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賭上一切的斯卡哈

  任何一位戰士都會為眼前的景象感到自豪。

  眼前打開的門扉是比回歸世界裡側的幻想種所居住的彼岸還要超凡脫俗的存在，是獨立於星球之外的恩典，能夠見證它的降臨，是對敵人最好的讚譽。

  在天空裂開的深淵如同黑洞一樣，傳出了龐大的吸引力。

  刹那間，羅蘭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崩裂，猶如巨龍在翻滾，戰車在肆虐一樣，在之前的戰鬥中落下的鋼鐵殘骸，瀝青的碎片與飛舞的塵土，都在這份吸力之下衝天而起，湧入深淵之中。

  就連大氣本身也在這份吸引力面前變成了淡白色的氣膜，光線也被扭曲了，世界仿佛被拉伸到了極限，好像卡住一半，始終沒能進入下一幀的幻燈片一樣。

  在這幅光景面前，羅蘭也沒有不解風情的繼續發起攻擊，而是凝視著那片深淵，站在破碎的大地上，宛如巍然不動的山峰。

  見到這一幕的斯卡哈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像是一座冰雪的雕塑一樣，她順著這份吸力飛到半空中，冷眼望著周圍的一切。

  這一寶具是對她權能的具象化，也是她作為從者真正意義的大招，在大門開啟的這一段時間，如果沒有能夠對抗吸引力的龐大魔力以及足夠的幸運，就會被吸入她所支配的影之國中。

  那片生者無法踏足的魔境如果沒有她的允許，在進入的那一刻，就會被環境本身殺死。

  就算僥幸抵抗下來了，這份魔力的急劇衰退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補充回來的，到那個時候，敵人會變成最虛弱的狀態。

  “看破了我的本身無法輕易降臨的事實，卻依然放縱如今身為從者之身的我繼續行動，令我無所顧忌，這份情緒是絕對的傲慢也好，對弱者的憐憫也好，我就承認吧。”

  斯卡哈唇瓣微動，盡管周圍到處都是呼嘯的渦流，但她的聲音依然傳達到了羅蘭的耳邊。

  “在我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所有人之中，英雄也罷，神明也好，你是最強的存在。”

  此乃對神靈而言都堪稱榮幸的讚揚，但羅蘭卻只是微笑以對。

  事到如今，就算是被這樣的強者誇讚，他也很難真心實意的感到高興了。

  好歹也要扛過他全力出手後並活下來的敵人，羅蘭才會把對方的評價放在心中。

  斯卡哈也知道羅蘭的想法，她並沒有感到惱怒，因為內心那種久違的沉重感已經讓她無瑕分神了。

  心臟再次因為緊張而開始跳動，仿佛回到了當初以凡人之身完成弑神壯舉的時刻一樣。

  想要找到能夠殺死自己的人。

  只是她願望的表象，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借口。

  因為在這近千年的時光中，她依然在變得越來越強，但這並沒有讓斯卡哈感到欣喜，反而有些悲哀，她所渴望的人生，便是在與強者之間的廝殺中得到進步，從而向著更高峰攀登，可自從跨越了深淵之後，她所看到的只有孤寂。

  沒有敵人，沒有同伴，除了在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之後平靜的迎接死亡，不用再去面對之後腐朽的絕望這種願望之外，她又能期待什麽呢？

  而現在，在那份因為影之國門扉的降臨而展露出更多的力量的敵人面前，斯卡哈心中絲毫沒有因為遭遇強敵而產生的高昂鬥志和那份熱血沸騰的感覺。

  或者說，本來是有的。

  不然之前也不會難以自控的朝著羅蘭解放寶具了。

  但在分出勝負的那一刻，羅蘭的眼神，徹底擊碎了斯卡哈的從容。

  影之國的女王真正意識到了，自己要對付的是怎樣的敵人。

  那並不是能夠讓她理解更多技巧，志同道合的戰士，也不是強大而又耐打，能夠過過手癮的神明，以往的經驗完全沒有用處。

  在這份絕對的差距面前，她只能感受到位格的區別所帶來的壓力。

  不同於世界的意志，人類的歷史這種概念的顯化，而是命運本身的人格化。

  這份沉重的壓力，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導致結果出現變化的危險感，讓斯卡哈重新找回自己的初心。

  “請讓我再次表達自己的歉意吧，羅蘭，在束縛之下做這種會讓人興奮起來的比拚，這種行為本身就很讓人感到不快，但接下來，你絕對不會感到失望的。”

  伴隨著斯卡哈的話語，裂開的深淵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吸引力，但它並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吐出了滿溢的死之氣息。

  明明沒有掀起任何風浪，但殘余的建築在如河流般奔湧的死氣面前卻一衝即垮，就連土地本身，也被徹底殺死。

  與其同時，在遠方，一枚枚盧恩符文的光芒也開始亮起。

  羅蘭周圍的風景也頓時出現了變化，不再是破滅的城市廢墟，而是一望無際的荒野與枯澀的灰白岩石，除了漆黑的雲層外，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風景，一絲一毫明亮的顏色也不存在的魔境。

  “固有結界……不對，這是用原初的盧恩營造的真實世界嗎？你用它替換了一部分的世界？”

  羅蘭低語了一聲，有些失笑道。

  “連寶具的概念都沒有形成，就可以做到這種場面，比起lancer，伱這更像caster吧？”

  她的這種做法，雖然看上去與固有結界十分類似，但其實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固有結界是以自己的心象風景侵蝕世界，把敵人拉進來，一旦被擊破，外面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斯卡哈的行為是把世界本身給替換成當前的風景了，如果不把那些原初盧恩破壞掉，這裡就是真實的世界，至於原本的新宿，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有區別嗎？反正這份靈基本身也是可以被修改的東西。”

  斯卡哈笑意盈盈的說道。

  “這倒是……那麽，這裡就是影之國了？”

  羅蘭的語氣中也帶著幾分躍躍欲試與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這樣說也沒錯，但目前的它，還只是曾經的影之國，是一份素材而已，依然在世界的表側，不過，也只有現在了。”

  斯卡哈斟酌著語句，主動往身後退了一步，讓大海一樣奔騰的死氣將自己淹沒，並逐漸蔓延到整個舊日的影之國中。

  “將我中意的敵人吸入影之國中，以我真正的力量殺死，這是這個寶具最初的用意，但你的質量太過龐大，就算是我也做不到，而想要進入這個世界又太過麻煩，所以，我也只能用這種取巧的手段了。”

  斯卡哈注視著羅蘭，身上的傷勢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衣物都完好無損，仿佛換了個人一樣。

  那雙赤紅的美眸中所蘊含的情緒也與之前大相徑庭，充滿了自負的傲慢與滄桑而又銳利的殺意。

  “以獻祭掉整個新宿作為基底，將舊日的影之國改寫為真正的影之國，讓我們雙方都可以毫無顧忌的發揮力量，不會因為抑製力，又或者其他因素的干擾來影響這樣廝殺，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決辦法。”

  “真正的斯卡哈啊……”

  羅蘭的眼睛微微眯起，感受著因為異域法則的解放而全力全開的神力，真紅的眼眸深邃的仿佛要滴出血來，久違的興奮感，也重新開始在身體中流淌。

  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型月世界規格外的存在，面前的女性，既不是抑製力那種概念的化身，又不像兩儀式或者沙條愛歌一樣純粹的開掛玩家，而是依靠著自己的力量，從世界正式畢業，滿載光輝的戰士。

  自從真正變回如今的軀體之後，他有多久未曾好好的打一架了呢？
  “不過，畢竟作為基礎的素材只是一片不大的地區和你的原初盧恩，就算能夠承受這種的異域的替換，恐怕也持續不了不久吧，可別我還未曾盡興，你就灰溜溜的與這裡一起消失了，那樣的話，就算是我這樣的寬容的好心人，也會感到的惱火的。”

  “不必憂慮，擁有條件的戰鬥，才能讓這場廝殺更加愉悅，”

  斯卡哈像是在寬慰般的說道，但那如玉石般的聲音中，鏗鏘的戰意已經讓周圍令人發寒的死氣也開始退避。

  “按照外面符文的強度與地區的規模，從影之國完全降臨開始，用現世的時間來算，大概能持續251秒。”
    “對於這場戰鬥，我已經期待了數千年了，無論任何障礙，我都會將其跨越的。”

  等到這份魔境已經被位於世界外側的死寂之國徹底改寫的時候，斯卡哈才從天空中緩緩落下，以足尖微微墊地，再次提起了手中的魔槍。

  “所以，為了獲得確切的結果，我要在這251秒內賭上屬於我的一切！”

  在影之國那磅礴的氣息完全降臨的那一刻，耀眼的猩紅之雨，成為了斯卡哈背後的簾幕，成百上千的魔槍，驀然出現在她的的身後，與化作流光的斯卡哈一起轟然迸發！
  “轟——！”

  下一刻，空氣炸裂，雖然之前羅蘭已經將斯卡哈擊飛了數百米之遠，但這種距離對於如今的二人而言，和一步之遙沒有任何區別，恐怖力量所形成的暴風夾雜著死國的寒氣，將大地直接斬斷，割出一道道海淵般的裂痕。

  緊隨其後的是從腳下襲來的猛烈地震，以及在炸響中不斷溢出的猛烈勁風。

  就算是英靈強韌的軀體，如果沒有及時抵抗，也會被直接斬斷。

  而迎接猩紅之光的，是數個巨大的火焰蘑菇雲。

  高熱量的勁風伴隨著狂笑聲，將這片死者之國的寒氣蒸騰成一片虛無的白霧，充斥在天際與雲端之中，僅僅是一個刹那，羅蘭便用實際的行動營造出了遠勝斯卡哈昂揚氣勢的壓迫感。

  吸收了數個世界的養料從而成長至今的羅蘭，比起花裡胡哨的概念，更加擅長以力壓人。

  在對抗地錯神明合力攻擊之後，他想這樣暢快的噴吐火焰已經很久了。

  這份將數個東京填進去也不夠的他發泄的火焰，對於羅蘭而言，不過是釋放真正姿態後，那如釋重負的吹息而已。

  地動山搖，風卷殘雲。

  在這膨脹而起的火焰面前，斯卡哈的衝勢也不得不被迫停了下來，但在連空間也能刺穿的魔槍面前，她周身很快就勾勒出了一片無法被輕易突破的虛空。

  “還真是誇張……”

  站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看著火焰的余波，斯卡哈暗自感歎了一聲，
  這種輸出頻率，很難想象對方居然是以人類的姿態發出的，即使同為規格外的存在，在破壞力這方面她的確遠不如羅蘭。

  直衝天際的火焰將影之國的烏雲都徹底驅散，讓光明在這片陰沉的國度上重新降臨，順便照亮了整個東京。

  雖然本質上斯卡哈腳下已經化作了異域的魔境，裡面留下的一切痕跡都位於真正的影之國中，但因為是替換了新宿地域的緣故，對於外界而言，這裡是如同海市蜃樓一樣的景色，雖然無法觸碰，卻可以被觀察到。

  聖堂教會臨時設下的遮蔽結界顯然無法遮蓋這種耀眼的光芒，連補救都來不及，整個東京就以為夢回過去，變得無比喧鬧起來，還夾雜著震天的哭喊聲。

  這樣恐怖的人前顯聖要如何遮掩，又要如何去與現世的政治家們達成平衡，想必又有不少相關人員要為此忙的不可開交了。

  羅蘭和斯卡哈自然都不會在意所謂的隱匿規則，此刻的二人，都已經沉浸在了這場難得的戰鬥中。

  似乎是因為對剛才的敗北耿耿於懷一樣，斯卡哈以堪稱自殺般的姿態，朝著羅蘭直接撞來。

  但下一刻發生的事情便讓羅蘭明白，這一舉動並非想要雪恥，而是孤注一擲的決死一擊。

  在風暴之中，斯卡哈所化的那道流光完全無視了羅蘭眼中的電光，徑直穿了過來，就像是湖面上倒映出的影子，如同幻影，好似蜃景，然後，兩把魔槍的槍尖便狠狠的刺向了羅蘭的喉嚨！
  兩道紅色的匹練凝於一點，槍尖上綻放著讓人戰栗的殺意與魔性。

  “我已經見證了力量，接下來，請回應我的渴望吧，滿足我吧！”

  斯卡哈說出了曖昧而又誘惑的話語，但眼中卻只有著如同野獸般血腥的寒芒與決絕的殺意。

  在話語落下的瞬間，兩把魔槍便化作了毒蛇的信子，將空間凝固，封鎖。

  現在的斯卡哈，所刺出的每一擊，都是比解放貫穿死翔之槍時更勝一籌的力量，可當時需要解放真名才能釋放的絕招，對於如今的她而言，都只不過是融入呼吸般的本能而已。

  那種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在這一刻徹底的化為了泰山之勢，帶著沉重到讓人無法呼吸的壓製力。

  ——這是超越的化境的技巧，位於個體頂峰的力量。

  這也是斯卡哈從世界畢業的的根本手段，雖然身為絕對的天才，不管是槍術還是符文魔術，都處於斯卡哈的支配之中，但曾經的她，也是凡人。

  她是在一次次的生死廝殺中，將這份技巧磨煉成了弑神之技，升華為人類無法企及的化境。

  在型月中，哪怕把所有使用技巧之人加起來，她也是絕對的巔峰，無論是個體力量還是戰鬥水平都無可爭議。

  就算是涉及時間，空間的概念寶具，她也擁有克制的力量。

  所以，哪怕羅蘭也感受到了這種克制，就算現在停止時間，也無法改變自己被鎖定的事實吧。

  只要自己有一個破綻，斯卡哈就可以將其轉換為絕對不利的劣勢。

  更別說在這千年裡，斯卡哈還在不斷進步了，要如何以弱勝強，將一分的力量發揮出十二分的水平，沒有人比她更有話語權。

  哪怕是實力同等級的對手，被這般壓迫，敗北也是遲早的事情。

  也難怪斯卡哈即使見證了羅蘭的力量，也能保持那份驕傲，始終從容不迫，遊刃有余的衝過來了。

  但是——

  “所謂的技巧，之所以珍貴，正是因為它可以被學習，被模仿，被超越，正因如此，當遇上比你更加具有才能的存在時，它就會變成將你擊敗最後一根稻草。”

  羅蘭端正的五官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悠然笑意。

  “現在的我，的確和你有所差距，但遺憾的是，要論才能的上限，你還差得遠呢。”

  那溫和的聲線，卻有著不可磨滅的輕蔑。

  那是因引領著無以計數的世界線，走向新未來，見證了放在個體身上連命運本身都可以扭曲，毀滅的才能而情不自禁的嘲弄。

  他伸出手，以與斯卡哈同樣的姿態的封鎖了空間，並以宛若停止了時間一樣的速度，抓住了刺向自己的的魔槍。

  斯卡哈隻感覺一股恐怖的大力傳來，即使她刺出魔槍是留有三分余力，也無法在這個時候起到作用，可如今被時空雙重封鎖的她，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了。

  “而在能夠學習的情況下，這份克制只會不斷縮小，乃至持平。”

  “說到底，誰克制誰這種特攻，是實力差距還在可以理解的范圍內，從而可以被彌補的東西，但你我之間，並不存在這種根本上的差距。”

  “而真正需要進行比較的東西，只有……力量啊。”

  在那輕慢的話語落下的同時，一瞬間，喧囂遠去。

  羅蘭抓住斯卡哈的魔槍往自己身上一拉，在對方踉蹌跌過來的時候，讓龐大的力量在自己口中凝聚，將萬象凍結。

  斯卡哈本能的想要動作，卻發現以她能因果都能夠逆轉的身體，卻變得滯澀無比，甚至在之前的攻擊中被斬斷的大地，割裂的大氣，在空氣中亂舞的萬千塵埃也變得清晰可見，一切都陷入了寂靜之中。

  “嗡——！”

  緊接著，在寂靜破碎的前一刻，羅蘭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大地在悲鳴，天空在顫動，在這世界都開始瀕臨崩潰的虛幻感中，燦爛如太陽般的光輝將整個影之國橫掃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