但並沒有陳氏。”
黎婆子惱怒地道:“我感覺此事不簡單,堂堂新科進士來羅刹赴任,本就不正常。陰謀,其中一定有陰謀。”
前面幾任知府,他們基本是遭貶而來,而一個剛考上的進士,連官都沒有正式當過,又怎麽會挨貶?
原本還以為,可能是陳晉考中後得罪了某些權貴,才會被打發到這裡來受罪。
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皆因陳晉的本事手段,遠遠超過了想象。
一個人的實力,本身就足以證明很多東西。
楊短腿也認同關於陰謀的猜測,問道:“那該怎麽辦?”
黎婆子悶聲道:“還能怎麽辦?城裡的事,已非我們所能處理應付得了,唯有向尊者稟告,讓他想別的法子。”
楊短腿道:“那就眼睜睜看他建廟?據說明天正式動土開工。”
“不看著,還能如何?反正我是不會再出手的了,折損了上百蟲兒,老身找誰賠去?”
“要不要在匠人們身上做事,讓他們知難而退?”
“今晚的事,本來就是一次展現,只是搞砸了,再做其他,都是多余,毫無用處。”
“也罷,那就聽你的,稟告回村寨,讓尊者長老們商議後,再做定奪。”
說完,楊短腿騎著人形僵獸,咣當咣當地離去。
屋內,乾瘦的老婦人咬牙切齒,神色怨毒,她手中拿著一個烏黑的葫蘆,定定地看著,似乎在考慮某個重要的決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