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佛門金身鑄法燈
一個“名”字,包含著多重涵義,名義、名聲、名譽……
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在乾朝,名分頗為重要。
讓陳晉把蘇瑾明媒正娶娶入門,這是蘇孝文最大的遺願;與此同時,也是蘇瑾心底裡的美好期盼。
她屬於那種傳統的閨秀女子,講究從一而終,更講求一個名分。
所以陳晉才會做這些事來“擺平”蘇孝明和蘇孝成。
在古代社會,不管男方還是女方,與氏族決裂,都是難以接受的選擇。
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斷然不會走到那一步。
譬如說蘇孝文,雖然與家裡分裂了,但最後,還是決定落葉歸根,讓女兒把他的骨灰護送回家,埋入祖山。
唯有如此,魂靈才能回到宗族的祠堂。
而蘇氏這邊,倒也算包容,沒有任何的刁難和欺凌。
話說回來,蘇孝文與族裡的衝突,主要是政見不合,親情方面,卻無齷齪。
在了解到蘇氏的行為作風後,陳晉覺得,雙方沒有激發矛盾,勢不兩立的必要。
於是和老師一番商討之下,直接祭出了“聘書”這一招。
如果蘇孝明他們一口咬定偽造,不承認,那就是另一個故事走向了。
但好在,蘇孝明兄弟倆還是要臉,也講究規矩禮儀的。
當塵埃落定,接下來商議的氣氛就要融洽輕松得多了,甚至不時傳出了笑聲來。
半個時辰後,所有事情談妥,陳晉起身告辭,一臉和煦的蘇孝成送到了門外。
顧樂遊等在外面,他聽力過人,自然聽到了七七八八,對於陳晉,只能說“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
眼看著難以調和的僵局,一上午工夫,便已化乾戈為玉帛。
這等手段,甚至稱得上“翻雲覆雨”。
關於親事的日子時辰還沒有最終決定,得查過黃歷,但十月是有好日子的,無需等待多久。
在此之前,陳晉得找個麻利的媒婆來做事。
雖然“聘書”有了,但把程序從頭再走一遍無所謂,顯得更加完整,以及有儀式感。
另外,某些要求,陳晉需要通過媒婆的嘴裡表達出來。
媒婆不難找,蘇氏那邊甚至直接推薦了兩三個人選。
陳晉要求也不高,選中一個就行。
這媒婆很快就開始做事,她代表陳晉方,先來和蘇孝明說了一通,然後再去找蘇瑾。
都不用費什麽口舌的,等同於通知傳信而已。
……
“陳解元對於嫁妝沒甚要求,但特別要求,需要六盞老的魁星燈……”
大廳上,蘇孝明叫來蘇孝成:“這是個什麽意思?”
蘇孝成笑道:“能有什麽意思?大概是想討個吉利兆頭吧,他畢竟是要進京趕考的人。”
“魁星燈的寓意我知道,但六盞會不會多了?據我所知,蘇瑾家裡,也有三盞,都是以前老四留下的。”
蘇孝成聽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沉吟片刻:“老四那三盞就不算了,咱們便順他的意,準備夠六盞給過去,算起來,一共九盞,數字也好聽。”
陳晉將成為蘇氏女婿,從某種意義上講,那就是“自己人”了。
對於自己人,自然得慷慨大方些,才能拉攏到人心。
畢竟當前時局不安,蘇氏的處境頗為艱難,陳晉的出現,或許是個破局的機會。
蘇孝明點點頭:“嗯,那就這樣做,反正家裡不缺魁星燈,既然要送去做嫁妝的,就得挑選好的老物件,把人情做得漂亮。”
“我親自去選。”
蘇孝成說道,從一開始,他就頗為上心地拉攏陳晉,現在便是個機會。
……
陳晉與顧樂遊已不在悅來客棧住了,而是搬進了蘇孝明安排的那座宅子裡。
宅子不算大,但各種事物一應俱全,環境清雅,院子裡種植著數叢修竹,片片竹葉蒼翠欲滴。
在這段時間內,陳晉是不可能去找蘇瑾見面的。他就在這邊布置宅子,買好各種成親用品。好在有顧樂遊幫忙,蘇孝成又把上次那兩名婢女送過來了。
是“送”不是“派”,等於把婢女的所有權易手。
像陳晉現在的情況,屋子裡的確需要人手來張羅打點。
當然,婢女送來,最高興的還是顧樂遊,他又可以進行摸底工作,與婢女們促膝談心了。
如此一來,實際上要陳晉來做的事並不多,好在有先見之明,已然把九盞魁星燈先拿到手了。
趁著時間功夫,正好把燈給煉製出來。
事關修行法門,不可怠慢。
關於提煉鑄造的方案,陳晉與顧樂遊商討了多次,這才定了下來。
兩人喬裝打扮,到外面尋了個合適的打鐵鋪子,以高價租下,然後開工。
他們都是打過鐵的,在這方面頗有經驗。
手上拿到的九盞魁星燈,每一盞都是保存良好品質上佳的老燈,隨便一盞拿出去,都可以當古董來賣,能賣出個好價格來。
但民間器物,終究只是俗品,而陳晉的要求是打造出一件法器來。
即使不能直接出成品,也得弄成個好胚子。
法器成品,對於材料品階,以及工匠手法等要求甚高,難以實現,所以還是打成個胚子比較現實。
胚子未必就不好,事實上從胚胎養起來的話,最後的成品效果會更佳。
最明顯的例子,陳晉的那把守恆劍,就是從劍胚開始養成的。
為了提升這盞法燈的品質,不光從九盞老燈中提取最好的材料,在熔製之際,陳晉還添加了另一種材料:無垢金身粉!
顧樂遊見著,直呼肉疼:“奢侈,實在太奢侈了……”
以佛門金身來鑄造法燈,除了陳晉,恐怕再找不到第二家了。有此加持,就算隻得個燈盞胚子,根本不用點燈,掛出去就能鎮煞驅邪,鬼神辟易。
在這個程度上講,這燈盞胚子,就超過許多普通級別的法器了。
用過這一次後,本來只剩半瓶的金身粉末,又不見了一半去,所剩不多了。
陳晉倒不覺得可惜,材料東西,本來就是要用出去的。好比賺錢,辛辛苦苦賺到的錢不用,不拿來享受,當個守財奴,又有什麽意義?
只要用得正當,用在該用的地方上,便都值得。
三天后,燈盞成。
但見此燈造型和一般的魁星燈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人物頭戴文士巾,面目粗獷,一字濃眉,大胡子……其一手提筆,一腳後踢,典型的“魁星踢鬥”。
燈盞主體顏色為古銅色,一般人自是瞧不出來,那是融合了金身的緣故,隻以為是普通的黃銅。
鑄造完成,陳晉頗為喜歡,顧樂遊更是愛不釋手。
陳晉打趣道:“道士,要不你也打一個?”
顧樂遊嘴一撇:“我又不是讀書人,弄這做甚?我愛的是裡面摻雜著的金身。但你別誤會,你身上剩下的金身,我可不要。”
陳晉大笑。
有了燈盞,接下來就是開始養燈了。
養燈和養劍的道理同出一轍,就是個水磨工夫,慢工出細活,心急不得。
……
“我派人找阿紅問過了,說那個顧樂遊乃是位修行遊俠,只因陳晉救過他一命,所以自願放下身段,替陳晉趕車。”
蘇孝成說道。
蘇孝明微微頜首:“難怪看著,兩人不似主仆關系,如此說來,這位顧遊俠是個江湖高手了。往後相見,得邀之入座,不可再當車夫看待。”
蘇孝成沉吟道:“這件事得事先和陳晉通通氣,免得唐突了。”
“應該的。”
蘇孝明現在倒對陳晉越發滿意了:“日子定好了,十月二十六,這是個吉日。”
蘇孝成問:“會不會晚了些?”
畢竟成親之後,陳晉不可能相隔幾天就動身入京。一般而言,起碼要和蘇瑾廝守一個月,然後才走。
這是人之常情。
蘇孝明說:“從中州去京城,一個月左右的路程,應該是充裕的。”
“我知道時間足夠,只是十二月後,便是寒冬,北風凜冽,多風雨霜雪,路上恐怕不好走。”
蘇孝成考慮的主要是天時路況的問題。
蘇孝明摸了摸胡須:“這倒是,我看陳晉的身子骨也是頗為單薄的,萬一趕路時又生出一場病來可不好辦,耽誤了會試,那就悔之晚矣。”
相比親事,其實他更在意陳晉的仕途發展。
雖然說京城內風雲變幻,但正常而言,應該不會影響到科舉考試。
金舉人銀進士,金銀之別,指的是在考試考中的難度,就前途而言,進士肯定比舉人要大得多,不是一個級別。
進士及第,那是可以直接豎立牌坊的。
蘇孝明當然希望這個蘇氏女婿能一考而中,金榜題名。而且目前看來,幾率不低。
畢竟陳晉能考中江州解元,獨佔鼇頭。
這就是潛力。
於是問:“那伱說該如何?提前的話,就得十月十五,時間就很緊了。”
蘇孝成想了想:“要不,我去找陳晉說下,看他選擇哪個日子?”
“也好。”
兩人正說著,急促的腳步聲響,蘇元衝跑了進來,氣喘籲籲的樣子。
蘇孝成不悅地一瞪眼:“你跑什麽?也不懂稟告一聲,成何體統?”
蘇氏當前的處境危機,不但是外面的,更源自內部,首先是女兒多,兒子少;而屈指可數的男兒輩中,中舉的竟隻得一個,就是蘇孝明的二子,但他已經四十五歲了。
這般年齡,再想在會試中金榜題名,那難度真不是說笑的。
而蘇元衝等,也是靠門戶護蔭,才弄了個秀才功名在身。
蘇孝文的那個兒子,自幼聰穎,有天資,本來被寄予厚望,哪知道生病夭折了……
青黃不接,就是這個樣子。
這讓身為家主的蘇孝明頗為焦慮,蘇氏偌大,但他首先要考慮和保護的是嫡脈大宗的地位。
本來這個地位頗為穩固的,老二春風得意,老四又獲得新帝起複,但誰料到後面一連串的事故發生,讓一切都變了。
而今蘇孝成見到自家兒子的莽撞樣子,更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氣不打一處來:“有什麽事?”
蘇元衝忙道:“大伯,父親,謝字梓死了。”
“什麽?”
兩位蘇氏長輩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站起:“怎麽死的?死在哪裡?”
蘇元衝擦了把汗:“怎麽死的還不清楚,但死狀頗有些詭異,他的屍身,是在盤龍河上的一條烏篷船上被人發現的。當其時此船處於無人掌舵的狀態,隨水漂流。有漁夫看到,感到奇怪,把船勾住,然後上前查看,就看到了謝字梓死在船裡,全身光著,臉上有一種怪異的笑容,我都不知怎麽形容……”
“盤龍河?”
蘇孝明與蘇孝成對視一眼,蘇孝成踏前一步:“那屍身呢?”
“漁夫嚇得不輕,趕緊報了官,衙門把屍身運了回來。我得了消息,去看過屍體,確認了身份後,就趕緊回來稟告了。”
“嗯,衝兒,你這次做得不錯,再去刺探,看有沒有新的情報。”
“是。”
蘇元衝又出去了。
蘇孝明歎口氣:“真是多事之秋,老二,你有什麽看法?”
蘇孝成想了會:“謝字梓在中州橫死,這可不是小事,他在謝氏的年輕一輩中甚為得寵,當死訊傳到長州去,謝氏肯定會大發雷霆。”
蘇孝明問:“你的意思是說謝氏會遷怒於我們?”
“有很大的可能,別忘了,謝字梓之前還跟陳晉他們發生過衝突,謝氏會在此大做文章的。”
“可根據謝字梓的死狀,多半是撞了邪。”
蘇孝成一聳肩:“不管是撞邪還是他殺,總而言之,謝氏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總要討個說法。”
聞言,蘇孝明臉色變得陰沉,背負雙手,在廳上踱步,走了兩個來回,忽問:“老二,之前謝字梓來咱們中州,說是要辦事,到底辦什麽事?”
蘇孝成答道:“我問過他一嘴,他說是要做一筆生意,可具體情況沒有說出來。誰知道他私底下會做什麽?謝氏中人廣結英豪,識得眾多的綠林人士,做的行當五花八門,十分複雜。謝字梓這次出事,不知是意外呢,還是那宗生意招惹的禍害。現在情況未明,說不清楚。”
蘇孝明忽而問了句:“不會與陳晉有關吧?”
蘇孝成啞然失笑:“怎麽可能?這段時日,陳晉可一直呆在城裡張羅婚事。”
折騰一天,各種哭鬧,但還是把這章給寫出來了。雖然不敢保證永不斷更,但起碼這一個月守到了最後一天,天天有更!哪怕上了限免毫無收入,但依然得寫,才能不辜負各位書友姥爺們的投票支持!這個月月票突破六百大關,應該是創紀錄了,多謝多謝;
另外,特別感謝打賞的幾個書友:“三道九流”“平淡的平凡的”,“44772”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