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戰報
  長安月夜，維新侯府。

  影影綽綽的枝丫輕輕晃動，斑駁的月光映在院內亭中。

  “伯玉，密信。”李序匆匆走來，低聲耳語。

  近些時日，氛圍可不太平。

  人人都關注著北邊的戰事，期待著最終的結果。

  穩定的局面代表著一潭死水，而整個時局動起來，紛亂起來，往往才會給人機遇。

  當然，現在陳洛這派勢力有著天子支持，經營數年之後，已經在朝中佔據了主導地位。

  他們此番支持在雁門郡誘伏匈奴，並非為了製造機遇，而是真正想要做事。

  陳洛眯眼問：“朝廷的？還是墨家的？”

  “墨家的。”李序應答。

  陳洛點了點頭，“行，把信給我吧。”

  算算時辰，馬邑之戰應該在三五日前便有了結果。

  不過戰報傳遞嘛，總歸得詳細一些，與烽火狼煙有所區別，信使得在路上耗費一些時日。

  李序取來一個竹筒，遞給陳洛。

  陳洛接過，從中取出一卷淡紅色的信“紙”。

  見狀，他不由問上一句，“這次沒用信鴿送？”

  這封書信並非寫在信紙上，而是寫在果丹皮上，顯然就是通過信使傳遞。

  果丹皮乃是由山楂作為原材料製備。

  而山楂這種作物在關中、齊魯之地，都相當常見。

  不過這玩意的出現，在這個時代純屬偶爾，也就只有“閑得無聊”的墨家子弟，能發現蒸煮山楂之後，發現可以形成紅色膠製裝物體，經過調試烘乾後，切薄之後，不僅味道爽口，上面還可以用毛筆浸墨書寫，待到墨乾，將其卷起，塞製竹筒內，便可以用作傳遞密信的工具。

  相比普通紙張，果丹皮的保密性更強。

  畢竟在傳信的過程中，難免會碰見意外。

  如果不想傳遞的信息落入敵軍手中，那麽由送信者銷毀信件，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如何立刻銷毀信件，吞咽下去是無疑最佳方式。

  而果丹皮方便吞咽，外加只需要嚼幾口便可以讓其上的字跡模糊，瞬間可使得信息損毀徹底。

  反倒是紙張，難以下咽不說，如果敵人將信使殺死，立刻剖開肚子，那麽仍可得到不少有用信息。

  李序揉了揉下巴，笑說道：“雁門郡那地兒，連關市都沒有，墨家商隊平素不在那片區域活動，沒有專門的駐地培養信鴿。”

  “原來如此。”陳洛恍然，接著道，“不過現在這個時間已經關城門了吧，信使怎麽過來的？”

  李序輕聲說：“城關處報了我的名號，讓人用吊籃給扯上來的。”

  這樣的操作不能算多合規，但至少沒有違反宵禁制度。

  何況這次確實是有緊要軍情，所以信使才選擇這般做法。

  陳洛自然想了想，“下次還是不要這麽做的，朝廷信使這麽做無可厚非，墨家傳遞消息，只是為了給我們早些送達罷了，鑽這些空子就不妥當了。”

  早些把信件送來，這對自己是有利的，可以通過信息差去牟取不少的利益。

  不過為此讓墨家弟子去打破規則，則是有違程序正義。

  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損害墨家的堅持，這是陳洛不願意做的。

  李序先是一愣，然後鄭重應下，“諾，以後我不會讓他們這麽做了。”

  與此同時，陳洛將手中的那卷果丹皮給緩緩展開，認真閱覽起上面的戰報。
    ……

  清風浮雲，遮上半抹月光。

  陳洛的臉漸漸沉了下去。

  “伯玉，邊郡戰事失利？”李序見他將手中的信件放下，不由趕忙問道。

  在信件正式送達前，一直密封在竹筒內。

  一來是為了保存信件，避免損壞。

  二來則為了確保信件途中沒有泄露。

  因此在陳洛打開前，李序並不知道上面所書寫的內容。

  陳洛搖了搖頭，遲疑片刻，又點了點頭。

  送達戰報上記載的內容，大致言說了馬邑之戰的全部過程。

  在出征之前，陳洛私下裡其實做出過相應的安排。

  比方告訴灌夫，不要讓大軍埋伏的地點外沒有任何守衛，令匈奴人生疑，而且盡量將了解設伏情況的知情人都安排妥當，保護起來，避免被捉泄密。

  但對方聽進去了多少，那就說不準了。

  陳洛現在的身份不過是文官，而灌夫是參與過平定七國之叛的老將，在軍事領域的地位較為懸殊。

  當然，陳洛有著“韓信看重”的加持，言語倒不會被完全忽略。

  只是從最終結果來看，情況並不理想。

  他歎了口氣：“這事嘛，真不好說。單從戰績來看，這次伏擊並非沒有效果——斬首三萬余，俘八千，敵退關外。可真要細究起來，我方損失同樣不少啊。

  我方設伏用的牛羊損失了兩千多頭，步卒陣亡近七千，騎兵戰死一萬三千，其中有六千人是追擊途中遇伏，靠，這算什麽個事。

  總之，這勉強能算勝利，但稱不上什麽大捷。

  後日早朝的時候，我恐怕還得好好想想，陛下會是什麽樣的態度。”

  說完這些，陳洛略有些煩悶地揉了揉眉心。

  從戰損比來看，大漢與匈奴是一比二的戰損比。

  可仔細想向，這是伏擊戰，漢軍在伏擊的山谷中就困殺了萬余匈奴，沒想到對上沒有充分準備的匈奴人，居然還是打出了接近一比一的戰損，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當然，相比歷史上的馬邑之圍，收獲倒是豐碩不少。

  想到什麽，陳洛側過頭去，輕聲說道：“對了，聶壹前輩沒了。”

  “哦。”李序應了一聲，望著隻點著些許星辰的夜空，陷入沉默。

  他當年進入墨家，聶壹便是他的引路人，不過後來自己隨商隊回中原，沒有待在邊關，兩人便很少見面。

  上一次相見，或許是在七年前，亦或是六年前？

  甚至自己連對方的樣貌，都略有些模糊了。

  隻記得聶先生愛笑，看似交易時錙銖必較，但實際上從不做短斤少兩的事情。

  “這樣好的人啊……”李序喃喃，“不過換成我來，也會一樣的選擇的。”

  陳洛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的人死了，卻依舊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