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炮火與魂力炸開的流光遮擋了原本高懸於空的繁星,驚慌與混亂如天幕上的炮火一般,迅速流過了整座城市。
所幸作為一國首都,一座大陸上名聲極響的城市,星羅城還有著為了防止被人圍攻而誕生的城防級魂力屏障——它未必有著史萊克城城防屏障那樣需要幾方協力才能破除的三層結構,但阻攔一隻魂導軍團的炮火一時半會還是比較輕松的。
而在這最容易激起混亂的貧民窟中,一片星光為霍雨霖隔出了一片相對安靜的空間。
由星羅皇室供奉天煞鬥羅所引導的星光。
代表日月使團的霍雨霖與代表史萊克交流團的王冬兒打了半天不見冒一下泡,勸一下架,卻肯定在暗中注視著兩方人馬的星羅官方終於在城市被襲擊時冒出來了。
“不是我們調動的軍隊?”四周亮起的魂環光芒照耀出了霍雨霖冷漠的神情,從烈陽鬥羅徐國忠處得到答案的她轉身對著一個馬臉老人垂下了眸子,“天煞冕下,聽見了嗎,不是我們下達的命令。”
城外用來護衛日月使團的魂導軍團攻擊了城市,那麽城市的主人自然是要找城內使團麻煩的——在正常人看來,不是城內的領導者們下令,城外的軍隊怎麽可能無令發動攻擊?
“現在追查或者解釋是誰動的手於大局無益,還是請殿下跟我們走一趟吧。”但天煞鬥羅並不是什麽平常人,或者說至少是個聰明人,他只是歎了口氣搖搖頭,朝著霍雨霖與烈陽鬥羅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未必是烈陽魂導團先動的手,這是一個很顯而易見,稍微腦子裡轉一下就能明白的事實——烈陽魂導團的團長以及日月帝國的公主領導人都還在星羅城裡呢,朝星羅城開炮不就是把自家領導人往死路上逼?
徐國忠只是一個普通封號鬥羅,不是天下任意城市來去如風的極限鬥羅,或許身為九級魂導師的他相對普通封號而言能打一些,甚至能匹敵超級鬥羅,但面對以一國之力供養的星羅皇家供奉團,死亡的概率還是相當大的。
反過來說,星羅人駐扎在城外負責牽製監視烈陽魂導團的皇家禁衛軍先動手引發衝突的概率還要大一些——就日月帝國與星羅帝國歷史上日常邊境摩擦,三天一小打,五年一大打,今天你丟個人,明天我丟條狗的仇恨,這個先動手的概率甚至相當大。
總不能星羅皇家禁衛都衝進烈陽魂導團營地開始殺人了,烈陽魂導團還一聲不吭把武器交出去,莫讓友邦驚詫吧?
要日月人是這個德行,就不會有幾千年前的第一次大陸戰爭了,更不會有如今的大陸局勢了。
軍隊火氣上來了,誰管你城裡還有沒有領導人——一切各憑天命唄。
但正如天煞鬥羅所言,現在糾結誰先動的手沒意義,這是事後才該去扯皮糾結的問題。
現在首要的問題是,讓兩方停手。
即便烈陽魂導團真不停手,也可以將日月使團控制在手中,讓其有所顧忌。
能想明白這個問題的不止天煞鬥羅一個,霍雨霖與身為日月親王的徐國忠自然也能想明白,沉默了幾個呼吸後跟上天煞鬥羅,極速奔向了星羅城西城門。
“所以到底是誰先動的手?”行進過程中,霍雨霖仰望著天空中被魂力屏障攔下的炮火,百思不得其解——理論上這確實是事情解決之後才該糾結的問題,但不妨礙她現在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特別是在聖靈教邪魂師們準備在星羅城搞大動作的情況下,這個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霍雨霖不得不承認,她陷入了思維盲區——邪魂師不講承諾。
她先入為主的以為聖靈教邪魂師們在這場合作中處於被動,需要先在星羅城引發動亂,然後在邀請烈陽魂導團參與其中——她離開日月帝國時,日月魂導師排名前三的星空鬥羅葉雨霖可不就這麽說的嗎?
視情況來參與邪魂師們在星羅城的活動,全權由霍雨霖決定。
可邪魂師們不講承諾,烈陽魂導團那麽大一個放在星羅城邊上的動亂之源為什麽不提前用。
邪魂師們坑盟友,提前把盟友賣了屬於正常——霍雨霖自己不也是想把邪魂師們賣了。
搞不好聖靈教邪魂師們從來沒有什麽在星羅城引發動亂然後邀請日月使團參與的方案,人家一開始的方案就是先把日月使團拖下水引發動亂。
也就難怪聖靈教為什麽幾乎不與日月使團溝通,全程神神秘秘的了。
“不可能是我們。”徐國忠遙望著近在咫尺的城牆,搖了搖頭,“烈陽魂導團算是皇室直屬力量,能夠加入軍團的必然都是對皇室忠誠,考驗過無數遍的軍人。”
這話相當於廢話,徐國忠乃日月皇族,他所領導的魂導軍團自然是皇室直屬力量。
但霍雨霖懂了——烈陽魂導團不可能有聖靈教邪魂師插手其中,也就不可能是邪魂師們假傳軍令——但同樣反過來說,誰能肯定星羅皇家禁衛之中沒有邪魂師呢?
至少比起不缺魂導師的日月帝國而言,一個剛剛開始變革的星羅帝國,搞不好皇家禁衛裡就塞了幾個對新皇帝政策不滿的二五仔。
“幾位還是在這裡稍等片刻吧,本座有要事相商。”正當霍雨霖陷入煩悶時,距離星羅城西城牆沒多遠的街道中,緩緩走出了一個黑衣人。
傳統的聖靈教邪魂師打扮,帶帽的黑色鬥篷。
彌漫到空氣中的黑色火焰也證明了他沒穿錯衣服。
“言少哲?!”一行人瞬間停下了腳步,天煞鬥羅看著那張還算熟悉的臉更是浮現出一絲怒色,“你果然是邪魂師的種!”
“你說的沒錯,本座確實是邪魂師的血脈,還是最強的那個邪魂師。”言少哲頗為無所謂的攤了攤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漆黑火翼在其背後舒展開來,“但本座成為邪魂師後,確實有諸多感悟想對昔日的朋友傾述一番。”
“殿下,你先自己去西城門吧,屬下隨後就到。”徐國忠同樣面色凝重的看向了言少哲,同時將霍雨霖放回了地面。
夜空中忽然有烈日與天煞之星高懸,與漆黑的鳳凰遙遙相對。
霍雨霖咬了咬嘴唇,抬頭看向天空。
還有著數道難以衡量的氣息於城中升起。
她猜對了,邪魂師們果然壓根沒準備什麽與日月使團合作掀起一場關於星羅城的動亂,或者說這個“合作”是以邪魂師們為主導的合作。
邪魂師們從不在乎生命,不止鬥羅三國的,也包括名為“盟友”的日月人。
現在他們如願以償了。
血色的傀儡忽然降臨在了星羅城的城中央,星羅皇城的位置。
砰~
一聲若有若無的破碎聲響掠過了所有人的耳朵,天空中抵擋著炮火的淡藍色帷幕驟然破碎。
那是皇城內維持屏障的核心點被人為破壞所產生的結果。
無法解釋的群星卻又在下一刻籠罩了天空,它們從一遙不可及的現象變沉了某種觸手可及的實體,彼此勾連攀附,在已經被黑色硝煙所籠罩的天空中形成了一幕星空,再次阻攔住了從天而降的炮火。
這座城市仿佛活了過來。
……
這座萬年的古城已經活了過來。
烈陽魂導團的前鋒官杞庸默默的看著那座魂力屏障忽然炸裂,卻又突然升起了一片星空的城市。
無所謂,這座存在了萬年的城市無論死與活,他們日月人都注定要將它殺死在這片大地上,用炮火與刀劍。
就像皇家學院裡所教授的歷史那般,就像鬥羅三國聯軍四千年前殺死同樣作為萬年城市的明都那般。
只是那次鬥羅三國用的是神明與武魂。
沉默的軍隊調整著炮口,在星空中劃出了一道道璀璨的河流。
但他還是難免疑惑。
確實不是他們烈陽魂導團先動的手,是一夜之間連著好幾個人倒在了城牆上所射出的弩箭之下,他們才開的火。
但真正的領導者指揮官都還在城內的情況下,為什麽要傾斜這一時之氣呢?
杞庸轉頭看向了他在戰鬥開始之後便再也沒有進入過的中軍大帳,鼻間隱隱浮現的血腥氣讓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真正的軍團主人在星羅城內,現在負責領導烈陽魂導軍團的是烈陽鬥羅的副官,也是一位日月皇族。
他曾經在軍官都必須履行的去日月皇家魂導學院授課時,聽過那麽一個道理——士兵能因榮譽而戰,匹夫能因榮譽而亡,甚至忠臣良將都可以為了榮譽慷慨赴死,但唯獨合格的領袖是不講這個的。因為領袖背後是無數人的生死存亡,他的“榮譽”就是為自己的子民謀取利益,他們也只需要講這個便足矣。
為什麽中軍大帳裡的副團長不講自己的榮譽呢?
那城裡可是副團長的父親。
為什麽非要頂著所有壓力做這赴死的戰鬥呢?
——別看他們現在打得星羅人冒不了頭,但這裡終究是星羅城,是星羅帝國的腹部,等到他們彈藥耗盡,魂力匱乏時,無窮無盡的人海會堆死他們的。
“副官!你來負責前線,我去向副團長大人請示新的軍令!”於是杞庸將陣地交給了副官,邁步走向了中軍大帳。
他拔出了腰間和長劍一般的絕槍,上好了劍柄處的彈夾。
氣氛不對,越靠近中軍大帳血腥味兒越重。
似乎是出意外了。
杞庸握緊了絕槍,另一隻手則摸向了身後的定裝魂導炸彈。
副團長乃是日月皇族的魂鬥羅,如果真出事了,那遠遠不是他一個魂聖拿著一把絕槍能解決的事。
甚至加個定裝魂導炸彈也未必能解決——能夠悄無聲息解決一個紫煌滅天龍的魂鬥羅,真不是他能靠著炸彈與槍口便能解決的存在。
但他還是堅定不移的掀開了營帳。
他是士兵,他也有他的榮譽要踐行。
“敵……!”
下一刻,一聲厲喝在中軍大帳響起。
中軍大帳內已然一片猩紅,只剩下了幾個仿佛木偶般的傳令兵站在營帳內。
而本應坐鎮指揮的副團長已經趴在了一片猩紅之下,代替他指揮的是一個演員,一個仿佛歌劇演員般的人。
他打扮華麗,仿佛各句中走出來的人兒,緋紅的衣裝好像才剛從舞台上走下來。
這是一場不該發生的戰鬥,這也不是該站在中軍大帳的人!
演員沒有回答,施施然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死亡如同猩紅的衣裝,向著這個前鋒官慢慢延伸。
“……襲,前線再加五輪火炮!”杞庸喊出了接下來的話,木然的走出了中軍大帳。
一條條絲線纏繞著他,仿佛一具提線木偶。
……
“只不過是一個到死都要講翩翩君子風度,卻又自覺無顏面對先輩的老頭子罷了。”對於剛剛跪下又站起的古冰,千劫黑色絲巾下的神色顯得很是淡定,“但其實沒人會怪他,講君子風度恪守底線不是什麽錯,錯的是世界。”
沒必要真像古月說的一樣,刨開墳墓看看裡面是誰——不符合禮儀,也不符合一個為人的基本。
他是邪魂師沒錯,但他沒邪魂師刨墳的習慣。
古冰跪一下也沒事,反正都是老祖宗。
“明白了。”古冰這下真跪了下去,以尊敬的大禮參拜,他大概猜到裡面是誰了。
“然後你們先去星羅城幫幫雨霖吧,她大概陷入麻煩了。”沒去管古冰怎樣,千劫轉身看向了星羅城的方向。
那本應看不見的目光仿佛實質化了一般,看向了那遮避城市的第二重星空。
“少主你呢?”起身之後的古冰一臉詫異。
“我要招待個老朋友,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千劫抬起了手杖,“放心,我追得上。”
“可……”
“沒什麽可,我不可能永遠需要你們的保護。”
“聖子殿下猜到了我們會來?”從山林間走出的人詫異的停下了腳步,他戴著面具,身後還跟著一個少女。
“不,我不記得。”千劫搖了搖頭,“只是這麽說顯得我比較算無遺策罷了。”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