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閑的發慌
他不是急。曹震深吸口氣,唇畔笑意不減。吏部老柳那可是個滴水不漏的主兒。湯昭就是個燙手山芋。而今交到他手裡了,萬一出了岔子……
曹震吞了吞口水。髒活累活他乾,老柳翹著手就能白撿個功勞。
這樣說不過去吧。
“祁豐年是湯昭舉薦的,沒有他,案子不會進展的這樣快。”曹震唇畔笑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澀,“您說,他算是有功還是有過,亦或是功過相抵?”
繞來繞去還是繞到高良行身上了。
徐盛手撚胡須,神色如常,“此事不論功過,隻論聖心。”
聖心?曹震微微皺眉,繼而舒展。
是了,老高失了聖心。祁豐年功勞再大又如何?難道將其送到陛下跟前給陛下添堵嗎?
曹震心中有了計較。徐盛見他若有所悟,便又說道:“況且,若不是皇長孫殿下坐鎮瑞州,祁豐年哪能輕易轉舵?”
曹震緩緩頷首,“沒錯,是皇長孫殿下辦事妥帖。”頓了頓,繼續說道:“應該說是太子殿下教導有方。”
老曹總算說到點子上了。徐盛頗感欣慰。
曹震覷了眼徐盛,暗暗舒口氣。
“正如你所說,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徐盛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儲君乃國之根本。只要太子殿下穩穩當當,一切就都穩穩當當。”
聞言,曹震若有所思。貌似……徐閣老另有所指?
徐閣老放下酒盅,呵呵地笑了,“沒事兒的。單憑一個湯昭攪不起什麽風浪。至於在他之下的那些庸官,趁此機會厘清最好。盡管放手去做就是了。陛下想要的正是這樣的結果。”
老徐所言跟他所想並無出入。然而,徐閣老的主張跟其他閣老是否一致?曹震彎唇笑笑,又拿起酒壺給徐盛的酒盅滿上。
徐盛哎呦一聲,“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可拉倒吧。老徐年輕的時候是有名的千杯不醉。逢至進宮飲宴,他從頭喝到尾,還能吟詩作對,佳句頻出。
“您過謙了。”曹震調侃道。
徐盛笑眯眯的搖著頭,“我們家飯菜清淡,吃的我嘴巴裡一點味道都沒有。出來打打牙祭尚可,酒是不敢多喝的。”老妻鼻子靈得很呐。若是聞出酒氣,少不得又是一通絮叨。她還整天嘟囔,少吃肉多吃菜。
吃菜跟吃草有什麽區別?他又不是兔子。
曹震了然。都是有妻室的人,他懂。
唉,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朝中重臣,回到家多多少少都得受婦道人家的管束。
家和萬事興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對飲。
酒過三巡,曹震話鋒一轉,“我在半路遇見金寺人了,他正往陸府去呢。不知陸府又有什麽事。”
這個他知道。陛下急招小陸回京。徐盛哦了一聲,“是嗎?又去陸府啊?”想了想,說道:“也難怪了,而今陸家出了個陸欽差,陛下高看幾分也在情理之中。”
“話說陸大人到在蘇州了吧。”曹震貌似隨口一問,徐盛卻聽出幾分又羨又妒的意味。任誰都知道此番陸觀若是辦差辦的符合上意就會升遷。
至於升到哪兒去?徐盛眸中流露出些許笑意。老高的位子空出來總得有人補上。陸觀為人老成練達,謹慎持重。與其共事定能相處得宜。
“差不多吧。”徐盛敷衍的回了一句。
曹震見他不願多談,話鋒一轉,又道:“現而今陸家真可謂是風生水起。”
徐盛輕笑出聲,“稱不上風生水起,頂多算是時來運轉。”
時來運轉……
曹震細品這四個字沒有說話。
……
高良行額頭覆著打濕的巾子,軟塌塌歪在床上,時不時哼唧兩聲。
高蘭彎著腰,壓低聲音,恭謹言道:“祖父,您稍待片刻。父親去請太醫了,一會兒就回。”
高良行闔上眼簾,悶悶的嗯了聲。
他沒病。確切說就是心裡不舒坦,身上沒病。
誰能想到陛下居然這麽快就把湯昭抓了,直接送進刑部大牢等候會審。如此看來,祁豐年倒是做對了。
高良行顰了顰眉。想他在官場打滾多年,居然不如祁豐年行事果決。說跟湯昭撇清立馬就撇清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唉!他真是老了。
高良行長長哀歎一聲,聽得高蘭心生燥意。自打陸五給祖父清除身上惡鬼之後,祖父的精氣神兒就跟從前大為不同了。總是唉聲歎氣。
究竟有什麽愁事啊?
高蘭不耐煩卻還得裝出一副孝順模樣,“要不……您喝點水?”
高良行搖搖頭,顯然話都懶得說。
“那您好生歇著。”高蘭整理好床帳,坐在錦杌上暗暗舒口氣。他已經多日沒去書院了。
倒不是因為高良行病的有多言重,而是他不願去書院,不願面對那一張張意味深長,虛情假意的面孔。
眼下高家的確失去往日風光,但他相信終有一日,高家會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新貴之家。
高蘭胸臆間湧起的萬丈豪情被門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打斷。
高榮推開房門,匆匆走進來,“我把羅太醫請來了。”
聞聽此言,高蘭精神為之一振。羅太醫還肯賣高家這個面子足以證明高家的處境還不是太糟。
高良行沉悶的聲音從幔帳中傳出,“人呢?快請進來。”
高榮應是,轉身出去。等不多時羅太醫隨他進了屋。
寒暄幾句便拿出迎枕給高良行把脈,寫方子。
“我怕是不中用了。”高良行有氣無力的半倚在床上,對寫就藥方的羅太醫說道:“沒幾天好活了。”
“祖父!您別說喪氣話,沒事的,一定沒事!”高蘭登時紅了眼眶。
羅太醫瞥了眼高蘭,面露不悅,“高老太爺身子骨硬朗著呢,高大少爺不必墜淚。”
他沒掉眼淚。高蘭一怔,大為不解的去看高榮。高榮去看高良行。
高良行眉頭微皺。他倒不是因為羅太醫對高蘭的態度生氣,而是因為“高老太爺”四個字不痛快。
現而今他也成了閑的發慌的“老太爺”了?
(本章完)